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氣的秋天過去了，天氣越來越冷，白天越來越短，空氣也變得很干燥，這讓小花很不舒服。每天下午六點七點左右，天就慢慢地黑了，也不再有夕陽西下的黃昏。南方地區(qū)是不常有雪的，但是今年不同往年，大家都熱烈地談?wù)撝赡軙碌难?，雖然即使下了雪也不會太厚，但是它依然成為了萬眾矚目的期待對象。
林深和宋苳真的一天也沒歇著，自從小花提議讓他們?nèi)⒓又鞒秩诉x拔后，每天午休時，他們的慣例討論變成了慣例練習。兩個人都沒有主持功底，也沒有經(jīng)驗，只能臨時抱佛腳，但是從宋苳一天天高漲的情緒不難看出，進展不錯。
唐宇的練習也是頗有成色，而且，他還收獲了點別的東西。每天，無論是午休還是晚自習，唐宇在音樂教室練習的時候，總會有那么幾個小女生，偷偷趴在教室門邊或者窗口看他。唐宇彈吉他的時候真的很迷人，這一點，是經(jīng)過小花認證的。他常穿著一件寬松的外套，搭著牛仔褲和運動鞋，少年該有的樣子他仿佛都有。抱著吉他，坐在迎著光的窗邊，認真地彈琴，沉醉地唱歌，怎么會不吸引她們呢？
唐宇很有把握，他預計很快就能唱給小花聽了。他規(guī)劃好時間和進度，喜滋滋地跑去找小花。來到教室門口張望，好像沒有看見小花，座位是空的，其他地方也沒有，他抓了個人問：“你好，請問…”
他還沒問出口，那個女孩子說：“你找小花吧，她不在，出去了。”
“哦，謝謝啊?！碧朴顩_著她笑了笑。別人知道他是來找小花的，這讓他很開心。
他靠在門框上，暗暗自喜，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說：“你干嘛呢？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笔切』ǖ穆曇?。
他回頭，看見小花，笑著說：“你回來啦。你們班的人都認識我了?！彼笱蟮靡獾摹?p> “誰不認識你啊，你老往我這兒跑?！?p> “嘿嘿，”唐宇笑得憨憨的，樣子可好笑了，“對了，我來是想跟你說，這周五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來音樂教室找我吧，我練好了，你來聽聽。過了周五就要公開彩排了，我想先給你聽。”
“好?！毙』ǜ纱嗟卣f，“還有別的嗎？”
“沒了?！?p> “那你下去吧。”
“嗯？”唐宇沒反應過來，他還在盯著小花看，然后突然回過神來，“哦?！苯又蛐』〝[擺手，扭扭捏捏地下了樓。
每天的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是最好逃的，因為沒有老師，上不上，怎么上，全憑自己自覺。而且因為藝術(shù)節(jié)籌備相關(guān)事宜，整個年級一到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的時候都顯得異常的浮躁，教學樓里隨處可以聽到大家在排練節(jié)目，即使是坐在教室里的人也被這些嘈雜的聲音吸引了注意，頻頻往外張望。
匆匆來臨又匆匆結(jié)束的第二次月考馬上就要公布成績了，大家的注意力由于被分散，所以好像都不太關(guān)心自己究竟考得怎么樣。然而，這次考試是一次巨大的慘案。
公布成績這一天是周四，趙老師面色凝重地走進教室，本來他就不笑，一板起臉，看上去就更可怕了。他將成績表擺在講臺上，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大家都安靜下來，大家察覺到氣氛不對，慢慢地都閉了嘴，忐忑不安地注視著講臺。然后，趙老師開口了：
“這一次，考得很不好，可以說是相當差?！?p> 他停下來，從左到右審視了一圈，然后接著說，“從你們前段時間的表現(xiàn)來看，考出這樣的成績，不意外?！?p> 他又停下，搞得大家都毛骨悚然，“你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心思根本沒用在學習上！”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嚇得大家不敢抬頭不敢動。
“是因為第一個月考得還不錯沾沾自喜呢，還是因為藝術(shù)節(jié)要來了大家都沒有心思學習了？”
班上的氣氛到達了絕對零度。
“我們班，也沒用弄出節(jié)目嘛，那為什么還影響了學習呢？依我看，就是態(tài)度問題！”
宋苳很緊張，她把頭垂著，周圍很多人都這樣，小花看著趙老師在講臺上發(fā)火，其實對這次考試她心里也沒底，倒是林深，好像不關(guān)他的事一樣。
“林深，”趙老師突然點了林深的名，“他一直為班級籌辦著藝術(shù)節(jié)，可是這一次還是考了第一。別人為什么可以，你不行，要自己好好想想?！?p> 聽到這個后，宋苳更緊張了。
“宋苳，”趙老師繼續(xù)點名，宋苳捏著自己的手，“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彼纹{心里一沉。
趙老師接著說：“這次居然滑到二十多名快三十名去了，上次你是第二名的，是什么原因。”這不是個問句，而是赤裸裸的譴責。宋苳至始至終都沒有抬頭，小花把手放在她的腿上，輕輕拍拍她。
其實，宋苳成績飛速下滑，小花是預料到了的。自從她開始和林深策劃藝術(shù)節(jié)以后，她就和往常不一樣了，倒不是因為藝術(shù)節(jié)，而是有些什么別的感情在她的心里萌生了。她的眼神會追著林深走，注意力也會輕易地因為林深分散，林深像一個巨大的火球，燃燒著宋苳四周的空氣。小花都看見了，并且?guī)退纹{把這個秘密藏了起來。
這一次，小花考了第二十四名，穩(wěn)定一直是她的優(yōu)勢，但兩次下來，她估計著自己大概就是這個水平了。
趙老師開始宣布新的規(guī)定：“從明天開始，別的班我們不管，我們班，中午延遲放學，取消午休，改上自習，晚上加一節(jié)晚自習，上四節(jié)。至于藝術(shù)節(jié)，既然決定兩位班長去參加主持人選拔來替代表演節(jié)目，那么除了兩位班長，其他人一律不準參與，不許再因為藝術(shù)節(jié)影響學習。我會去和其他班老師溝通，讓別班的排練離我們教室遠一點。下一個月的月考考完才是藝術(shù)節(jié)，一定要打起精神，沒有借口?！?p> 沒有人說話，只覺得心情越來越沉重，同時也沒有力氣或是膽量反駁。而小花心里擔心的，是明天晚上要怎么去音樂教室找唐宇。
這天晚上放學，和唐宇他們走在回家的路上，小花一直在想著要怎么給唐宇說，結(jié)果張培培先開口了，
“花啊，我聽說你們班老師發(fā)火了，給你們延了晚自習？”
“我天天跟你待在一起，你到底上哪兒聽的這么多小道消息？”李希不解地問道。
“你管我?！?p> 唐宇看著小花，等她做出回答。
“嗯，”小花點點頭，“而且午休也取消了，以后中午都不能和你們一起吃飯了?！?p> “?。窟@也太煩人了?！睆埮嗯嗾f。
小花沒有抬頭看唐宇，但她感覺到唐宇牽著她的手握緊了一些。
“我明天晚自習有可能去不了，我會想辦法的，但是不能保證。”小花還是說了。
“嗯，沒事?！碧朴钣檬质崃耸嵝』ǖ念^發(fā)。他把語氣控制得很好，絲毫聽不出失落。
“那你以后吃飯怎么辦？我們還是等你一起吧?！碧朴钫f。
“不用，推遲放學，吃完之后立刻回教室自習，中間時間縮短了好多，我去食堂會快點，不然匆匆忙忙的?！?p> “那晚自習下課你也不能和我們一起回家了？”李希有些失落地問。
“嗯。”
“我去接你?！碧朴钫f。
“來來回回的麻煩，我和同學一起就好了?！?p> “我可以也多留一節(jié)課啊，和你們一起下課?！?p> “誒對啊，要不然我們就多上一節(jié)晚自習，等著你下課唄。”李希應和唐宇道。
“你們也真的想得出來，該下課下課，別搞得我們像連體嬰似的行嗎？”小花很是嫌棄。
“哪個同學??？”唐宇問。
“嗯？”
“你和哪個同學一起回家??？上次你說的那個新朋友嗎？”
“嗯?！?p> “男的女的啊？”張培培嬉皮笑臉的，“我?guī)吞朴顔柕?。?p> “女的?！毙』ㄔ趶埮嗯嗌砩洗蛄艘话驼?。
唐宇松開手，摟住小花的肩膀，“冷嗎？”
小花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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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花也還是一整天都想著要怎么才能去音樂教室。今天是新規(guī)定實行的第一天，趙老師特地強調(diào)今晚上會抽空監(jiān)督大家，必要的話，會“留下來和大家一起做這個校園里最后離開的人”。小花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運氣不好。
中午吃飯的時候，唐宇特地來小花教室等她，說是陪她去食堂吃一次看看，像個操碎心的老父親。小花本來是和宋苳約好的，唐宇非要跟著，小花挽著宋苳在前面走，唐宇跟在小花后面，兜里揣著一盒牛奶。
“他以后每天都會這樣跟著我們嗎？”宋苳小聲地問小花。
“不會的，我讓他走開。”小花也小聲地回她。
宋苳悄悄回頭看了唐宇一眼，唐宇沖她笑笑，宋苳尷尬地回笑，然后轉(zhuǎn)過頭。
吃飯的時候，三個人都埋頭專注吃飯，小花決定說點什么。
“挺好吃的，是吧？”她向宋苳使眼色。
“啊，是，不錯?！八纹{一邊解讀著眼神一邊說到。
“你覺得呢？”小花拿手肘戳了戳唐宇。
“嗯?！碧朴詈貞鸬?，“你喜歡嗎？”他問。
“喜歡?！毙』ㄍＯ驴曜?，看著他。
“那就好。”唐宇依舊認真吃著。
小花在等他往下說，可是他沒有要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口說：“以后你要是有哪一天不想來這兒吃，你就提前跟我說，我讓阿姨提前做了給你送來?！彼^了兩秒又補充道，“你的朋友也是?！彼戳丝此纹{。
宋苳抬頭，發(fā)現(xiàn)他說的是自己，說了句謝謝。
“不麻煩阿姨了，她天天事情那么多?！毙』ㄕf。
“送個飯而已，不會太麻煩的?！?p> 小花沒再說話，她知道她不答應的話唐宇還會想別的辦法。
吃過飯，小花和宋苳要回教室自習，唐宇要去音樂教室排練，于是在食堂門口就要分開。唐宇整理著小花的衣服，自自然然地說：“今晚上你就別來了，認真上自習，等你下課了我來接你。”
“嗯?！毙』c點頭。
唐宇又從衣兜里拿出那盒牛奶，揣進小花的衣服口袋，“還熱著的，藏好了，一會兒喝?！?p> 小花說：“你是一直捂著嗎，都多久了還是熱的？”
唐宇又摸了摸，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暖貼，說：“我給它貼著暖寶寶?！彼幌伦訝N爛地笑起來。
小花也笑出聲來，哪有給牛奶貼暖寶寶的。
唐宇說：“你們快回去吧，我也走了。”他揮揮手，小花也揮揮手。
唐宇走后，宋苳問小花：“他對你真好，他是你男朋友嗎？”
小花笑著看看她，“你是第一個沒有直接說‘你男朋友對你真好’的人?！?p> 宋苳略微有點驚訝：“是嗎？那這么說，他不是咯？”
小花依然在微笑著，但沒有答話，宋苳也沒有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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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的時候，趙老師在講臺上不離不棄地守了大家三節(jié)課，最后一節(jié)課上課前，他還站在講臺上，用嚴厲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他說：“最后一節(jié)課，我不在，但是大家要自覺，班長監(jiān)管，互相監(jiān)督，早退的人，嚴厲懲罰?！闭f完，揚長而去。
上課鈴像一首索命謠，漫長地響完，然后陷入死一樣的寂靜。別班的同學們稀稀碎碎地都走了，整棟教學樓只剩下這一間還亮著通透的光。
小花突然站起來，宋苳看著她，其他人也看著她，在大家的注視下，她邁開步子飛快地走出了教室。她走后，教室里的人莫名其妙，甚至開始議論紛紛，這時，林深說到：“大家安靜一點，她有事，請了假的?！彼纹{反應過來，立馬跟著說：“對，她是特殊情況。”大家慢慢地又歸于平靜了。
小花在路上跑著，教學樓離藝術(shù)樓有一段距離，她希望自己能快點趕到。
此刻的唐宇，抱著吉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他從內(nèi)心深處覺得沒什么，畢竟小花也不是故意不來的，只不過湊巧不巧而已。音樂教室外面，有不少在附近教室練歌練琴練舞的女孩子們，等著他開始演唱，她們之中很多也是一人傳一人，然后慕名而來。唐宇是個有風度的男孩子，他不會遣開這些圍觀的人，但是他此時此刻不愿開口。
小花是不擅長運動的，冬天的空氣冷穿喉腔，刺著人從鼻子到肺都是痛的，她奔跑著，腦袋里空空的，只想趕到唐宇面前。夜晚的校園空蕩昏暗，路燈掩藏在樹枝樹葉里，沒有起到多大作用。不過這是小花待過很多年的學校，她很熟悉這條路。半路上，小花停下喘了口氣，她到了，到藝術(shù)樓下了，她甚至能看到頭頂?shù)慕淌依锩髁恋陌卓棢艄?，那束燈光此刻正照耀著唐宇?p> 唐宇最后調(diào)了調(diào)弦，往下劃了一下，吉他發(fā)出動聽的旋律，教室外的女孩們有點激動，“開始了開始了?！?p> 小花一步一步地走上樓梯，她聽見了前奏，是她喜歡的歌，小花很累，一口一口地喘著粗氣，臉上揚起了笑，聽著歌聲越來越清晰了。
歌詞唱到這句，“我只想唱給你聽......”，小花出現(xiàn)在了門口，重重的喘息聲讓唐宇不禁抬頭看看，他一眼就看見了她，自那一秒起，他的眼睛就再也不愿離開她，這個世界，好若只有他們兩個，面對著彼此，懷里一把吉他。有她在面前的演唱，比起剛才并不多出什么，但才真正完整了。兩個人都很平靜，沒有波瀾起伏跌宕有致的情感，他們之間，一直都是涓細流長，深若潭池淡若水，強烈卻不聒噪，那是他們的方式。小花慶幸自己趕到了，怎么能錯過呢？
唐宇指尖最后一下刷過琴弦，余音中，女孩們輕聲地感嘆，他放下手中的東西，朝著她走去，輕輕叫了一聲，“花兒?！彼渤ィ哌M他張開的雙臂里。外面的女孩們竊竊私語，小花聽不見她們在說什么。她還因為方才那一長截的跑步有點喘不上氣，鼻頭被凍得紅紅的，唐宇把她的臉貼著自己胸口，用手輕輕捂著，又忍不住拉起她的手揉揉。小花把冰涼的臉頰靠在他身上，從他的溫暖里帶走一點體溫，她的確累壞了。
“跑過來的嗎？”
“嗯?！彼纳ぷ舆€沒有完全恢復，不太想說話。
“辛苦你了。”他抱她的手更收緊了些。
“真好聽?！?p> “你喜歡就好?！?p> 小花閉上眼睛，有些昏昏欲睡，她覺得，她還會愛唐宇很久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