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你來了。開始吧,我都準(zhǔn)備好了?!?p> 京墨離開穆禾的屋子便去了葉滿的房間,一進(jìn)門便看到葉滿撐著沉沉欲睡的眼皮,坐在床上等他。見他進(jìn)來,立刻強(qiáng)打精神開口。
“你是不是很困?”
葉滿臉上的疲倦不用仔細(xì)看都可以瞧得出來,可自己之前卻絲毫沒有察覺,或許是看到了也沒有多在意。
京墨突然特別痛恨自己的道貌岸然,穆禾說得對,如果他真的不介意現(xiàn)在的葉滿就不會這樣逼他,甚至不顧他還是一個病人!
“有一點(diǎn)……不過沒事,我喜歡聽你說那些事?!?p> 葉滿不知道京墨此刻的心情已經(jīng)翻天覆地,還是那樣軟綿綿的回答。
“不是都聽過了。那些事第二天都講完了,這些天只是一直在重復(fù)。你不覺得很煩嗎?”
忍住鼻子突如其來的酸澀,京墨苦笑著問他。
“每次聽到這些我就會知道我以前是一個多么好的人,而且你每次講這些事的時候都很高興。我知道你很想我恢復(fù),我也很想恢復(fù)?,F(xiàn)在的自己好像和你說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不過你別怕,我一定能想起來的。京墨……”
“嗯?怎么了?”
葉滿簡單卻飽含情感的話讓京墨心口抽疼,他只能低頭盡量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是以說這話時還帶有鼻音。
“你能不能不要放棄我,我每天都在喝藥,一定會好起來的!”
受到鼓勵的葉滿一鼓作氣將這幾天埋在心里的不安說了出來,接著便小心翼翼的觀察京墨的表情。
“我怎么會放棄你呢?你是我的哥哥??!我們這輩子都會在一起的,等你好一些我便帶你回家。哥哥對不起,我不該那樣逼你的。你這樣也很好,不管你變成什么樣,都是我的哥哥。我還怕你不要我呢!”
葉滿的話就像最鋒利的刀子不斷插著京墨的心,他只能不斷懺悔不斷保證,而不敢去想象自己的混賬行為究竟給葉滿帶來了多大的心理壓力。
“我也不會不要你的,阿墨是很好的弟弟?!?p> 葉滿在順著京墨的話安撫他,可是看他的眼神還是忐忑居多,好像是在打量又好像是在探究。
“你要休息嗎?我就在旁邊看著你睡?!?p> 被葉滿試探的眼神刺痛,京墨只能試著揣測他此刻想干什么,從今以后不敢也不會再強(qiáng)迫他做什么了。
穆禾說得對,過分的執(zhí)著就是偏執(zhí),阿滿可以醒過來就是上天的仁慈,他不該再強(qiáng)求什么了。
“不聽故事嗎?”
葉滿一邊打哈欠一邊躺到了被褥中,頭沾到枕頭才想起反問。
“嗯,如果你想聽的話就再講。不過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困了,先睡覺,醒來之后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想去哪我們就去哪?!?p> 京墨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后開口,語氣就像之前葉滿對他那般寵溺。
“我想回家看看……”
終于躺到了被窩里,葉滿舒服的瞇了瞇眼。
可能是太困了,就連京墨坐在床邊也沒能影響他去見周公,回答了京墨的話后很快便陷入了熟睡。
“好,那我們就回家?!?p> 聲音雖小,但他還是聽到了??粗焖娜~滿,京墨做了這個決定。
“回家?可葉滿才剛醒,他的身體還不適宜長途顛簸?!?p> 晚間的飯桌上,京墨向穆禾和朝顏說了他的決定,不出所料遭到了朝顏的反對。
“我會將路程安排的很慢,絕對不會加重阿滿的傷勢。況且距離我們出來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三個月,父親雖然不說也該很擔(dān)心?!?p> 京墨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說辭,成功說服了朝顏。
“阿辭,你覺得如何?”
眼看自己勸說無望,朝顏將視線投向了穆禾。
“葉滿剛醒不過七天,長途跋涉對他恢復(fù)沒有好處。葉相是個有格局的人,上次你的信已經(jīng)將始末告訴了他,想來他不會責(zé)怪你再多耽誤十幾天。況且回去需要銀兩,你有嗎?”
穆禾夾菜的手未停,連眼皮也未抬起來。幾句話,就將京墨已經(jīng)在回家路上的心扯了回來。
“我可以將玉佩暫時抵當(dāng),待回去再贖回來?!?p> 京墨不服氣的反擊。
“那塊玉佩是北陵皇帝獻(xiàn)給大端皇帝的貢品,只要出現(xiàn)在市場上,你的行蹤便會暴露。如此追殺你的人也很快便會找來,你確定要帶著葉滿一起冒險(xiǎn)?”
穆禾瞥了眼京墨腰間的玉佩,嘴角帶起了譏諷的笑。
“哎呀好了好了,不就是路費(fèi)嗎,我保證一定平安送你回去。不過阿辭說的也有理,你便再待幾天吧?!?p> 眼見兩人又有吵起來的趨勢,朝顏趕緊喊停,邊說邊向穆禾使眼色。
“如此那就只能再叨擾一段時間了,等我回去,一定備厚禮相謝!”
京墨也聽得出來這兩人都是誠心為自己考慮,只得應(yīng)下。
“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是秋議,按照大端的慣例,參加的一定是葉相。如果在秋議之前的這段時間葉滿恢復(fù)的不錯,你的武功也足以保護(hù)他,我可以順路帶你到葉相面前?!?p> 京墨的順服沒有讓穆禾的表情有多大變化,眼睛微轉(zhuǎn),好像想到了什么。穆禾便說出了這段讓另外兩人呆掉的話。
“不愿意?”
看京墨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眼神,穆禾微微不耐的皺眉,語氣也帶上幾分催促之意。
“愿意,當(dāng)然愿意!這樣好的事,有了你護(hù)著,他們便一定能平安回去!”
朝顏率先反應(yīng)過來,她用胳膊捅了捅京墨,連眨了好幾下眼睛。
“秋議是關(guān)乎三國安危的大事,你為何愿意在此時幫我?”
相較于朝顏的欣喜,京墨生出來幾分疑惑,不該那樣齷齪的懷疑,可思及自己的身份確實(shí)讓人很難不多想。
“你覺得我為何要幫你?”
聽到京墨的話,穆禾先是哼笑幾聲,眼里的溫度也不見了,接著便是皮笑肉不笑的詰問。
“我……”
被穆禾的反應(yīng)嚇到,京墨吞吐了半天也未說出理由。
“你覺得我想利用你去要挾葉相,但我真想那樣做,你還能活的到今天?”
穆禾的話戳中了京墨的心思同時也否定了這份疑惑,可是她還是沒有說明為什么要幫京墨。
“我不該這樣懷疑你,抱歉?!?p> 京墨自知理虧,因此即使心里還有疑惑仍然先向穆禾道歉。
“你怎么想和我沒有關(guān)系,如果你不愿,待葉滿養(yǎng)好后自己回去便是?!?p> 京墨的賠禮并沒有讓穆禾放緩臉色,她依舊冷著臉,淡淡開口。
“好了,大家的目的是一樣的,何必這樣!京墨就安心住著,等時間一到讓阿辭送你回去。阿辭也不要生氣,畢竟他的身份如此,該謹(jǐn)慎須得謹(jǐn)慎?!?p> 眼看著氣氛又冷了下來,朝顏再次開口。她夾了穆禾喜歡吃的菜,再次向京墨使眼色。
“是我不懂事,阿辭姑娘不要計(jì)較?!?p> 這次京墨順利理解了朝顏的意思,連忙給穆禾夾菜。順便再次開口討?zhàn)垺?p> “不要高興太早,時間一到如果你的武功達(dá)不到我的標(biāo)準(zhǔn),就自己回去!”
話說到這份上穆禾也沒有繼續(xù)端著的必要,何況她剛才那番動作只是為了讓葉京墨不再追問自己那樣做的緣由。
為什么要帶葉京墨去秋議,她自己也說不清。
或許是因?yàn)榇饝?yīng)過商陸一定要安全送他回家,也或許是真的想要用他挾制葉相。
總之,她在那一刻脫口而出了。
“京墨一定不讓姑娘失望?!?p> 聽到她的話京墨松了一口氣,瞥了一眼她過分用力繃緊而顯得僵硬的側(cè)臉,京墨也在此刻彎了嘴角,不論穆禾的目的,他此刻都很想相信她。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距離秋議還有二十九天。
二十九天要在武功上取得突破很難,看京墨毫無頭緒的練了三天,朝顏給他指了一條路。
“這是什么意思?我好的差不多了,你不用再遵朝顏的醫(yī)囑了?”
這天晚上穆禾喝完藥,眼看著京墨端來了一托盤的小吃,心里詫異,但表面仍是不動聲色。
“賄賂?!?p> 看穆禾故作冷靜的樣子,京墨忍不住笑出了聲,接到她威脅的眼神,京墨只得趕緊示弱。
“朝顏?zhàn)屇銇淼模?p> 看著很合自己心意的吃食,穆禾眼里泛起了柔光,嘴角也不自覺帶上了笑意。
“這些都是朝顏姑娘說你喜歡并且現(xiàn)在能吃的,她幫我買了一些,我自己做了一些。你試試看合不合口味?!?p> “花了不少時間吧,你不用練功嗎?”
穆禾大概明白了朝顏?zhàn)屗绱说囊馑?,但她還是裝作不知,故意要看葉京墨吞吞吐吐。
“我練功總是不得要領(lǐng),朝顏姑娘說這樣練下去還不如不練,所以……”
果不其然,葉京墨很是不好意思要向穆禾說出那話,就此卡住。
“所以朝顏姑娘要你來找我,她是不是還說要你求我教你武功?”
看夠了他窘迫的樣子,穆禾大發(fā)慈悲不再刁難他。
“那阿辭愿意教我嗎?”
這會的京墨倒是不要臉了,睜大眼睛看著穆禾,竟然還有一些可憐。
“也是朝顏姑娘教你這樣叫我的?”
看他做作的樣子,穆禾也很好脾氣的同他糾纏。
“不是,我早就想這樣叫你了,只是之前怕你生氣,這次正好?!?p> 看穆禾雖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沒有生氣,京墨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他很想這樣稱呼她,想告訴她,自己喊這個名字的時候心里眼里都是她。
“油嘴滑舌,我為什么要教你武功?”
穆禾這幾天也注意過京墨練功,只能說是華而不實(shí)花拳繡腿。一看只追求招式不在乎實(shí)際,這樣的觀念不改,他就不可能長進(jìn)。
“我想保護(hù)阿滿,也想學(xué)好武功保護(hù)我想保護(hù)的人?!?p> “武功首先該用來自保,只有這樣你才能調(diào)動你體內(nèi)所有的力量。在每一招出式前,都把那一刻想象成生死絕境,真的面臨危險(xiǎn)時,每一招才能救你的命。武功不是雜耍賣藝的本事,不需要觀眾,也不需要每一式都做得好看,救你才是目的?!?p> “我之前的武功是胡練的,就是為了游山玩水的時候方便一些。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我知道自己的武功在你看來就是笑話,有可能我這個人在你看來也是笑話??墒俏椰F(xiàn)在是真的很想好好活著,阿辭,幫幫我吧!”
這是京墨第一次完全放下尊嚴(yán)去求穆禾,這一刻的京墨也真的是打心底里敬佩著這個看起來永遠(yuǎn)冷靜姑娘。
“這算是浪子回頭?”
之前的穆禾非??床簧暇┠@種紈绔子弟,尤其他的父親又是大端的棟梁。
可是看著他看向自己急迫清澈的眼神,穆禾突然就想到了去北陵之前的二哥。
那個時候的他應(yīng)該也是這般單純善良,諷刺的話堵在了喉嚨,穆禾低嘆了口氣。
“我之前只是口頭調(diào)戲過幾個女子,也從來沒有做過雞鳴狗盜之事。不知在姑娘眼里我這樣的人,還有沒有回頭的機(jī)會?”
看穆禾神色松動,京墨趁熱打鐵繼續(xù)勸說。
“我又不是神,能不能回頭全看你自己?!?p> 穆禾垂眸看著桌上的點(diǎn)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瞼劇烈抖動了幾下,而后才開口道。
“那明天我在后院等你!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明明是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卻非被京墨理解成了他期待的意思,穆禾也沒有反駁,由著他耍賴。
“朝顏那里有一本劍譜,是我之前偶然得的,你去找她要來。之前的水蜥蠱將你的經(jīng)脈都打通了,我看你的記憶尚可,這段時間記住它應(yīng)該不是難事?!?p> 穆禾開口阻止了京墨就要退出去的步伐,語氣淡漠,可是話里替他考慮好一切的溫柔卻是無法忽略的。
“阿辭,謝謝你!”
聽了她的話京墨幾乎抑制不住自己對她的情感,幾欲張口卻只是紅了眼。
“出去吧?!?p> 穆禾也沒有見過幾次這樣尷尬的場面,見不得京墨在那猶猶豫豫要說不說,也防止他說出什么使事情不受控制的發(fā)展,穆禾先開口將他趕了出去。
聽到穆禾的話京墨反倒出了口氣,不知是遺憾還是慶幸,總之他點(diǎn)頭便出去了。
第二天穆禾沒有出去看京墨練功,只是聽朝顏說他對自己狠,有很多擦傷。
穆禾聽到這只是眼睛一轉(zhuǎn)看向窗外,她知道朝顏這是在變相的給京墨求情,讓自己勸他,可那又如何呢?
這半個多月穆禾沒有去看京墨練功,京墨也沒有再向穆禾討教。
兩個人好像達(dá)成了未知的和諧,好像一切都有了期待,直到秋議前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