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包大郎,乃朕之福將也!
大艮朝每年春秋二試實得兩榜進(jìn)士三百六十名,合周天之?dāng)?shù),其中妖族進(jìn)士約占據(jù)十分之一的名額。
這是因為妖族化形之前,多是披毛帶角、橫骨穿心,
就算成功化形,除了少數(shù)族群外,論讀書的資質(zhì)卻是遠(yuǎn)遠(yuǎn)不及人類。
能占據(jù)十分之一的名額,還是因為太宗時弘揚太祖舊制,對妖族考生有特別的優(yōu)待。
大艮朝以分制取士,而這些參考的妖族舉人則有三十分的優(yōu)待。
除非是狀元、榜眼、探花這前三甲需要實打?qū)嵉姆謹(jǐn)?shù),不可以享受加分優(yōu)待外,兩榜三百五十七個名額,都可以享受加分。
這也是部分人族讀書人和大儒們反對妖族取士的原因之一,
同樣參考,憑什么分?jǐn)?shù)要求不同?
吏部官員中,自然也有不少人天生厭惡、反對妖族,所以每到分授官職時,就會各種拖延卡難,
甚至出現(xiàn)了康誠十二年中試的妖族進(jìn)士,到了康誠十五年還未得授職這樣的笑話,最后還是趙官家親自干涉才得解決。
見官家動問,童公公只得直言稟告:“官家,如今有人舊事重提那地鼠叔青一案,詆毀妖族學(xué)子,而且背后分明是有大手推動,鬧得滿城風(fēng)雨。
吏部那邊為此推出了‘良妖德考’,說是要一個個調(diào)查清楚這些妖族進(jìn)士的德行作風(fēng),才肯授官......”
“豈有此理!”
趙官家冷哼一聲:“這些酸腐,個個目光短淺,不曉人和,不顧大局!
自太祖立國,借助良妖之力頗多,這才將‘良妖同國民’制度立為我大艮基本國策。
天下七洲,唯有我夏洲大艮獨尊人道!為何?驅(qū)策良妖,為我人族利劍,可用之!
如今外有妖魔虎視眈眈,內(nèi)有復(fù)妖社蠢蠢欲動,外洲那個不是對我夏洲垂涎三尺?
就連那原本同出人道的佛洲,也是首尾兩端,滑頭的緊!
我大艮如今立國百六十年,根基卻依然未穩(wěn),他們這幫做臣子的卻還要陽奉陰違,與朕作對!
真是氣煞朕了!”
端起面前茶水喝了口,趙官家按捺心頭怒火:“童卿,朕欲下旨強行為這些妖族進(jìn)士授官,同時斥責(zé)這幫酸腐,你以為如何?”
童姓宦臣忙道:“官家,萬萬不可!
授官查德,此本就是吏部職權(quán),就算明知他們是故意拖延為難,官家卻沒有斥責(zé)的道理。
何況我大艮朝立內(nèi)閣,權(quán)分六部,乃為太宗定制,
官家可以特旨升遷某位賢臣,卻是不便插手吏部,否則那幫家伙怕是明天就要當(dāng)庭‘死諫’了......”
趙官家臉色一變,想起眾臣慷慨激昂當(dāng)朝死諫的恐怖場景,只覺心中無比煩躁。
壞就壞在他是個明君,總不能把這些大臣都給殺了吧?
若是那樣做,大相寺佛骨塔中的父親和大伯怕是都要放下成見爭奪,來聯(lián)手鎮(zhèn)壓他這個‘昏君’。
“童成功,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說說看,朕要如何做才是?”
“官家......倒也不是沒有破局的辦法。”
童公公笑道:“如今那些吏部酸腐就是拿著地鼠叔青說話,讓人難以辯駁。
臣曾調(diào)看過地鼠叔青的卷宗,此良妖從無惡行,又頗具文華,寒窗苦讀十年,才有進(jìn)京赴考的資格,試問他為何要在京城犯案?
而且還是在科考前日,犯下淫·殺之罪?”
“童卿你是說......有人制造冤案,要借此案興風(fēng)作浪?
好啊,好你個海正剛,朕只當(dāng)你是鐵骨錚錚,清正剛直,你竟敢如此誤朕!”
“官家,海大人為人剛直原是沒錯的,
只不過身為儒門中人,他也有他的難處,
身為開封府權(quán)知,他尚且知道自己的職責(zé),并沒有和那些人一起來反對妖族取士,這已是頗為不易了?!?p> “哼,你也不用為他分說,朕又如何不知?
一百六十年了,他們這是看著大艮朝漸漸穩(wěn)定,認(rèn)為不再需要借助妖族之力,就開始跳出來與朕作對了。
他們站在山腰,看不到山頂風(fēng)光、山下大勢,一個個愚不可及,卻還自以為清明!
那海正剛沒直接跳出來,怕是在他心中想來,自己已是個大大的忠臣了呢!”
趙官家連連冷笑。
童公公道:“官家......”
趙官家擺手道:“童卿,朕知道你的心思。
如今吏部有意為難,這是在打朕的臉!
久而久之,必引發(fā)大艮內(nèi)部的人、妖矛盾,他們這是在逼迫朕表態(tài)呢!
地鼠叔青一案,確是破局的關(guān)鍵,可你想過沒有,那是開封府錯辦的案子......”
童公公垂首不言,
這其中的利害他怎能不知道,現(xiàn)在就看官家能下多大的決心了。
“開封府尹歷來都是由皇子兼任,而且能任開封府尹的皇子,多半就是日后的國君。
當(dāng)年,朕也曾任開封府尹一職。
如今是德仁兼任開封府尹,他也是朕最喜愛的兒子......
若揭出開封府的錯案,豈只是朕要丟了面皮,更會影響到德仁,怕會成為他的污點啊?!?p> 趙官家長嘆一聲:“好,好厲害的連環(huán)計!
竟是讓朕投鼠忌器,有力難施!
妙啊,真是妙!
我大艮朝的臣子們,當(dāng)真是個個胸藏錦繡,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朕可佩服的很呢!”
“嗯?什么人,膽敢如此欺朕!”
正在怒火萬丈,尋思著該如何出了這口胸中惡氣的趙官家,忽然冷哼一聲,武家真罡爆發(fā),
頭頂上方隱隱現(xiàn)出一尊身披鎖子黃金甲、手持丈二銀槍,怒目圓睜的武者戰(zhàn)魂!
皇城內(nèi)外,有清脆的金鈴撞擊聲響起,禁宮中皇氣高熾,陣法一觸即發(fā)。
這里是大艮朝第一重地,防御大陣一旦全面發(fā)動,就是當(dāng)世真仙來了,一時也休想破入。
“報,有陰間客至,無敵意!”
“報!來者為汴京城隍、金水橋土地,身份驗證無誤。”
“報!兩位陰司正神等待陛下召見!”
“竟是汴京城隍來訪?”
趙官家臉色微變,恐怖的武者氣息緩緩收起。
“既是陰司正神,可自入禁宮,朕當(dāng)于御書房待客?!?p> “多謝趙官家。汴京城隍柳常,攜金水橋土地公,拜見陛下。
本神此來,還帶來了一件禮物,想必可解官家之難?”
眼前金光閃動,檀香陣陣,現(xiàn)出了一身高冠博帶的城隍爺和土地公,
旁邊還有個臉色蒼白,妖氣微弱的妖族,全身被鎖陰鏈扣住,身后拖著一條蛇尾,望著趙官家的目光中充滿了恐懼。
“兩位正神無需多禮,看座。”
趙官家看了看這兩位陰司正神,又看了眼旁邊的蛇妖,若有所思。
“童卿,奉茶!”
......
童成功送來兩盞香茶后便輕輕退去,抄手站在一旁,鼻觀口、口問心,心無旁騖,卻是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柳常似乎早就知道這位內(nèi)庭大伴的身份不同尋常,也沒有要求趙官家清場,只是靜靜坐在一旁,等待官家表態(tài)。
當(dāng)代人曹現(xiàn)身,可不是什么小事,對于大艮朝雖然是福非禍,卻也要留給這位九五之尊一些消化喜訊的時間。
“當(dāng)代人曹出世,卻不曾留名,親赴陰司,斬殺黃判,更探訪陰山背后,發(fā)現(xiàn)有蓋世鬼仙其志不???
當(dāng)代人曹推薦開封府?dāng)匮客乒侔?,?fù)責(zé)陽間一案,論斷顏查散奇冤?”
趙官家臉上精彩萬分:“好好好,人曹出世,可不正應(yīng)了我大艮氣運當(dāng)興?
天地有亂,人曹卻出自夏洲,這便是說我大艮將應(yīng)天命,為平定亂世之基也!
歷代人曹無不落朝為官,且必在人道皇庭,可見這當(dāng)代人曹早晚必成朕肱骨之臣!”
柳城隍,朕真是要謝謝你帶來的這個喜訊啊,哈哈哈。”
沉思片刻,趙官家又道:“既是當(dāng)代人曹說那顏查散有冤,自然是不會錯的。
不過陰間論斷終究不可左右我大艮憲司,朕也不便以人曹之說而定天下刑決,難以橫加干涉,
否則國家法度豈非是變成了笑話?
而且包正此子雖然不凡,可要讓他來主審此案,怕是威望尚嫌不足,這讓朕很難面對大理寺啊?”
按照大艮法度,遇到疑似冤案需要重審的,就該由大理寺管轄。
可大理寺并不管妖魔邪鬼所涉之案,而且此案分?jǐn)嚓庩?,牽連不小,
已經(jīng)斬殺了一個黃判,還有黃判供詞,更有金水橋土地這個證人,所以交給開封府管轄也沒什么問題。
問題只在包正聲望不夠,目前只是一個小小的從六品推官,還是曾經(jīng)的死囚犯、做過磨刀人......
就算他有些文名,背后還有岑修竹這個大靠山,也很難讓人心服,畢竟難堵悠悠眾口。
朝廷的憲司內(nèi)都是些什么人?
這些人最看重的是在偵捕刑決方面的威望建樹,否則就算朝廷臨時加封,讓包正連升三級也是無用。
當(dāng)代人曹的這個要求讓趙官家頗感為難。
“呵呵,若是官家擔(dān)心那包大郎威望不足,本神倒是帶來了解決的辦法。”
柳常一笑,指了指佘元道:“就關(guān)系在這條小晶蛇身上,他便是地鼠叔青一案的真正兇手,乃是受復(fù)妖社指使,故意嫁禍?zhǔn)迩?,亂大艮國策!
巧得很,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此案有冤,并著手調(diào)查,后得江湖奇士圣手書生相助破獲此案的,也正是那包大郎!”
佘元跟著連連點頭,口中‘絲絲’有聲。
城隍爺可說了,只要自己承認(rèn)這案子是包正破的,就會保他一絲殘魂。
他淫·殺無辜,嫁禍?zhǔn)迩?,按律?dāng)魂飛魄散,如今城隍爺指了條金光大道,他又怎會不走?
“地鼠叔青一案原來也是包大郎所破?
妙極,妙極!”
趙官家哈哈大笑,只覺去除了一塊大大的心病。
開封府辦的錯案,如今是被開封府的推官糾正,這就既從根本上解決了朝廷內(nèi)外的非議,開封府的面皮保住了,他和皇子德仁的面皮也就保住了。
這個包大郎,簡直就是朕的及時雨啊,果然是一員大大的福將!
那位斬殺了金烏老妖的李尋歡與當(dāng)代人曹居然都與此子有緣,這簡直就是福氣逆天了。
“府君,朕主意已定,不日便會再次恩旨封賞那包正,同時會昭告天下,包正為地鼠叔青洗雪陳冤有功!
那顏查散返陽后,朕會令內(nèi)庭司貼身保護(hù),務(wù)必不令有失。
只等包正接手此案,論斷陽間冤情!
對了,那當(dāng)代人曹現(xiàn)在何處,府君可知?”
在趙官家心中,當(dāng)代人曹何時肯落職大艮朝堂,那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而且夏洲歷代王朝固然都希望人曹出世,落職朝廷,國朝皇氣對人曹也是極為重要,兩者本來就是相輔相成,他真是想不通當(dāng)代人曹為什么遮遮掩掩,不肯親自來見。
難道朕還不算是一代明君么?
“官家,人曹大人已離開陰司,究竟去了何處,本神也是不清楚。
不過人曹大人既然插手顏查散一案,這便是與大艮結(jié)緣,官家還怕他日后不來嗎?”
柳常哈哈一笑,卻絲毫沒有提及柳金蟬。
人曹大人可是帶著這個漂亮女鬼一起走的,可見關(guān)系絕不一般。
柳常如今是汴京城隍、前世更是大乾中書令,老官場了,自然明白有些事情可以說,有些事情卻是萬萬不可多嘴的。
柳常既去,金水橋土地施禮后退出禁宮,到了宮外才遁地而去,日后開審顏查散一案,他也將作為證人出席。
“童卿,內(nèi)庭司立即安排好手,去府君所說之地接回顏查散,一定要妥善保護(hù),不可有失?!?p> 趙官家沉吟片刻又道:“那包大郎頗不簡單,就由你去暗中調(diào)查,朕總是懷疑他與那李尋歡和當(dāng)代人曹有著某種奇怪的關(guān)連......”
童成功想了想道:“官家,此舉怕是有些不妥?!?p> 趙官家微微皺眉:“為什么這樣說?”
童成功恭身道:“其一:那圣手書生李尋歡明明有一品實力,卻不見名于世,可見是位性情古怪的奇人。當(dāng)代人曹更不必言,對我大艮意義尤其重大。
他兩人若是與那包大郎只是偶遇贊賞,官家暗中調(diào)查并無實質(zhì)意義;
他兩人若是真與那包大郎有什么關(guān)連,官家調(diào)查怕是會觸怒他們,反為不美。”
趙官家點頭道:“其二呢?”
“其二:大艮朝難道不需要像包大郎這樣一個運氣逆天的福將嗎?臣聽說,只有國朝厚德載物,才會有此類福將出世輔佐明君......”
“哦?”
趙官家先是一愣,繼而笑的連連擺手,指著童成功道:“你啊你啊,你可真像是朕肚子里的蟲一般......”
童成功大喜:“多謝官家夸獎為臣?!?p> “哈哈,現(xiàn)在卻像個奸臣了。”
趙官家忍不住放聲大笑,胸中郁悶頓時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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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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