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被救上來之后還驚魂未定,蜷縮在船頭,渾身發(fā)抖。
她的鞋子落在了海里,此時她光著腳,云溪注意到她的腳上有兩個黑手印,看著大小,是小孩子的手,云溪就想起了她耳邊稚嫩的孩童聲音。
尉遲星紀與穆長情來得有些晚了,他們來時,胭脂已經(jīng)緩過神來了,她的眼神清明,只是嘴里還念叨著:“水鬼,有水鬼?!?p>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云溪蹲下來問她。
“我……方才還在船內(nèi)歇息,有個小孩蒙住了我的眼睛,問我猜猜他是誰?”胭脂如實相告。
“你猜他是誰?”
“我……”胭脂不知怎么說,總不能告訴眾人,她將那小孩罵了一頓。
“我不知道他是誰。”她只能這么說了。
“你沒有答對,所以他要把你帶回海里?!痹葡闶敲靼琢恕?p> 尉遲星紀聞言,附和道:“是啊,方才長情也要和我玩猜猜我是誰的游戲,還用個小孩的聲音,他眼睛上的飄帶都飛到我臉上了,我能不知道他是誰嗎?”
“看來同你玩游戲的是風影了?!痹葡阆聛碇皇A孙L影,“對了,風影人呢?”
“倒在里頭呼呼大睡呢,叫都叫不醒。”穆長情嫌棄地說。
“古伯怎么沒事?”魏胤池一眼望過去,還能看見古伯撐船的身影。
云溪提議:“我們?nèi)枂査?。?p> “好?!?p> “看來你們是遇到了?!惫挪路鹪缇椭懒艘话?。
“那個小孩,是誰?”云溪不明白,真的是水鬼嗎?
“是海上的精怪,喜歡與人玩游戲,你若是玩輸了,就要永遠留下來陪他?!?p> “那他怎么不和你玩游戲?偏偏是我?”胭脂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憑什么只有她這么膽戰(zhàn)心驚?
“我年輕的時候陪他玩得太多了,他都厭了。胭脂姑娘,只是你不湊巧,沒答對。”古伯頓了頓,話鋒一轉,“當初胭脂姑娘一意孤行,非要與我們在海上走一遭,本來我們一行人除了我,一共五個人,自然玩不成兩人搭檔的游戲,你一來,正好成雙,給了精怪趁虛而入的機會,此事怪不得別人,你還應當感謝云姑娘和這位公子,不然你已經(jīng)命喪黃泉了?!?p> 她似乎明白為什么哥哥尸骨無存了,他應該尸沉大海了,被永遠地留下來了。
胭脂呆呆地坐在一邊,盯著自己赤裸的雙腳。
云溪拿了一雙鞋來,放在她腳邊就轉身離開了。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都是因為你!”她在鞋子上狠狠踩了幾腳,還是將腳塞進了鞋子里,揚起了可怕的笑容。
幾人不敢再睡覺,圍坐在一塊,獨獨胭脂一人蜷縮在船外,像個局外人。
越是這樣,她的心里越是嫉妒,嫉妒云溪是那個眾星捧月的中心。
“你睡吧,我守著你?!蔽贺烦財堉葡募?,讓她順勢躺下,躺在他的腿上,他就這樣一下一下,摸著云溪的額頭,哄著云溪睡覺。
云溪睜開眼睛,仰視著他,這個男人,真是無論什么角度都好看。
“你盯著我看做什么?”魏胤池低下頭來,捉住了云溪目不轉睛的視線。
“你若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你倒是機靈?!蔽贺烦厥持更c了點云溪的鼻尖。
“快睡吧,天亮了叫你?!闭垓v了許久,又是暈船,又是精怪的。
云溪乖乖閉上了眼睛,淺淺地睡了過去。
精怪倒是沒有再來,第二日天一亮,云溪是被胭脂的咳嗽聲吵醒的。
胭脂身上潮濕著在外頭待在一整夜,晚風吹一吹,就吹感冒了。
“女人就是麻煩?!蹦麻L情一邊抱怨著,一邊替她診脈。
晦氣!這女人身上的海腥味真重,他診完脈之后,還嫌棄地揮了揮手,散散味兒。
“沒什么事,小感冒,過幾天就好了。”反正他打小的感冒不必刻意去治,晾它個幾天自然就好了,再說這船上哪兒來的藥,撐著吧。
但著實沒想到這胭脂的身子居然這么弱,中午就發(fā)燒了,燒得不省人事。
不湊巧的是傍晚就要靠岸,岸邊還有一道障礙。
“這是不敗花葉,經(jīng)過前面一片迷霧時,將它含于舌下,就可不受迷煙蠱惑,可我這里只有六片。”古伯望向胭脂。
胭脂這些倒是聽得清楚。
她身子一動,趴在了云溪腳邊,拉著她的裙擺:“云姑娘,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還那么年輕,你心地善良,不會見死不救的是嗎?”
胭脂認準了這一船的鐵石心腸里只有云溪一個好拿捏的軟柿子。
她聲淚俱下,慘白干裂的嘴唇蠕動著,猶如一條掙扎的泥鰍被人捏在手中,被迫張開了嘴。
云溪想了想,她是異族,不懼怕這些迷煙,雖說穆長情也是異族,但他身份沒有昭告眾人,她還要替他瞞下去。
她朝胭脂遞出了那片不敗花葉,胭脂的瞳孔放大,發(fā)了瘋一般地將它從云溪手里搶奪過來,立刻含在了舌頭底下,生怕云溪反悔一般。
既然云溪將她的那一片給了她,那她自己就失去了保命的籌碼,胭脂埋著頭,濕漉漉的黑發(fā)中,無人看到那張慘白的臉露出詭異可怕的笑容,肆無忌憚地勾起了唇角,撕扯到了最大的幅度,眼睛卻越睜越大,黑眼珠搖搖欲墜,慢慢地,她又收了回去,重新變成那個楚楚可憐的胭脂。
云溪的手掌被胭脂尖銳的指甲劃破了,她皺了皺眉,胭脂何時變成了這樣,像極了一條瘋狗。
魏胤池見云溪舅舅按著手掌,便伸手將她的手打開,手掌上留下了兩道血痕,魏胤池心疼地抬起了她的手,細細地替她吹了吹。
“沒事,一點點小傷口,我又不是一推就碎的花瓶,你也太低估我了?!痹葡蜷_了魏胤池的手。
這話聽在胭脂耳朵里似乎意有所指,她剛得了病,身體脆弱不堪,這說的是她吧?
“傷在你手,痛在我心?!蔽贺烦卣f起這些話來像是在說早上好一般習以為常。
“肉麻,趕緊將這不敗花葉含在嘴里吧,眼看著快到了?!?p> “娘子說什么就是什么?!彼拷嗽葡谒呅÷曊f,“我知道你不怕這些,但還是很擔心你,你到時候一定要抓住我的手,無論如何都不要放開,知道嗎?”
魏胤池怕在迷霧中看不見云溪的臉,所以他一定要緊緊抓好云溪。
云溪點了點頭。
一旁的穆長情將不敗花葉放在手心顛來倒去地看,原來有了這玩意兒,人人都可以去到雪扶山,這也太簡單了些,他還以為只有他和云溪可以上去呢,計劃泡湯了。
“當心了,各位!”古伯在前頭吆喝著。
船已經(jīng)駛入了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