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下著,乳草,應運而生。本該是蟬喘雷干的酷暑,此刻竟透露著一絲生機。落在黃沙上的雨,也阻止不了黃沙滾滾,背著漁網(wǎng)的漁夫和這一望無垠的沙漠如此不合。
漁夫跟隨著地上的足跡向前,看到了一條在沙地里蠕動的魚,那是沙漠甲鲇魚,只要跟著它,就能找到湖泊。
這里是千湖沙漠,熱帶草原的氣候和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造就了這些沙漠湖,雨季的牧民們到了旱季便轉變成了漁夫,拿起珍藏的漁網(wǎng),尋著沙漠甲鯰魚的蹤跡。
路上有一條死亡的狼魚,漁民撿起聞了聞,似乎還很新鮮,那就證明湖泊離這就不遠了。他緩緩爬上面前的沙丘,想一覽沙丘下的風景,卻不想邊上飛來了兩只蝴蝶。
嘶——
這真是奇異的現(xiàn)象,在千湖沙漠中這蝴蝶并不常見,這兩只通體黃褐色的蝴蝶立刻引起了漁民的注意。似乎是覺得這現(xiàn)象很神圣,他俯下身來,仔細端詳著這兩只蝴蝶。
這兩只蝴蝶有明顯的橙色和黑色斑紋,大的后翅上有黑色鱗片,小的翅膀寬些,他叫不出這兩只蝴蝶的名字,只覺得甚是奇異,默默的將這兩只蝴蝶的模樣記在心里,起身繼續(xù)向前。
來到沙丘的邊緣,漁夫把視線向下移,那一幕場景不禁讓他警覺起來,眼神中閃過一次驚愕,隨后就是無法掩飾的恐懼,他死死的盯著沙丘下的景象,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他腳下的沙向下滑,月牙型沙丘快速坍塌,仿佛有吸力一般將他拖入湖中,無法抗拒,漁夫起身想跑,卻抵不過下滑的沙粒,落入那令他恐懼的花叢中。
這是千湖沙漠的旱季,這些一片紫紅色花,卻是乳草開的花,乳草是生活在潮濕土壤中的毒草,千湖沙漠基本無處尋覓他們的蹤跡,更何況如此成片的出現(xiàn)。
這些乳草環(huán)繞著眼前的大湖,一個規(guī)則的大湖,還有那令漁夫恐懼的,位于大湖中央一座神廟。那神廟通體黑金,陰森,如同巨大的魔爪,將一切生命拽入其翼下,風在角落里怪叫,似乎在訴說著無數(shù)的不幸和恐怖的故事。
一只蝴蝶在他眼前環(huán)繞著,然后緩緩向著湖心的方向飛,仿佛是在指引漁夫前進。
漁夫放下了漁網(wǎng),爬了起來。他仔細的看著周圍的一切,這個湖泊看起來就是這場小雨的中心,而且還有一種奇特牽引力指引著他向前,前往那神廟中一探究竟。
嘶——
一只鳥從湖中飛出,漁夫仔細一看,那不是鳥,而是一只長著翅膀的魚,身上還有淡藍色的火光。
“見鬼了”漁夫失去了冷靜的理由,理智告訴他他必須得跑。
潛意識判斷出危險的存在,他轉身向沙丘上跑去,才發(fā)覺剛才的小雨停了,而他卻被一陣紫紅色的粉末覆蓋,他能確定這不是沙子,千湖沙漠這片地方?jīng)]有這種沙子,莫名的恐懼感涌上心頭。
低頭一看:
腳上著起了火,火勢迅速向上蔓延,不一會兒全身便燒起來火,灼燒感讓他爬不起身,拼命的在地上打滾,他突然意識到身后邊是湖泊,拼盡力氣的連滾帶跑的沖向湖邊,沖向湖的深處,直到整個人泡在水里,才滅了身上的火。
整個人處于一種無力的眩暈狀態(tài),艱難的到了湖邊,癱倒湖灘上,雙腿泡在湖水里面,大面積的燒傷,疼痛讓他意識模糊,他微微抬起上半身,看到了更令他震驚的一幕。
一只長著翅膀的白色斑紋獅子,在水面上朝他走來。
……
幾乎就在眼前了,無路可逃。
“狴犴,回來吧,你的主人還在等你,鬼火灼燒之痛,算是對他闖入圣地的一點小小懲罰吧,沒必要殺了他”
漁夫可以確定的是,這聲音來源于神廟里,很悠遠又很有力量,直擊靈魂。
漁夫仿佛被困住了一樣,一道無形的繩索捆著他,被風和沙裹挾著扔到了沙丘上,底下的乳草仿佛自燃了起來,他只能依稀記著那神廟里的聲音絕對是中文,隨后便陷入了昏迷。
……
睜開眼,看到一堆人圍著他,為首的一個女人把他抱在懷里拿水壺喂他水,他們用著葡萄牙語說著事情的經(jīng)過。
他們是葡萄牙人,他們九個朋友來觀賞千湖沙漠獨特的沙漠湖景觀,在深入沙漠腹地的途中看見一個半掩在沙中的人,急忙將他抱起,發(fā)現(xiàn)他的短袖短褲明顯被燒過,腳上和手上有很嚴重的灼燒傷痕,他們已經(jīng)報警,也為他叫了醫(yī)療救援隊。
那個女人努力的安撫著漁夫,告訴他直升機馬上就來。
漁夫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念叨著“蝴蝶,神廟,老虎,湖……”
警察很快就到了,比救援隊還快,這一片的警方似乎很重視這種事件,有千湖沙漠對當?shù)匾饬x很大,出了問題影響旅游業(yè)。
發(fā)現(xiàn)那個漁夫沒有生命危險,便封鎖了那片區(qū)域,他們在漁夫所在的區(qū)域,開始調查。
救援隊也很快就到了,他們將漁夫送到了最近的醫(yī)院進行救治,沒有任何生命危險,只是身上大面積的燒傷,毀壞了皮膚。
數(shù)日之后,警方等到漁夫情緒穩(wěn)定之時,又來到漁夫的病房,他們早已經(jīng)確認了漁夫身份,這次來希望能有所收獲。
他叫格里·門多薩·莫拉托,并不是當?shù)厝?,而是一個純正的葡萄牙人,大學畢業(yè)后他就獨自來到了巴西,去年到了千湖沙漠,他很喜歡這里的風土人情,想等到旱季,觀賞這里的沙漠湖,也體驗一下“漁民們的生活”,所以在那里住了下來。
警察一行三個人,一個站在門口,另外兩個進來坐著,女警官坐在邊上的凳子上,另一個年輕的男警官就坐在格里邊上的病床上。
男警官率先開口
“格里,聽治療你的醫(yī)生說,你這段時間一直念叨著神廟,你能給我們講講嗎”男警官扭頭示意女警官,他便拿起筆開始記錄。
格里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天的心理斗爭,他明白,警察肯定不會相信他講的話,他只是搞不懂警察為什么要深究下去。
“警官,我不明白,為什么你們要深究下去呢?!备窭飭柕馈?p> 這兩個警察面面相覷。
男警官回頭,思索了一番“因為除了你,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別人,只不過其他人沒有你那么幸運,死了,死因:磷引起的自燃?!?p> “啊——”格里閃過一絲恐懼?!霸趺磿@樣”他抱著頭,痛苦的思考。那只長著翅膀的老虎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還有那悠遠的聲音,他也永遠忘不了。
男警察發(fā)現(xiàn)他在作畫,客氣的問道“可以給我看看你的畫嗎?!?p> 格里看向床邊柜子上的畫,猶豫了會,點了點頭,將畫遞給了警察。那是他看到的蝴蝶,乳草還有怪獸,翅膀魚,神廟……
“黑脈金斑蝶”男警察喃喃到。
“什么”格里追問道。
“就是帝王蝶,不過不會出現(xiàn)在千湖沙漠”男警察回答道“我叫德文,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要什么時候想起什么,記得聯(lián)系我”說罷將一張紙條放在了格里床邊,上面是他的電話號碼。
“什么?”格里很疑惑“聯(lián)系你?”
“這件事馬上就要結案了,只不過我沒得到想要的真相,所以想追查下去”德文將畫遞回給格里,起身向門外走去,招呼那個女警察離開,出門前回頭看著疑惑的格里“你的畫里的那條飛魚和老虎我知道,叫做‘贏魚’,‘狴犴’”說完不等格里反應,便轉身離開。
“‘贏魚’,‘狴犴’”他能確認德文是用中文說的,而那段神秘的聲音也是中文,格里愈發(fā)的對這件事感到疑惑。
身上的灼燒傷好多處已經(jīng)化膿,不知道還要吊多少天的抗生素,他拼了命的回憶和思考,將腦海里有的一切都畫了下來,仔細回憶經(jīng)歷的那件異事,用翻譯軟件將那段中文的大概翻譯了出來,這個過程很漫長,他并不精通中文,翻譯的過程也極其艱難,同時也把他所遇到的事寫在了一本本子上,短信通知了德文,便匆匆跑了,溜出了醫(yī)院,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德文按照約定來到醫(yī)院,格里留了好多畫和一封信,德文打開格里寫給他的信,信中說他現(xiàn)在很痛苦,不知為何靈魂像是被擊碎了,在艱難的拼湊,他要順著靈魂的牽引到一個地方,求德文幫他處理好醫(yī)院的事,特別是醫(yī)院的費用幫他結算了,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不想見人了,腳上的嚴重燙傷和身上的輕微灼傷已經(jīng)徹底的毀壞了他的皮膚,并告訴他自己有好多事想起來了,他要去中國青藏地區(qū)探索那些關于未知的秘密,他堅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的,具體是哪他也不知道,也許是青藏高原,也可能是那附近的什么山脈。
“青藏高原?”德文露出了一個早已洞悉一切的奸笑,“哈哈哈哈”
他伸手卸掉了身上的偽裝,從窗戶飛離了醫(yī)院,一直向東行進,來到一處海島上空,伸手拂去身上的衣裳,那衣物也瞬間自燃了起來“看來你的任務完成的很順利啊”
“哈哈哈,是的”
……
亙古冰峰高域情,玉龍持護納西擎。白綾炫射扇山陡,綠雪移形甘海晴。
半嶺皚皚花綴景,一潭洌洌水飛瓊。滄桑演繹輪回轉,我自巋然任爾橫。
玉龍雪山
云杉坪
格里學著藏民拜佛的場景,一步一磕頭的,但他也沒有完全照做,連磕三個頭,便徑直朝著云杉坪上方走去,孤身走進了蒼茫白雪之中。
只見天地一轉,反仿佛身處夢境一般,眼前幻出另一個世界,流光四溢,黑金色占據(jù)了主導地位,或虛或實。
一只黑脈金斑蝶朝他飛去,扇動了幾下翅膀,旋即氣流聚合幻化成一個人,他身著白袍,飄逸的袍身浮在半空中,背后幻化處一片虛無,他抽出一縷寒芒,施咒語般控制其在胸前環(huán)繞。
“你是?”格里腦子里閃過很多東西,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又感覺的到不是很清晰,只能抱著頭,無力癱坐在地上。
“寒冰縛”那白袍殘魂引導寒氣圍繞著格里。
“我究竟是誰,我究竟是誰”他表現(xiàn)的很無助,卻沒有一絲恐懼,他的靈魂好像經(jīng)歷過這的一切,破碎的靈魂重聚了。
“我是上神楓,如你所見,那帝王蝶,便是我的本體?!?p> 他轉過身,又回頭看,輕笑一聲,手中凝聚一柄劍,轉身一劍刺穿了格里的身體。
“背上匣中三尺劍,為天且示不平人”
腹間絞肉的痛感讓格里痛苦的呻吟,剛才見到的明明是虛幻之物,可身上扎著這柄劍確實是清清楚楚的物理實體。格里急切的呼吸著,他沒有勇氣將這柄劍拔出來,拿出手機想要呼叫援助,卻發(fā)現(xiàn)這地方?jīng)]有信號,血液漫在地上散發(fā)出熱氣,只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這漫天大雪中快速流失。
格里想鎮(zhèn)靜下來,平躺在地上,他感受得到自己呼吸急促,胸口在劇烈地起伏,耳邊嗡嗡的響,腦子中閃過好多好多場景,那是他的回憶,恐懼掠過格里的心頭,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腦中那種因為激素大量分泌造成的幻境,漸漸的只剩下耳朵能感受到外物,到最后只留下了死亡的恐懼縈繞在他的心頭。
“啊——”從夢中驚醒,他不禁感慨了一聲“原來這是個夢啊”他繼續(xù)趴在桌上平復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心。夢境中的他仿佛經(jīng)歷了生死一般,不過夢醒之后只剩下沉重寂寥的情感,記憶卻愈發(fā)消散,夢中的一切就如同沙堆般崩塌。
他趴在課桌上入睡,桌上墊了好多本書,一本地理作業(yè)本,打開的那一面有一道題是關于千湖沙漠的,邊上一本科普雜志里,黑脈金斑蝶的圖片格外顯眼,短篇小說集是卡夫卡的變形記,主人公叫格里高爾……
別說厚厚的書墊在課桌下趴著睡還挺舒服,別有一番硬枕頭的風味。
“石恒”邊上的同學戳了戳他,瘋狂的暗示著,他向右邊看去,教導主任正在巡視晚自習,他立刻起身假裝在學習,教導主任看了一會兒就去了下一個班巡視。
他抬頭看了一眼教室前面墻上的鐘,已經(jīng)8點50了,還剩十分鐘晚自習就結束了,沒想到自己一睡竟然睡了一個晚自習,腰都睡酸了,只得伸個懶腰,努力舒展自己的身體,等待著晚自習的最后幾分鐘。他清楚的感受到夢帶給他的那種厚重的情感,但夢中的一切都變得如此的模糊,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fā)消散。
石恒看到時間還有幾分鐘,想要將今天奇怪的經(jīng)歷記錄一下,拿出了日記本。
“2018年10月22日星期二
今天很怪,到了晚上就非常困,也許和今天中午沒有午睡有關,這幾個小時的夢好像經(jīng)歷了好多事,現(xiàn)在胸口好悶,想去回憶自己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好像有一只無情的手在刻意擋住回憶。
星期二真是心情最差的時候,有點想家了,算了,好好學習吧,很快就能熬出頭的?!边@就是生活中的小回憶,瑣碎的日??傆幸恍┲档没貞浀氖拢晳T了用筆記了下來,待到翻開本子,嘆路漫漫其修遠兮。
石恒回憶了一下,他想為夢留下什么,腦子中只剩下了一只令他印象深刻的蝴蝶——黑脈金斑蝶,便照著科普雜志上的樣子在日記本下方畫了一只,畫完還不忘嘲笑一下自己的畫藝,可以說是完全不一樣,為了讓這只蝴蝶更有辨識度,他在這只大蝴蝶邊上畫了一些記憶里的花,又聯(lián)想到了莊周夢蝶的典故,伴著鈴聲匆匆的給自己的日記加上了尾記:
蝶翼輕盈舞花間,莊周夢境難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