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二人溫泉(7)
從九小寒的眼神和目光看起來,她的的確確是一直在注視著良子玉的。
然而,良子玉卻能夠隱約地察覺出來:
在她的腦海中,卻好像分明地在想著別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兒;可是,十有八之九成,卻應該和他沒有半分銅錢的關系。
那么,她,為什么會那樣看著自己呢?
良子玉觀察了很久,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他便強行令自己暫停了各種匪夷所思的猜測。
寄生在皇甫翊體內(nèi)的離勿,祂此時多么希望:
自己依然能夠像以往在仙界之時一樣,仍然擁有著無限的神力那樣;甚至,可以隨時讀懂九小寒那些古靈精怪的小心思啊。
這個時候的良子玉,自然是不希望,九小寒又想起了什么彥十七、什么阿彥之類的其他男子吶。
故而,他便只能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微笑著,輕聲試探對方的想法,俏皮地問了九小寒一句:
“小寒姐……我,究竟是哪里好看,還把你迷了魂竅,不成?”
也不知道為什么,良子玉的聲音,每一次,在九小寒聽起來,都是猶如天籟之音一樣,如此地吸引她。
或者,更為準確的形容,應該是,他的話語,總像是一只無形的手,銜著一塊撥片,時不時地就能夠輕而易舉地撩響九小寒心中的琴弦,一般。
就如同他剛剛所說的這句話,好像是,在九小寒那柔軟的心尖上,再一次不經(jīng)意地輕輕彈撥了一下,似的。
如此之近距離的欣賞,即便是過于瘦弱了些,但,不可否認,良子玉的樣貌,確實屬于那種出類拔萃的英俊相。
在心里,九小寒難免有些感慨和悲憫,暗自嘆道著:
這,是多么清秀、俊美的一位少年??!
倘若是,在往昔的那十七年里,這個良子玉,他能夠托生在一個有知、有產(chǎn)的富貴人家的話,一定會是個既能夠衣食無憂、又可以飽讀詩書,既可以被長輩們呵護寵愛著長大、又能夠被眾多大家閨秀之女子所傾心的謙謙君子,而,未來,想必也定是可以成長為一方棟梁之才的吧!
“小寒姐,小寒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吶?竟,這般出神……”
又聽到了良子玉對自己的連連呼喚,才回過神兒來的九小寒,將那一雙灰眸藍瞳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對方的面龐上。
“沒……沒什么!”
其實,九小寒特別想對良子玉實話實說地回答:
子玉,你,哪里都很好看——就好似是,天境之上忽然下凡而來的仙人,那般脫俗出塵、那般脫俗清新。
然而,九小寒絕不會讓自己在剛剛才失了態(tài)之后,現(xiàn)在馬上接二連三地又失了得體的分寸。
畢竟,過去在清心觀里的那二十年里,九小寒也是在一群“男子堆兒”里長大的。
她,并非是從來沒有見過可以被稱之為什么“美男子”的人。在自己的那些師兄弟們,也大都是有模有樣的俊杰靚男。
先不分獵衛(wèi)等級、道行能力、論資排輩兒,單要從顏值方面論起來的話,他們當中,最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的清心觀“觀草兒”,那必然是,非九小寒的十七師弟悟彥,莫屬了。
可是,如果,一定要在悟彥和“良子玉”之間二選一的話;那么,九小寒指定會毫不猶豫、雙手雙腳地選擇后者的。
只不過,就連她自己也一時說不清楚,這個“狼少年”究竟是怎么個好看法兒。
反正,九小寒就是覺得:
良子玉這副好看的樣貌,正是自己過去曾經(jīng)在某本古書里讀過的的那種描繪,是那種既美在外面的皮相、又美在內(nèi)骨里的男子……
九小寒又稍微貼近了一下他的臉,端詳了端詳。
她又忽然弄不明白自己了:
為何,每次當自己望著眼前這個可憐巴巴的、渾身傷痕累累的的“狼少年”,她的心底里總會莫名地升騰起一種久違又莫名的心痛感吶?
這個只有十七歲的少年,在那別清坳的那個黑狼窩里,獨自難眠的每個深夜,他應該都會做好了準備,準備著自己很怕是再也見不到第二天早起的太陽了。
只要是一想到這點,九小寒總是會隱隱地產(chǎn)生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沖動,想要將良子玉緊緊地攬入自己的懷中。
她想,為他徹底治愈好他全身的傷口;就算是未來,他們二人會由于某些原因、而不能再一起同行,她也是希望他能夠健健康康地活此余生。
或許,他們兩個人,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認識了……
感覺上,說不定,良子玉就好似是九小寒失散了十七年的親弟弟,一般。
而,其他的人,任何一位師兄弟,包括和九小寒關系最親密的十七師弟悟彥,也都從來沒有給過九小寒如此強烈的一種不同之感。
“小寒姐,小寒姐?你,是不是病了?”
見九小寒一直沒有及時回答自己,良子玉伸出了兩只舊傷累累的手臂,從溫池水中輕輕地抬起,在九小寒剛剛有些失魂的面前,晃了晃濕乎乎的手掌。
接著,良子玉先是摸了摸她的額頭,同一個手掌又試了試自己的額頭:
“不燙啊?小寒姐,你,沒燒!”
良子玉隨手而出的水珠,帶著溫泉的熱度,濺在九小寒堅挺而的鼻尖上。
九小寒晃了晃神兒,重新恢復了理智,她抹了抹剛剛被良子玉濺到自己睫毛上和鼻尖上的水珠:
“啊……沒事兒,我沒事兒……不好意思啊子玉……我……我剛剛,不知為什么,神志有點游離了?!?p> “沒關系!沒關系的,小寒姐,我也經(jīng)常這樣!”
良子玉一邊說著,一邊朝著九小寒笑了笑,
“時不時地,發(fā)一會兒呆,偶爾還會在失神的時候,看到一些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
九小寒也隨著他,淡淡地笑了笑,解釋道:
“嗯!我剛剛是,一時間回憶著師父曾經(jīng)教過我的那些日常修為心法口訣,才想出了神的!”
“喔~~~這樣??!”
良子玉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他整理一下自己耳鬢沾滿水珠的烏黑色發(fā)絲。
與此同時,他表現(xiàn)出十分相信九小寒的“借口之詞”,便接著問道:
“那,接下來,你要準備先教我些什么?咱們從哪里開始,我應該怎么做呢?”
此前,九小寒也是對良子玉求知若渴的積極勁頭兒,非常欣賞的。
“像我這樣,雙腿盤膝而坐,雙目輕輕微閉,力貫雙臂,氣沉丹田,吐故納新……”
九小寒一邊說著,邊為子玉一個動作、一個范式地演示著。
“好!”
良子玉照貓畫虎般地模仿著,跟著九小寒的姿勢一起動了起來。
他的身體,也一并向水下坐去。
這口溫泉底很淺,就算是坐在其中,水面也頂多僅僅能夠沒(mo)過他們二人的肩頭去。
按照九小寒一步一步的口令,他便開始雙腿盤膝而坐,雙目輕輕微閉,力貫雙臂,氣沉丹田,吐故納新著……
這個時候,九小寒道一句心法,良子玉就跟著她原原本本地重復一句,一字不差的。
他一只眼緊閉著,而另一只眼偷偷地瞇縫著,打量著坐在自己對面、正在認真教自己念誦著心法口訣的九小寒。
▽▽▽▽
其實,離勿也在跟著她,一起默默地念著……
這場景,又令祂想起了,在此前曾幾何時的七萬多年里,在藍枝神境的朝夕殿內(nèi):
在祂還是當初一神之下、萬神之下的離勿仙君,那個時候,是祂一字一句教藍凈初的。
——這,與此時此刻,九小寒在教良子玉口訣,正好是恰恰相反啊。
那時,為了成全藍凈初一心要提升自己修為、快速精進的想法,但又不能助長她滅族仇恨的火焰滋生,更不能讓其他仙神們抓到任何有關于離勿要收九小寒為徒的一些蛛絲馬跡、授之以柄。
離勿才遲遲不教她技法,而,只會在偶爾被藍凈初纏磨、求教得無可奈何之時,只會不得不硬著頭皮、傳授她幾句修心理氣養(yǎng)德的仙法口訣。
可是,當初,不知道,究竟是藍凈初是真的天資愚鈍、朽木不可雕,還是離勿自己過于嚴苛、缺乏耐性,亦或是祂的教學指導方法可能太過于簡單粗暴了些。
雖然,藍凈初的確是能夠過耳不忘、過目不忘,但是,離勿卻總是覺得,藍凈初習得的那些心法,一直都不怎么得要領,似的。
后來,離勿才深刻地意識到其根結所在:
藍凈初曾暗自發(fā)下重誓,就算是她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也要為被妖族滅門的藍枝仙系一脈報仇雪恨。
而,恰恰正是這個執(zhí)念,扎在只有三百歲的小凈初心底,一直整整七萬年,早已不知不覺地根深蒂固了。
因此,藍凈初常常會被一種逆反天力的負向能量所影響著。
甚至,偶爾比較嚴重的時候,她會靈魂出竅般地,從身體里解離出另一個對所有人、所有物都充滿敵意和恨意的自己來。
那個“自己”,會使出各種招術誘導著她去“犯錯”……
——而,這,才是離勿當初最擔心會發(fā)生的事情?。?!
當初,縱使,離勿盡己所能地去保護藍凈初,以免她因仇恨而產(chǎn)生逆反的天力負能;然而,卻怎奈,再無所不能的天神,也無法跟真正的“天命”進行抗爭。
只嘆是:紅塵本無聊,命運多可笑,此緣尚未了,心亦難自擾!
七萬年前,在藍凈初還小、才三百歲的時候。
那一次,可以說,對天界而言,在剛剛接任不久的妖王容嘯一聲令下,整個妖族上下幾乎是“毫無任何征兆”地舉族攻入了兩界交境的地帶,無妄谷。
無妄谷,本是藍枝仙系世世代代守護的棲息家園。
盡管,這里,隸屬于天界管轄,卻是位于距離天宮最遠的邊緣區(qū)域,沒有過于教條的天規(guī)戒律,反而充滿了類似于人族的煙火氣。
盡管,這里,毗鄰于妖界境壤,卻沒有被那些廣泛盛行于妖族的不良風氣所污染,成為了天地之間最為難得的一片凈土。
千百萬年以來,始終喜樂和平、欣欣向榮,一派生生不息、源遠流長的景象。
可就是,由于那焱地妖族的突襲是如此的來勢洶洶、陣仗巨大,使得那原本綠草茵茵、生機盎然的無妄谷,在經(jīng)歷了那一遭“無妄”之災以后,徹底變?yōu)榱艘黄男U、風沙四起,游魂飄蕩。
為了護住藍枝仙族祂們最后殘存的仙魂,離勿將其重新鑄成了一道令妖族無法攻克的“魂墻”結界,才最終漸漸平息了那一場禍及天界的仙妖大戰(zhàn)。
即便是,藍枝一系,不在了;那一道“魂界”,還在。天族的安危,仍可以得到保全。
離勿之所以將藍凈初從妖族邊境采帶回來,隨后,還一直對她百般呵護,將其栽培在自己所住的朝夕殿后庭內(nèi)。
不久,待到藍凈初完全可以掌握了幻化為人型的本領之后,離勿便特意為她在朝夕殿后庭單獨辟出了一處別院,名為“蕙藍苑”。
離勿做這些,只是由于,祂擔心,若是,還將藍凈初獨自散養(yǎng)在無妄谷那里,恐怕,要不了多久,藍凈初很快也就自生自滅地死掉了。
對于,這個藍枝仙系僅剩的唯一血脈,離勿有責任和義務,來護她永世的周全與未來的平安。
而,那個時候的藍凈初,太過于年幼氣盛了。
渾身上下、從內(nèi)而外,甚至,是無處不在的,她都透著一股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陣仗,當然,還有那一副顯然十分不自量力的架勢。
但,就僅僅憑借著,她這一份似乎是與生俱來、從小就自帶著的滿滿自信,她始終都認為:
遲早,會有那么一天,她藍凈初,肯定能夠獨立地依靠著自己真正的實力,去找到那個罪孽滔天、無惡不作的老妖族首領容嘯,痛痛快快地報完她們藍枝一系的滅族之仇。
毋庸置疑,關于這一點,離勿也自然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