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遠天不知多少金光刺破云層,大荒在這一刻恍然安靜,安靜到讓人心中悸動。
夜去晝致,一些晚間捕食者悄悄蟄伏。
更多的異獸還在蘇醒,而這個斷片兒時期,也就是這處世界最為寧靜的時候。
“哎,醒醒,醒醒。”
慕容天啟以念力喚之,將打坐煉氣的沈塵從入定狀態(tài)勾叫回來。
“嗯?”
“天亮了,我們是不是也該,換個地方?”
少年聽聞青年提議,皺著眉頭思襯片刻,隨之輕輕點動腦袋。
尋常在遺跡時,捕殺妖獸都知道的理兒。
長時間呆在指定區(qū)域,會留下特有氣息。
而一些嗅覺或者靈覺敏銳的家伙,是可以捕捉到這股若有若無的氣勢所在。
在遺跡時尚為如此,那在這無邊大荒,誰又知道那些巨型怪獸會擁有怎樣的攝人手段呢。
“果真跟那家伙說的一樣,我們在這里,連食物都比不上?!?p> 走出裂縫沿著山腳貼邊兒行進,慕容天啟正摟著疲憊的狗子,皺起眉頭,有些不明所以。
“那些家伙只是想殺了他們,而并非將它們當做獵物。”
二人相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
“你是說,領地意識?”
沈塵聞之默然點頭,思考一夜,能找到的答案,只有這個。
“但并不排除沒有領地的家伙……而相比那些龐然大物,這些家伙,應該還是可以對敵?!?p> 貼山并走,峰山綿延,不知多少里路尚算安靜。
暗林續(xù)伏,忽然少年前進的步子恍然止住,慕容天啟也是精神緊繃。
猛地轉過身去,觀望來路,空空如也。
然而兩人都是極為清楚,剛才那里有股不算太弱的生物,落腳駐足。
“你來還是我來?”
“沒看見我抱著兒子嘛?”
慕容天啟一口做否,將腰間懸劍順手摘下,丟去少年那方,背靠山巖。
沈塵探手接劍,長劍出鞘滿目凝重。
還能被二人有所察覺,這說明未嘗沒有一戰(zhàn)之力。
“嗖~”
黑影貼臉晃過,少年急忙轉頭,頸間擦傷,索性只是破了皮表,卻并不致命。
“運動時神念捉不住它,你只能靠眼睛應付了?!?p> 連對方影子都沒摸著,反倒是自己率先掛彩兒。
出師不利,可現(xiàn)如今被逼至山腳的兩名小伙兒,只能硬著頭皮,纏斗下去。
忽而黑影再現(xiàn),這回當面撲至,似是已經(jīng)準備賜下必殺一擊。
突然一座烏黑氣旋兒憑空顯現(xiàn),黑影滯緩,不過僅是一滯,渾身震顫,退入林野。
電光火石間,甚至由不得少年出劍刺殺。
并非他被嚇傻了不敢動作,只是他知道那一劍刺不中它。
再說這里可不是什么本家遺跡,若是因為動靜巨大再惹來什么別的東西,那便得不償失了。
“看清是什么東西嘛?”
“兔不像兔,狐不似狐。它退走了?!?p> 好像是故意徘諷,又像是釁意連連。
在對方退走的片刻間,沈塵的神念,可以將它輕松捕捉。
然而少年知道這是對方有意為之……
再要么,可就是屏蔽神念的時間,有一定限制了。
“你確定?”
慕容天啟有些狐疑,不過他的意念也是捕捉到那生物奔著遠方迅速離開。
“不會是聲東擊西吧……”
沈塵將長劍歸鞘,探出手指,在自己頸間輕輕點沾,有些刺痛感,不過傷口不深,幸運非常。
“應該不會,它只是不想在咱們身上浪費時間?!?p> 慕容天啟懷中的狗子開始撲騰不斷,嗚鳴著嗓子,就好像發(fā)瘋一般。
“秀客?秀客?!”
將狗子放在地上,那狗兒子撒腿就跑。
慕容天啟剛欲呼喚,卻見那家伙沖著沈塵咆叫兩聲兒,進而回頭咬住了青年褲腿兒,妄想拖動。
而現(xiàn)在的沈塵,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致使自己神念失靈……
卻聽當面有那吼聲震耳,不遠處林間有一龐然大物自那滾倒的樹干中鉆出身子。
扭過頭來望向少年,先是一愣,進而飛撲上前。
“走!帶著秀客先走!”
沈塵沖著慕容天啟知會一聲兒,自己則是拔劍應敵,目中可謂決然毅毅。
不去貼身交戰(zhàn),永遠沒辦法搞清楚對方的戰(zhàn)斗法門。
雖然并不確定自己是個合格的對標對手,但仗著戰(zhàn)力不俗,沈塵也敢試上一試。
慕容公子一聽撒腿就跑,那黑豹高足丈余,身長更是同那馬車一般。
爪子似磨盤……
撲動時腥風陣陣,每一躍動都是數(shù)丈長遠。
就這?
這能是人力可敵的物事兒?
要知道洪荒生靈,可不是朝歌遺跡那些自命不凡的年輕廢物。
數(shù)百米距離黑豹眨眼就到,整身撲向少年,血盆大口腥臭無比。
沈塵身子后仰,徑直躺去地上。
對方的力量強盛無比,而速度,也不知要比自己快出多少倍來。
看著那龐然大物受慣力影響自頭頂驚掠飛過,少年抓準時機,提劍勾斬。
龐大的靈力被灌入劍身,恍然間有道屏障莫名顯現(xiàn)。
劍鋒貼著屏障打出好些火星,看的少年那是雙目刺痛。
黑豹跳掠過去,再回頭,身上則是符光突顯。
而先前有些驚艷的烏黑毛發(fā),也是不知何時竟然化作一片又一片貼合縝密的黑色鱗甲。
沈塵鯉魚打挺,自地上站起身來,剛一抬頭卻見巨爪拍砸。
抬劍,格擋。
將劍鞘同劍身砌在一起,成“X”狀防守。
步子一沉,胸中氣血翻涌。
巨爪摁在少年頭頂,鎖住幾乎一切攻勢,而就在它覺得勝券在握的時候。
少年體內有陣陣劍氣飚飛凌出,然而臆想中的將它斬裂開來并未出現(xiàn)。
甚至就連傷口,都是不曾給對方留下……
靈虛劍法,在丹田中以氣力凝聚,突兀下手惹得敵人難做防御。
到了沈塵手中更是大改創(chuàng)新,非但以靈力聚合,甚至還在靈力中加上絲絲真氣,再由樹苗兒法體于體內周轉,以幾乎實物的狀態(tài)打出更強的爆發(fā)力量。
然而,哪怕如此強悍的劍氣呢,卻是被那鱗甲盡數(shù)稀釋。
連條裂痕,都沒資格給它留下。
巨大的力量在少年體內來回虛惶……
只覺肝膽欲裂,那是肉身極限,即將破防的吃力表現(xiàn)。
“啊~!給我斬!”
吊著口氣戰(zhàn)場中有真氣顯化,一道又一道劍氣凌飛出體。
頓然間劍光勢重,從爪子到身子,不下千道將黑豹圍殺中央。
然而這回,沈塵是徹底傻了……
就這在外面,足以在頃刻間毀滅一座鎮(zhèn)子的力量。
而今在這兒,卻連對方的基礎防御都破之不開。
“小塵兒……準備躲開!”
危機關頭,慕容天啟自樹梢高高躍起。
“幻靈,惡鬼……”
只見一尊人形生物自他身后巍巍顯化,四臂雙面,渾身上下寒氣森森。
伴著青年探掌拍下,那古怪生物也是雙臂垂落,奔著黑豹鎮(zhèn)壓下去。
見那豹子眸中殺意不減,另一巨爪則是從側身拍擊少年。
沈塵當即橫飛出去,撞碎樹干,目中暈眩。
轉而那可怕的生物沖著青年仰天怒咆,在慕容天啟略帶恐懼的目光中。
突然轉身,將尾巴甩去雙掌之上。
“轟~”
陣陣勁風游蕩四野,卻見那人形法相雙臂碎裂。
自然而然,青年也是倒飛出去。
“不要跟它死碰肉身……盡量施法……遠打……”
感覺自己離死不遠的少年再度起身,雙腳一蹬便是躍上高天。
“咻~”
有道幕網(wǎng)將他瞬間包裹,見那山頭兒有一姑娘掠動起來。
拎住網(wǎng)繩,以矛頭劃山,以做卸力之舉。
直到下墜之勢緩緩止住,這才晃動矛桿脫離山體,踩在樹梢,將沈塵帶落地上。
那豹子見之又要撲殺,可看清來人,這才將那攝人氣勢忽而收斂。
見少女沖著另一方向抬了抬頭,黑豹似有不甘,可仍是灰溜溜的離開這方。
“你想死啊?!一個不過癮?還想招來另一個?!”
少女一身打扮極為復古,換句話說,這家伙妥妥就是遠古打扮。
獸皮衣裙,骨質項鏈。
腰間頸前,手腕兒甚至發(fā)鬢上,清一色的骨質物件兒。
筋疲力竭的少年只是抬起手來,沖著青年橫飛的方向顫顫做指。
“救……救他。”
說完,雙眼一黑,不省人事。
……
陽光,透過柱窗投進窄房。墻壁是黏土混著某種植物拍夯而成,有手印潛留,純手工打造。
自噩夢中驚醒過來,少年第一時間摸向胸口,抬眼見到那鈴鐺擱置桌上,這才安定不少。
雙耳嗡嗡發(fā)鳴,自己的腰腹被一種黃褐色草葉兒纏的緊繃,微微作痛,虎口有藥物涂抹的跡象。
“不應該啊。我想過洪荒生靈一定很強,但怎么可能這般強橫呢?!?p> 沈塵,單從法修角度,肉身絕對算是強橫。
渡過煉體境,加有氣脈支持,丹田有法相做撐,一掌下去,少說也得千斤往上。
那就更別說他還專門修煉了肉身法則……
全身上下的一百零八道星穴,分作凡武,通玄,還有玄武三個大境。
其中每個境界分為三層,每層均有十二個穴位可以開啟。
而凡武境一穴三十斤,凡武三層三十六穴,也就是一千零八十斤。
通玄每穴更是五十斤力量加成,合計足有一千八百斤。
再看玄武就比較超脫了,每穴百斤加成,修至巔峰,得有三千六百斤。
整全身上下,七千多斤的力道啊,卻被那玩意兒打的找不著北。
這七千斤若是放在列陣眼里,那就是神仙一般……
七千斤的肉身戰(zhàn)力全開,哪怕是璞境修士,也得承讓三分……
可他實在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對方活活兒碾壓。
還是碾壓到,幾乎放棄掙扎。
似是想到什么,開始在房間中左右觀望……
看到慕容天啟平躺床上,少年心中先是一個趔趄,直到看清仍有呼吸,這才算是舒心不少。
“狗呢?!”
想到這里就要起身,然而沈塵剛一作動,卻頓覺劇痛難忍。
無奈又是坐下身子,捂著腹腔說不出話來。
以神念探入體內略作感官,轉而則是苦笑連連。
“你是他們當中,唯一一個跟異種交手,還活著的家伙。哦不,是你們倆。”
卻聽房檐上有人躍動下來,少女推門而入,將手里的石盤擱在了桌上。
盤中有著半塊兒風干的肉質食物,看樣子應該是正在用餐,被屋中的小動靜給招引過來。
“餓了吧?吃點兒東西……放心,用手撕的,不臟。等會兒再給你上盤兒新的。”
“他兒子呢?哦不,他的狗呢?”
“狗好著呢……跟在娃娃們后邊兒,比你倆勁頭興奮多了?!?p> 少女望向少年面帶微笑,再之瞥望那枚鈴鐺,心中也是略有所想。
“我知道你要問什么。這是牯村,是我把你們帶回來的,你已經(jīng)睡了半個月。這半個月呢,村里的巫師,也就是你們說的醫(yī)士,幾乎是早中晚天天報道。”
轉而她將目光望向青年方向……
“那家伙怕是一時醒不過來,不過命是保住了,接下來,全得靠他自己了?!?p> “牯村……半個月……”
“現(xiàn)在,是不是該跟我介紹介紹關于你的事情了?!?p> “我們不屬于這片世界?!?p> “哼~那恭喜你,歡迎來到我的家鄉(xiāng)?!?p> “你不信我?”
他皺著眉頭有些不能理解,單從裝束打扮上,應該不難看出自己是個外來人啊。
“為什么不信你,這村子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收了好多難民。有妻離子散的,也有拖家?guī)Э趦旱?。?p> 沈塵聞之更是不解,這TM什么心態(tài)?
去爭個機緣……還拖家?guī)Э趦???p>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可以理解,這些家庭,它不見得就是真實存在的。
有種舉動叫欺騙,沒有的時候,并不排除可以組建。
“看來有人在掩蓋真相呢。我們是被人強行送來這里,他要我們自相殘殺,直到優(yōu)勝劣汰?!?p> 少女聞之盯著少年默不作言……
這件事兒,還真就沒有聽人說過。
最起碼在她的耳朵里,這道消息還是頭一次聽見。
“既然是這樣,那你又為什么要告訴我?!?p> 說話時她深吸口氣,望向少年有些觀之不透的感覺,跟那些難民,不太一樣的感受。
“實話實說嘛,也算是,謝過你的救命之恩?!?p> “嘿?”她聽得反倒還挺樂呵兒。“這就報答了我的救命之恩?”
“你得虧遇到的是黑子,它小時候兒我救過它,所以一直守在村子后面的山崖之下。這要是遇到外來異種啊,那我也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戰(zhàn)死在那兒?!?p> “黑子……”
少年眸中有抹思念一閃而過。
“昂?因為它渾身上下黑通通的,再之我又不會起名兒,所以只能用黑子將就將就了?!?p> 說話間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自顧起身,就要沖著院外踱步而去。
“甭想用這消息嘗試報恩哈,你欠我一條命,趕緊好好養(yǎng)傷,完事兒也好報答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