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察覺到胸口的痛感,唔,還沒死么?李洵如此想著,努力想要睜開感覺十分沉重雙眼,張張嘴想要說些什么,頓覺口干舌燥,只勉強吐出一個嘶啞的字:“水……”,又是一陣目眩,怎么腦袋也這么痛?
他沒有機會多想,卻又暈了過去。只模糊地感覺到有冰涼的液體傾倒在干裂的嘴唇上,卻又大都順著雙唇之間流向臉頰兩邊。他下意識的微微張嘴,呵,久旱逢甘霖吶,只是這護士小姐怎么如此粗暴?尚顯虛弱的身體容不得他多想,意識模糊間,只嘟囔了一句,真不溫柔啊……卻也不知有沒有發(fā)出聲來?這只能問那冰山美人了。
隔壁房內(nèi),擺設只一張竹床,一套樟木桌椅,一樟木儲物柜,顧桃夭從中找到師傅留下的療傷膏藥與一長條白布。她的視線掃過柜中諸多物品,看著角落一黑紅絹布包裹著的金簪,鑲嵌的寶石還保留著昔日光彩,作為簪子主體的黃金卻因氧化而晦暗無神。
她怔了一瞬,甩開無謂的念頭移步床頭,解開腰帶,脫下月白色外袍與絲綢里襯,其內(nèi)訶子也是月白,那渾圓挺翹被牢牢包裹著,僅在某些角度能隱見溝壑風光。她露出的潔白肌膚透著粉光,配著兩根蝶形鎖骨更顯嫵媚。
顧桃夭將半稠的藥膏倒在左手掌心,環(huán)著秀頎天鵝頸向后背右上測抹去,緩慢而有力的按動著,讓藥力能更好的滲透傷處,最后用布條穿過腋下纏上兩圈,綁個活結。
顧桃夭收拾停當后正準備出門潔面凈手,習武多年養(yǎng)出的過人聽覺和警惕心卻讓她隱隱聽見側(cè)邊有什么聲音。當即心中一警,她第一反應是有什么人在前不久尾隨在胡叔身后,摸了過來。
她當即躍起,從桌上抄起長劍,輕開未掩門扉,屏住呼吸,躬身貼著墻無聲行進到隔壁房間窗下。顧桃夭往門口望去,還是她離開時的半掩狀態(tài),按記憶并無變動,抬眼看看簡陋窗戶,由于不是可敞開式,也未被破壞。她心中稍定,貼墻細細聽去,其內(nèi)只一道略平緩,偶爾急促的呼吸聲,該是那弱不經(jīng)風的公子哥了,許是在后怕做噩夢吧?
試探著撥開門,她快步躍入屋內(nèi),快速掃視一周后確認安全便要離去。陡然聽見一聲“水……”,真是麻煩,若不是擔心這禍害給被人悄然抹去腦袋,何必將其帶回廬中,顧桃夭心道。
卻還是走向外側(cè)一小一些的屋子,應該是廚房了,她碗也不拿,直接用瓢舀起水,快步回到床前。低頭看著那烏七八糟的頭臉,要喝水還閉著嘴,少女想也不想就將瓢中水臨空對準倒去,潤潤就好了吧。
過了一會看他微張了口,顧桃夭便緩緩收住,免得把人嗆死,那違背了與他父親的約定可就大事不妙。最后好像模模糊糊聽其口稱甄……雯……柔?
應該是他喜歡的女子吧,事發(fā)前看他急急出門,又帶了那么多護衛(wèi)家將,或許是收到什么消息才如此。她心中記下這個線索,晚些時候傳訊出去,讓胡叔他們跟進探查。
一日時光就在渾噩中轉(zhuǎn)瞬過去,再次感到頭痛欲裂和胸口痛感,真衰啊,死又死不掉,還要被疼痛折磨多久??!某人心中哀叫。
嗯?好像不對,李洵覺得自己這痛感好似沒那么強烈了,不是那種一陣狂烈欲死又一陣麻木無感的痛,而是比之前意外受傷后肉體裂開的那種痛感再強一些,卻也不是不能忍受,至于后腦那種就不算什么了。啊哈,莫非是大難不死,喜得搭救?
他又不禁疑惑地想到,現(xiàn)代醫(yī)學已經(jīng)這么強了嗎,自己出事的地方距離一線城市起碼兩百公里,就算到最近的市區(qū)醫(yī)院也要近百公里,怎么保證自己這好似從神話故事中冒出來的貫胸國人途中不死?費解啊費解。
又迷迷糊糊睡去一陣,李洵這廝終于在臨近傍晚的時候睜開了雙眼,當然,還是被痛醒的,而此時的李洵又多了一重折磨,又饑又渴!
然而比起這些,更讓他驚駭?shù)氖亲约旱纳眢w!
此時的李洵呆呆地看著胸口處泛紅的白色綢布,輕輕掀開一些往里看去,是一扁扁的黑黃藥塊,直徑也就約摸兩厘米,四周開始結痂,靠下方處微微滲血。這怎么看也不是那翠綠大竹槍扎出來的洞吧!活生生無情地捅穿自己,像塊燒烤肥牛一樣串個通透!那生不如死的痛感,眼睜睜看著自己流血殆盡,意識墮入無邊黑暗的絕望,對失去生命的強烈恐懼,永失家人與夢想的痛苦,在臨死前的幾分鐘或十幾分鐘內(nèi)不停循環(huán),最后的幾個瞬息之間,或許自己真的看開了吧,平靜地迎接死亡。然而當現(xiàn)在實實在在地恢復意識,那段記憶還是如潮水般涌來,再度讓李洵打了個冷顫,渾身汗津津的怔怔發(fā)呆。
直到一陣風吹來,讓他身體發(fā)涼,才漸漸接受和適應了身體的古怪,背后沒有傳來痛感,一切真的不同了。
他在適應光線后放眼四周,大概是木頭為框架的磚混黃土蓋的房子,也分不清是古代還是現(xiàn)代,畢竟有些貧困地區(qū)還保留著此類建筑也不奇怪。當然了,看那僅有的簡易家具也能判斷不是慘陷非洲部落或某瑪莎拉地區(qū)。李洵低頭看下身上穿戴,心想大概是漢服吧,分辨不出是具體什么朝代的產(chǎn)物,如此說來,自己應還是在華夏文明內(nèi)。
李洵的心情漸漸輕松起來,既然已經(jīng)猜測可能真的穿越了,那先好好活下去再做打算,壓下心中有可能找不回原先生活的煩悶,努力讓自己接受眼下的新軀體和隨之即將開始的新生活。他坐起身,腦子一陣恍惚,隱約有斷斷續(xù)續(xù)的畫面閃現(xiàn)出來,大概是這原主的記憶,并不太全,只知道別人喊他周公子什么的,看情形應該是大戶人家,也有喊少爺,或者牧塵。
嘗試活動下手腳,他心道,沒有問題,那就該確認下容貌了,原先的自己長相可不差,中規(guī)中矩吧。李洵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連鏡子都沒有,無奈搖頭,決定出去打探一下。
好在這身體受傷不重,瞥著胸口那小小血洞,他現(xiàn)在還想不起是怎么來的。他想著,幫自己治傷的人可千萬不要是什么野路子,清污消毒總會吧?要是只幫自己草草敷藥后就拍手走人,最后自己因破傷風再死一次就難受了。
走出房門,李洵看著夕陽映照著片片紅云,和風徐徐,倦鳥歸巢的祥和景致。這院子建在山間,周圍的山卻并不高,庭院不算大,院門口栓著一黑一白兩匹高頭大馬,偶爾打著響鼻,甩甩漂亮的馬尾,很是悠閑。左側(cè)有許多木樁和遍布劃痕的木人,還有個紅漆皮掉落大半的舊兵器架,卻不見擺放兵器。讓想判斷這方天地武力層次的李洵很是失望。
他暗暗期待著是不是會有降龍十八掌、九陰真經(jīng)之類的不傳秘籍,還是說會有能讓人飛來飛去、御風而行的仙家法術。李洵再看那地面收拾地很平整,右側(cè)高大的銀杏是此間唯一的植物,按樹齡看,此間主人應該是因它而結廬于此。樹下有個石桌和兩個石凳,奇怪的是,茶壺旁只一個瓷杯,旁邊還有四個淺坑。
左邊兩個屋子房門緊閉,可能是主人外出,他不好冒然去看。右側(cè)一個簡陋模樣的應該是廚房,敞開著門,想先去覓食再等主人回來答謝和詢問想知道的情形,李洵又覺不妥,畢竟初來,也不知原身身份與此間主人的態(tài)度。他躊躇間望見籬墻外大約三四百米處有一溪流。出了那么多冷汗,又沾滿血污和泥土,讓愛潔的李洵渾身不自在,便跑向河邊。
至此,他并未注意到左側(cè)一房頂上坐著一道身影,從頭到尾觀察著他醒來后的一舉一動。
小溪中撲騰的李洵小心避開傷口清洗完身體,在水面平靜后乘著太陽還未落山的紅光,望著水面倒影的年輕面容發(fā)愁。他心想:“嘖,看著倒是個美少年。模糊的記憶中好似自己現(xiàn)在只有十五還是十六,真是個好年紀?。∵€不好判斷老天對自己開的這玩笑是好還是壞。”
他隨后又遇到個新問題,沒有換洗的衣物,只能將就把身上的用溪水洗凈。洗衣服時還意外撈到一條肥魚,他覺得這算是好運開端,值得高興,接著更是在溪中石頭間翻找河蟹河蝦。
李洵赤著上身,里襯小衣用來包裹摔暈的肥魚和少許蝦蟹魚仔,想著借個火自給自足,主人家總不會怪罪吧。尚算結實有肉的身軀讓李洵更感滿意,哼著以前愛唱的英文小調(diào)「I will be OK 」一路搖頭晃腦地走回去,一切都會好的。
“The sun will rise I've got this~”古怪音調(diào)和歌聲傳來,顧桃夭聽得云里霧里,從未接觸過其他文明語言的她自然不解其意。
與此同時,自我麻醉的李洵也進到院子里來,帶著對院門口堆疊著一摞物品的疑惑。他出門時好像并未注意此處,莫非是此間主人回來了嗎?那怎么不搬進去?
他心想著罷了,等下燒完菜再來幫忙。剛想開口問候,李洵卻感一陣心悸,驀然回首,讓他看到了此生難忘的風景。
“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人間的第三種絕色”,即使余老這句子用在此時有些不合時宜,但李洵還是毫不猶豫地開口,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