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得有些令人壓抑,愁云慘淡,凄風(fēng)冷雨。
世間仿佛再無一處情景比這刑場上的更加悲哀,更加無助。
一百多個身穿囚服,頭戴枷鎖的犯人跪在地上,他們身后便是高舉屠刀的劊子手。
午時三刻,刀鋒漸冷,殺氣更甚。
少年無奈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或許是上天的錘煉,又或許是天意的戲弄。
在最后一刻,他聽見了一個忽如其來的聲音。
這個聲音有些嘶啞,語氣淡漠地不像是從一個人的口中發(fā)出的一般。
少年抬起頭來,看向了那個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渾身穿著黑衣的男人,那個男人有著一雙如同鷹隼一樣銳利比人的眼睛。
而那雙眼睛仿佛對世間的一切都漠然視之。
少年知道像這樣的人是絕不會無緣無故地開口相救的。
事實的確是這樣,他能夠獲救,只是因為他是燕家最小的一個兒子。
燕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就屬他年紀(jì)最小。
當(dāng)然,那個男人救他不光是為了這個。
有時候年輕就意味著無限的可能,以及無窮無盡的可塑性。
少年被拆掉了枷鎖,并且站了起來。
他被帶到了男人的身邊,那個男人的腰間掛著一把金光閃閃的細(xì)劍。
少年一臉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成為這個唯一的幸運(yùn)兒。
但是下一刻,他就無比的后悔自己的幸運(yùn)。
因為死亡有時候不是最可怕的,還有比死更可怕,更令人絕望的事情。
如果說死亡只是一瞬間得痛苦,那么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將會讓這個少年的一生都留下陰影。
他用力地掙脫著男人的掌控,他實在是無法忍受,也無法目睹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
但他沒有辦法,他只能認(rèn)命。
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又一個地被屠殺,他的雙眼睜得又圓又大,牙齒緊咬,雙拳緊握。
這一切對于一個少年來說實在是太過于殘忍。
但男人似乎并不因為他年紀(jì)輕輕而饒恕他。
他用手將少年的眼皮強(qiáng)行張開,他要這少年感受絕望。
就如同他長年累月所感受到的那種絕望。
這種絕望將使人麻木,當(dāng)一個人麻木了之后,他將忘記悲傷,忘記仇恨,甚至忘記自己是一個人。
到了那個時候,這種人只剩下了一個作用,他也根本不能再被稱作是一個人。
他將會是一件武器,一把只會殺人的刀。
少年經(jīng)過了漫長的刺激之后,漸漸變得冷靜了下來,他開始默默地流淚,用手使勁地砸在地上,他痛恨自己的無能,也深深地厭惡自己。
燕氏一門英雄輩出,他的茍且偷生將會使得祖宗蒙羞。
當(dāng)他的淚流盡之后,他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死。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冰冷地說道:“那個人讓你活,你就必須活,當(dāng)他想要你死的時候,你就必須要死。”
說完,他將跪在地上的少年一把提了起來。
少年用迷茫而痛苦的眼神望著他,說道:“為什么要我活著?”
“因為你還有用?!蹦腥说卣f道。
“那個人難道不怕我將來向他報仇嗎?”少年冷冷地說道。
“你現(xiàn)在只是一只孤魂野鬼而已,而他是至尊無上的皇帝,你認(rèn)為他會在意你這種小人物的想法嗎?”男人說道。
“看來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機(jī)會?!鄙倌昕嘈χf道。
“是,從來沒有?!蹦腥苏f道。
少年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他要我做什么?”
“做和我一樣的事情。”男人說道。
“你在做什么?”少年問道。
“皇家暗探?!蹦腥苏f道,“從今天開始,我們將化為一把利劍,為那個人消除一切危害江山社稷的人?!蹦腥苏f道。
“我以后會和你一起嗎?”少年問道。
“不會,現(xiàn)在你還只是一只羽翼未豐的雛鳥,要像老鷹一樣翱翔,就要付出代價?!蹦腥苏f道。
“我一定會成為一只老鷹,一只像你一樣的老鷹?!鄙倌甑卣f道。
“這條路注定不會太容易,你準(zhǔn)備好了嗎?”男人說道。
“我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了無牽掛,任何的人和事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但我知道如果不想任人宰割,就必須要變強(qiáng)?!鄙倌昶届o地說道。
“那你以后就好好的努力變強(qiáng)吧,不過讓你變強(qiáng)的那個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可要小心了,千萬不要死在他手里。”男人說道。
說完,他不再說任何多余的話,也不再做任何多余的事,他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
至于這個少年之后會怎么樣,能否活下來,都不關(guān)他的事。
少年還在迷茫之中的時候,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在了他的肩膀上。
少年捂著肩膀,看著那個偷襲他的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可怕的人,他佝僂著身子,眼神冷酷而又殘暴,他的嘴角總是帶著笑,綠豆一般的小眼睛似乎永遠(yuǎn)在算計著什么一樣。
剛才,就是他用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在了那個毫無準(zhǔn)備的少年身上。
少年還沒有開口,那個看上去就像一條惡犬一樣的男人先開口了。
“小心點(diǎn),別死了。”他惡毒地笑著說道。
從這一刻開始,少年再不會受到任何來自屬于人的善意。
他只能隨時隨刻地提防不知道來自何處的襲擊。
只有這樣,他才能迅速成長起來。
成長的環(huán)境越是惡劣,他才能盡快擺脫童稚時的浪漫純真。
漸漸地變成一把鋒利無情的劍。
一年,僅僅過了一年,這個少年就變得成熟,冷靜,并且十分敏感。
他開始對周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個惡犬一樣的男人再也無法偷襲到他了。
當(dāng)那個男人正大光明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少年冷笑著說道:“你現(xiàn)在終于明白你的偷襲伎倆已經(jīng)對我沒有用處了嗎?”
少年剛剛說完,就條件發(fā)射地抓住了那只向著自己襲來的手。
男人見狀瞇了瞇眼睛,說道:“這么多年,你是我見過的反應(yīng)最遲鈍的人?!?p> “還有比我更靈敏的人?我不信?!鄙倌暌荒樧园恋卣f道。
的確,他有這個資格說這種話,因為在這一年時間里,他無論身處何地,無論何時都要時刻警惕著。
因為這個惡犬一般的男人會在他稍有放松的時候忽然出手偷襲他。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生活一年,一般人早就瘋了。
但是他還是靠著頑強(qiáng)的意志力存活了下來。
“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嗎?”那人問道。
少年聽到這個問題,一時感慨萬分,他在這一年里努力活了下來,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他甚至早已忘了家仇,忘了過往的一切。
好在即便是拋棄了一切的他還仍然記得自己的名字。
“我姓燕,我叫燕鳴天?!鄙倌甑卣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