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們都十六歲,剛剛成為高中生,所有人都很開心,也很期待。小花雖然還是和唐宇他們?nèi)齻€在一所學校,但是她被分進了英才班,和他們隔著樓上樓下的距離。也是在這個英才班里,她遇見了宋苳,林深也是。高中,那真的是小花過得最快樂的日子了。
小花第一次見到宋苳的時候,是她第一次走進教室的時候,她剛跨進門,就被一個女孩子撞出來,宋苳沒道歉,甚至沒看她一眼,氣沖沖地走出去了。小花覺得很好笑,什么人啊,新同學就這個素質(zhì)嗎?嘀咕了一句,“有病?!?p> 小花走進教室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深。他坐在最后一排,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長袖衛(wèi)衣,灰色的褲子,面料看上去很舒服,劉海亂亂地搭在額頭上,他用手草草地往后抓了抓。他的鼻子長得很好看,尤其是山根,小花喜歡看男孩子的山根,如果好看的話,她可以盯著看一天,這也是為什么她總是盯著唐宇的鼻子。林深在和旁邊的人說話,是個女生,他說了兩句什么,那女孩捂著嘴笑,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林深也低著頭笑了笑,他笑起來太好看了,小花看入了迷。隨后,他伸了個懶腰,趴在桌子上玩兒筆,光從窗子外打進來,鍍在林深的身上,照得小花有些晃眼睛,霎時清風徐徐,恍如萬物復春。那個背影,小花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
小花靜靜地走到窗邊去坐下,她喜歡上課的時候看看外面。此時,窗外操場上有很多人,新生報到。她正在發(fā)呆,唐宇站在教室后門大喊:“花兒!”教室里的人都轉(zhuǎn)過頭盯著他,小花走出去,唐宇拉住她。
“去我們班看看吧,好多人你都認識,都是以前的同學?!?p> “希希培培呢?”
“她們在教室收拾東西,等著你呢。我剛還在說,要是你能和我們一個班就好了,她們倆罵我沒腦子,說你就該在好班?!?p> “我在哪兒都一樣。”小花笑了笑。
“我也是這么想的?!碧朴钜残?,他笑起來也很好看。
這時候,一個年輕的女老師走過來,看見他們兩個,說,“在學校還把手牽著啊?!?p> 唐宇握緊小花的手,對那個女老師說:“老師,牽手當然是在哪兒都得牽啊?!?p> 老師笑了笑,紅著臉低頭快步走了,把小花笑得倒不過氣來。小花繼續(xù)跟著唐宇走,他們倆一直是這樣,唐宇走哪兒都喜歡牽著她的手。
來到唐宇的教室,果然,好多熟悉的面孔,他們看見小花來了,給她打招呼,“誰來了誰來了,花總這是回來看望我們嗎?”搞得一些新同學以為是班主任來了,小花照著那個聲音最大的男生頭上給了一巴掌。張培培和李希急忙跑過來迎接她。
“過來坐會兒?!睆埮嗯嗬^來,按她坐下。李希和張培培同桌,在倒數(shù)第二排,唐宇坐在她們后面,也靠窗。小花坐在李希的座位上,李希坐在唐宇的座位上,唐宇站在旁邊,靠著桌子。
“我問過了,老師下午才會來,上午大家都是自由活動,你就待在這兒吧,一會兒中午去吃雞公煲。”張培培說。
“她不用回去認識下新同學嗎?剛到一個班,一直跟我們待在一起不太好吧?”李希問。
“沒事兒,有的是時間認識?!毙』ɑ卮?。
“就是,她不跟我們待在一起跟誰待在一起。再說了,等之后正式開學了,說不定就見不到她人了,現(xiàn)在就應該抓緊時間待在一起?!睆埮嗯嗤熳⌒』ǖ牟弊?,使勁把她的頭往自己身上扳,小花使勁反抗著,
“別把我頭發(fā)弄亂了,別勒我?!?p> 唐宇靠在窗沿上,扯一扯窗簾,拉一拉衣角,聽她們聊天,輕輕地笑。
“才不會,你覺得這位男士會見不到小花嗎,鞋子都要跑壞兩雙的?!崩钕U{(diào)侃到。
唐宇把頭低著笑了笑,說,“你要是挨著這扇窗戶坐就好了,我在外面系跟繩子,咱倆上課還能傳紙條?!?p> “惡心?!睆埮嗯嘁话淹崎_小花。
“你不會發(fā)信息嗎,還傳紙條,哪個年代的人?”小花嫌棄地對著唐宇說。
“哈哈哈哈,傳紙條,唐宇,你上哪兒學的招式?”張培培也無情地嘲笑道。
唐宇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紙團子,扔向張培培,打中她的腦袋。
張培培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太囂張?!卑鸭垐F子又扔回去打他。
“據(jù)說你那個班里都是我們學校從全省各地招來的優(yōu)質(zhì)生,你壓力會不會很大???”李希問。
“他們優(yōu)他們的,跟我沒關(guān)系?!毙』ɑ卮鸬?。
“就是,才不怕他們呢?!碧朴顟椭?。
“你又知道了,有本事你去?!睆埮嗯嗤诳嗨f。
這個時候,一個同學走過來,遞了三張新生報告給他們,讓他們填好,中午之前要交,小花說,“那我先上去,一會兒吃飯了再下來找你們?!?p> “行?!崩钕Uf。
“那我送你上去?!碧朴钫f。
“不用?!?p> “大哥,就在樓上,你送哪樣???”張培培不耐煩地說。
唐宇指了指她,用威脅的口吻說到,“你給我注意著點兒?!?p> 張培培做了個鬼臉。
“你待著吧,我自己上去?!毙』ㄆ鹕碜叱隽私淌?,上了樓。
到教室的時候,人已經(jīng)快要坐滿了,小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研究桌子上放的那張新生報告。宋苳這時進來了,大家還以為是老師,集體安靜了一下,只見她穿過教室來到小花身邊。小花莫名其妙,抬頭看著她,問她,
“有事嗎?”她想起來這個就是之前撞自己的那個女生。
“沒事,”她想了一下,又說,“我剛剛坐這兒的?!彼穆曇艉軠厝?。
小花反應了兩秒,準備站起來,“那我讓你?”
“不用不用,你坐吧?!彼纹{說,她在環(huán)顧四周看有沒有別的合適的位置。
小花心里想,剛才撞自己的時候,連句道歉都沒有,現(xiàn)在看起來還是文質(zhì)彬彬的,不一樣啊。她又抬起頭說,“要不然,你坐這兒吧?!彼钢缸约号赃叺奈恢?。
宋苳慢慢地坐下了,兩個人突然有點不自在。小花看到她衣服上有一大塊黃黃的東西,打濕了,聞著像橙汁,估計剛剛沖出門,是去廁所擦了吧,怪不得那么生氣。她們靜靜地填著報告。小花突然轉(zhuǎn)過頭,對宋苳說:“你叫什么啊?”
宋苳抬起頭,有點吃驚地望著小花,然后說到:“我叫宋苳,你好?!?p> “我看到了?!彼噶酥杆纹{的報告,宋苳低頭笑了笑。
“叫我小花吧。你之前是這個學校的嗎?”小花問她。
“不是,我是考過來的。你是這個學校的嗎?”
“是,我小學開始就在這里了?!?p> 宋苳點點頭,“哦,真好?!?p> 小花看著她,笑出了聲,宋苳也開始笑,雖然兩個人都不是很清楚在笑什么。
“所以你不是這邊的人咯?”
“不是,我住在另一個區(qū),離這里還挺遠的,來這里上學都是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
“哦。我家就住附近,走兩步就到了?!毙』òl(fā)現(xiàn)自己在跟這個剛認識的女孩子聊些廢話,因為從小就和唐宇張培培李希他們在一起,所以小花很少和不熟的人聊過無關(guān)緊要的話,于是她閉嘴了。宋苳見她不再開口,也沒再說話。
很快就放學了,唐宇已經(jīng)等在了小花的教室門口,小花過去,唐宇牽起她的手。幾個教室的人都走出來了,看著這兩個手拉手的人,都悄悄地說著什么,唐宇才不管,小花也不管。人群中,有一個很高的身影,穿著藍色的衛(wèi)衣,背影很出挑,小花拿胳膊肘碰了碰唐宇,
“誒,你看,那個高的,”她沖林深的方向挑了挑下巴,“我們班的,很帥?!?p> 唐宇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誰???”
“不認識,應該是新來的?!?p> “切,那還能有我?guī)洶??”唐宇不屑一顧?p> 小花挽住唐宇的胳膊,“比你帥?!?p> 唐宇順勢緊緊套住她的手,“我也挺帥的?!?p> 小花哈哈大笑。
這時,人群中沖出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李希和張培培,張培培激動地眼睛瞪得老大,問:“那是誰啊那是誰???我的天也太帥了吧!”她看向唐宇,眨了眨眼睛,“唐公子注意了哦,潛在敵出現(xiàn)了?!碧朴畲蛄怂幌?。
“我剛剛也在給他說,他和我一個班,是不是很帥?”
“是啊是啊,一眼就看到了,絕了?!?p> “這么帥,有女朋友吧?”李希問。
“我今天進教室的時候,看到他和一個女生在聊天,有說有笑的,但不像女朋友。”
“帥哥就是好,總有人愿意搭話?!崩钕@了口氣說到。
“跟我搭話委屈著你了?”張培培晃著李希。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能不能下手輕點?”李希被搖得閃了下脖子。
“花啊,為了我和希希的幸福,你必須要加油?!睆埮嗯噜嵵氐卣f。
“我加什么油,你自己加油吧?!?p> “近水樓臺先得月,你跟他一個班的,那么好的機會,我難得因為你是我的朋友而驕傲一回,你可得把握好這個機會?!?p> “誰是你朋友?”小花問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宇和李希同時發(fā)出了對張培培的嘲笑,張培培白了小花一眼。
小花余光中看見宋苳擠過人群,向前穿過去,她目光追隨著宋苳晃動的馬尾辮,她的頭發(fā)烏黑,有一點毛毛燥燥的,放下的話應該剛好齊肩,她穿著一件淺色體恤,牛仔褲,小花一直目送她直到她消失在樓道里。
“花兒?”
小花突然回過神來,聽見唐宇在叫她。
“你在看什么呢?”
“我今天,認識了個新朋友?!毙』ǔα诵?。
唐宇溫柔地看著她,也笑著,“是嗎?誰???”
“她走了。”小花看向宋苳消失的地方。
“那下次一定要見見哦?!?p> ?
學校門口的雞公煲很有名,生意特別好,小花他們和老板認識,因為已經(jīng)是很多年的熟客了。好巧不巧,在店里,他們又遇到了林深。
“這就是緣分,我不管,你必須去給我搭線?!睆埮嗯嗖豢蜌獾貙π』ㄕf。
“你行了,搭線搭線的,天天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碧朴钜埠懿豢蜌獾貙λf。
“你得了吧,你就是不想讓她跟那個帥哥走太近了,你怕什么,怕他比你帥嗎?”一旁的李??赃暌宦曅Τ鰜恚瑥埮嗯嗪吞朴钆慷暋?p> “我不去?!毙』ǖ卣f,低頭玩兒著手機。
唐宇立馬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然而,不知道什么時候,林深竟出現(xiàn)在了他們桌子前。他低下頭問小花:“你的名字叫花兒嗎?”
小花聞聲抬頭,盯著他,沒吱聲。他又說:“我和你一個班,今天在教室聽見有人叫你。名字挺好聽的?!?p> 張培培和李希傻在旁邊,唐宇剛要開口,被小花按住。小花說:“我不叫這個?!?p> 林深“哦”了一聲就走開了。
張培培和李希握緊彼此的手,激動地看著小花,沒等唐宇開口,她們就爆發(fā)出了一陣尖叫,“這下你跑不掉了,必須去搭線!”小花沒搭理她們。
唐宇說:“我去給你們搭線要不要?”她們也沒搭理唐宇。
唐宇看著小花,心想這個男的想干什么?難道因為我叫的那一聲讓他注意到小花了嗎?煩死了。但是他又覺得自己有什么好煩的,難不成小花還真能跟他走了是怎么的?想到這里,他又開始生自己的氣,正好老板把雞公煲端上了桌,他唰地一下夾起一塊雞肉重重地放進小花碗里。油沾出來兩滴,小花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抬頭看看他,他不好意思地看著小花,“沒...沒控制好力度。”另外兩個人在邊上埋頭吃,偷偷笑。
?
回到教室,算是正式開學了,各班的班主任陸陸續(xù)續(xù)地都到班了。唐宇的班上,大家正吵吵嚷嚷地議論著新班主任可能是誰,都祈禱著不要是個鐵板老師。
“哎,我聽說咱班班主任是個新老師,應該挺好說話的?!睆埮嗯嗌裆衩孛氐卣f。
“你怎么知道的?”唐宇問她。
“我聽別人說的?!?p> “靠譜嗎?”
“我哪知道?”
“哎哎哎別說了,來了來了。”李希拍著張培培說。
果然,一個年輕的女老師跨進教室,顯得意氣風發(fā),她穿著干練的白襯衫和半身裙,頭發(fā)挽在腦后,走上講臺,注視著每一個同學,然后對大家說:“大家好,我是大家的班主任,我姓李,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和大家相處三年。”聲音有些緊張,但是吐字清晰,說完后,教室里爆發(fā)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
最后一排的唐宇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這不是樓道里碰到的那個女老師嗎?
隔著一層樓,此時小花的教室里,氣氛截然不同,大家都焦慮地等待著,聽到樓下的掌聲,大家的心更是揪緊了。早聽說英才班有個“滅絕師太”,這個老師帶過的每一屆都很慘,無一例外,本來小花不緊張的,現(xiàn)在心里也很沒底。不知道等了多久,終于,腳步聲伴隨著鑰匙碰撞的聲音靠近了,大家屏住呼吸,等待神秘人入場。這時,這個老師咳了一聲,是個男的。大家松了一口氣,至少滅絕師太是逃過了。然后,只見一個穿著翻舊黑皮鞋,襪子提老高,休閑褲扎著件灰色polo衫的中年男子走進來。他的頭發(fā)雖明顯掉得有些嚴重,但是是烏黑的,沒有一根雜白;戴著一副眼鏡,反光得厲害;嘴角下耷,一副絕對不笑的樣子;手里拿著個保溫杯,應該是用了很多年了。同學們還沒反應過來,只是盯著他,他此刻已經(jīng)走上講臺,小花認出他來了,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還記得,一年前,小花幫老師來高中部送資料,親眼看見這個老師訓人,兩個女生被罵得抬不起頭來,給小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天注定啊。小花還在回想:他姓什么來著?哦對了,姓趙。
“我姓趙,是你們的班主任,同時,也任你們的語文老師,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碑敃r,肯定停頓了兩秒,大家才開始鼓掌,而那兩秒里面,必定是包含了英才班同學們及其復雜的感受。
高中生活就這么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