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次。
江禾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放緩了呼吸。
萬物寂靜,只余耳邊的風(fēng)雪聲。
簌簌大雪落在頭上肩上,沒多久便遮蓋了他的身影。如刀的寒風(fēng)劃過臉頰,侵入肺腑,帶走溫度。
江禾放松肌肉,沒有顫抖。
咔嚓,咔嚓……
狂風(fēng)中混入的微弱踩雪聲落入他的耳中。
他在心中默數(shù):“……三、二、一!”
江禾猛地睜眼,彈跳飛撲!
一步。
腦袋向右微側(cè),一支泛著幽光的弓箭迎面而來擦過左眼瞼,帶出一顆血珠。
兩步。
跨步屈膝前傾,第二支箭如影隨形。
“噗”
箭矢入肉。
前傾的姿勢頂住沖擊,避開了要害。
三步。
江禾眼也不眨地迅速拔出釘在左肩的箭支,咬牙撲向兩米遠(yuǎn)的人影,雙眼緊緊盯著對方的手。
高度集中的精神讓江禾能捕捉到對方每一絲微小的動作,他看到對方松開手指,長弓落下。
快一點(diǎn)!
他看到對方右手探向腰間,粗糙的手抓住了纏著布的劍柄。
再快一點(diǎn)!
他看到一縷寒光,金屬摩擦聲震動鼓膜。
殺!
染血的箭矢兇狠的扎入對方的眼睛,慘號在耳邊炸開。
江禾左手拍向?qū)Ψ窖g的劍柄,阻一阻對方拔劍之勢,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飛奔,沒幾步突然倒地翻滾,抱著右腿直吸冷氣。
他坐在地上掰著抽筋的小腿,眼神落在撲倒蠕動呻吟的追殺者身上,看著他胸口慢慢停止起伏。
一把短劍,一把弓,十二只羽箭,一塊武器化的餅,兩枚火石和一件厚實(shí)的披風(fēng)就是搜刮到的全部。
江禾把撕成條的布帶蒙在眼睛上,隔絕刺眼的雪光,往遠(yuǎn)處走去。
雪越下越大,印象中見這樣的大雪還是08年,大雪壓倒了馬路邊的香樟,壓塌了醫(yī)院邊上的加油站,停運(yùn)停課停產(chǎn),整個小城都陷入停擺。
平平安安活到二十一歲,眼睛一閉一睜到了這冰天雪地中。
難道是因?yàn)樽蛲砼莸蔫坭蕉喾帕艘活w?
江禾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把下巴埋進(jìn)領(lǐng)子里隔絕剔骨的寒風(fēng),行走在一望無垠的雪原上。
夜幕降臨,狂風(fēng)卷著素雪綿延萬里,江禾的意識開始模糊,他機(jī)械地邁著步子,迷迷糊糊地想又要死了嗎?
不過這次好歹反殺成功了,有了首殺,下次按攻略走,總要把被砍的三十七次殺回來……噢……不對……還剩三十六次……
江禾倒在松軟的雪上,像是撲到了柔軟的被子里,溫暖驅(qū)趕了嚴(yán)寒,又像是回到了八歲的冬天。
大雪,溫暖柔軟的床鋪,耳邊仿佛還有大哥的嘆氣聲。
迷蒙中他似乎聽到了微弱的聲音。
“師傅,這個魂魄散了?!?p> “嗯,才三十八次,強(qiáng)度都不夠。還剩多少?”
“散了一千七百五十二個,還剩十一個?!?p> “下次……”
聲音遠(yuǎn)去,黑暗徹底降臨。
冷……
他在雪原上狂奔,鼻尖吸入冰冷的空氣,但讓他更冷的是背后插進(jìn)胸腔的箭。
他拼命的跑,背后腳步聲越來越近。
身后嗆的一聲,接著喉間傳來劇烈的疼痛,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血色噴灑開來,染紅了整個視野。
他身體一重,仿佛落入深淵……
江禾猛地睜開眼,隨即長吸一口氣,伸手摸向脖子。
是噩夢。
他在自己的房間。
江禾緩緩坐起身,捂著胸口去拿床頭柜上的藥。
待他把藥片放進(jìn)嘴巴,伸向玻璃杯的手卻是頓了一下。他撫過自己的胸口,確認(rèn)并沒有不適后,又默默把藥片吐了出來。
窗外天還沒亮,江禾打開手機(jī)看了一眼時間,10月17日凌晨四點(diǎn)。
睡了六個半小時。
雪原逃命卻是經(jīng)歷了三十八次,加起來將近二十天。
奔跑,跳躍,搏殺,逆著風(fēng)雪前行。
如此真實(shí)。
不……這就是真實(shí)的。
那種玩命狂奔的體驗(yàn)真是……神奇。
江禾平復(fù)心情,喝口水,上個廁所,躺進(jìn)被窩。
他的身體需要保證充足的睡眠。
江禾抱著蓬松的被子翻個身,隨即身形一僵。他在床上摸了摸,用自己蒼白細(xì)弱的手,從被窩里拖出了一把黑色的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