第一百零四章 一處柔軟
付七言掃視了一眼人群,百八十號人站在這狹小的院子里有些擁擠,他們個個都詫異的看著她。
同其他士兵不一樣的是,這些人身著破舊的衣衫,蓬頭垢面,簡直不像一個沙場廝殺的將士,而是像流離失所的難民,她心中涌出無限的難過,同樣是士兵,為何待遇如此天差地別。
“誰是將領(lǐng)?”她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片刻,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其中一個男人身上,只見他愣了愣,趕緊理了理身上皺巴巴的衣袖,走上前,才應(yīng)了一聲,“我是他們的頭兒,安達?!?p> 付七言上下掃視了一眼這個男人,看起來像是個地道的北疆漢子,她冷聲問道:“你難道不懂紀律嚴明的含義嗎?如何過這般墮落的生活?”
各個都是錚錚鐵骨的男子,卻擠在一起整日種花種菜,這般模樣若是到了戰(zhàn)場,便只有死無全尸的下場。
“還有這副衣衫,哪怕不操練的時候也要利落,這松松垮垮的像什么樣子?!”她負手而立,眼看著這些人聽到她的話紛紛低下了頭,似是為此感到羞愧,但也無人應(yīng)聲一句。
倒是安達氣呼呼的說:“是你們大齊將我們害成了這般模樣,如今又有什么資格呵斥我們?”
聽完他的話,一群人冷冷的瞪向付七言,開始是小聲的嘀咕,后來聲音提高了許多。
“對!就是你們害我們成這樣的!”
“大齊沒有一個好人!”
......
眼看局勢有些混亂,付七言怎么壓都壓不住你一言我一語,跟隨她來的小將士也沒了蹤影,她尚且不知到底何故,情急之下,只好猛地將劍抽出。
眾人見狀,紛紛后退了幾步,這些人被沒收了兵器,若是硬碰硬,定然討不到便宜,見付七言有些惱,這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你這是要動手?”安達鼓起勇氣,質(zhì)問付七言。
付七言見狀才收回劍,輕吐一口氣道:“我并非要出手傷你們,只是你們亂哄哄實在煩的很,我來這里是訓(xùn)教你們操練武藝的,可不是來聽你們嘰嘰喳喳的!”
“我們連兵器都沒有,如何操練?”安達氣憤道:“你們吳將軍將我們軟禁在這破落的地方,就是等死,又派你個什么訓(xùn)教官做什么,若是要殺我們的,盡管動手!”
他一副視死如歸,全然忘記了剛才付七言拔劍時還嚇得連連后退。
付七言從未聽說過吳軍里有這樣一支隊伍,這些人想必是俘虜,才會如此不當(dāng)人看待。
“你們是北疆人?”
見付七言確實不知,這些人一言一語多說了幾句,她這才了解到,這些人的確都是北疆戰(zhàn)敗的俘虜,按照吳啟的性子,戰(zhàn)俘都是殘忍的殺死,不知為何這些人留了下來。
“好了好了?!案镀哐允疽馑麄冎孤暤溃骸拔乙讶涣私饬艘恍┣闆r,這樣,我既然成為你們的訓(xùn)教官,定當(dāng)竭盡全力為你們謀利,你們眼下的任務(wù)是整理好自己的衣裝,待到未時我來查驗!若是你們還有一絲北疆男兒應(yīng)有的志氣,便不能在這里乖乖等死!”
她言辭犀利,極具感染力,唬的一群人相互看看,便像是受到了重大的鼓舞,突然間熱血沸騰。
“是!”
付七言離開的時候吳啟還未歸營,她刻意避開了軍營里的其他人,她算是明白過來,這些人將北疆的俘虜安排給她擺明了就是要給她難堪,剛進來一個毛頭小子,哪里會有人將她放在眼里。
去茶樓的時候,沒想到正遇上了韓策,這讓付七言著實一驚,她心中一直對他有愧,很多次都刻意躲開他,前些日子聽聞韓策又病了,本以為他會在府內(nèi)休息,沒料到這么快就出府了。
“七弟?!表n策柔聲喚了她一聲,能聽得出他有些虛弱,像是大病初愈。
付七言佯做一陣喜色道:“兄長你如何在這里?”說罷,她又皺眉看看韓策的臉色,蒼白了許多,想必是還未痊愈,“兄長你看起來怎么如此憔悴?可是有什么不適?”
韓策抬手示意她坐到自己面前的位子上,抿著嘴角未言語,只是親手倒了一盞茶遞給付七言,“七弟你嘗嘗我新得的茶。”
付七言心中疑惑,但一向聰慧如她,竟然也猜不透韓策到底在想什么,只好低頭,輕輕飲了一口茶,淡香氣在嘴里漫開,而后竟是一陣難言的苦澀。
“七弟走南闖北,可知這是哪里的茶?”
付七言想了想,搖搖頭,表示不知。
韓策也只是輕輕一笑,又添了一盞給她,等她茫然的又飲了一大口,他這才悠悠道:“這是北疆的耶羅?!?p> 聽到北疆,付七言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落在了韓策的視線中,他也只是輕揚嘴角,繼續(xù)道:“這茶生長在地勢惡劣的疆域里,越是窮兇惡極之處,越是它的生存地,所以也是一種頑強而珍貴稀有的茶葉?!?p> 他頓了頓,似是話說的有些多,得休憩片刻才能順過來一口氣。
“這茶葉雖說入口清香,卻越喝越苦,少有人喝的慣?!彼麨樽约赫紳M一杯,慢慢品嘗著,蒼白的面容上漸漸有了些陰郁的氣色。
“七弟,我病了一場,一度以為醒不過來了,那時候,我很想在閉眼之前再同你飲一壺茶,喝一杯酒?!彼目聪蚋镀哐裕悄抗庹\摯也憂傷。
付七言被這目光盯的喘不過氣,她知道韓策大病的原因。
齊驍?shù)氖聦n元晉有極大的影響,碾碎了他扶持齊湉上位的夢,尤其是郭英年的死,讓韓元晉多日哀傷,告了假,只是在府中自嘆。
這些事情,又怎么可能殃及不到韓策呢,他這般羸弱的身子,最經(jīng)不得什么風(fēng)吹草動。
“七弟?!?p> 付七言猛然晃過神來,發(fā)現(xiàn)韓策依舊呆呆的看自己,她正要表示歉意,韓策卻率先開口道:“今日同你敘上一敘,覺得病也好了許多?!?p> 他笑了笑,不遠處站著的隨從便將他攙起來,付七言這才看清,他的身形竟也比之前瘦削了。
“七弟,我今日出府,瞞了許多人,若是讓父親知道了,又得連累無辜?!彼查_步子,同付七言告別。
經(jīng)過她面前時,停了下來,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