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上,馬文第二次把這把劍拔下來,默默感受著這個身體和靈魂的契合程度。這毫無阻塞感,并不存在什么修仙小說中那種奪舍以后肉體和靈魂不匹配帶來的阻滯感。
“這是因為我對你的靈魂進行了改造。”
凡人和神明鏈接的方式是思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思潮就是凡人思想的集合,而主神是可以完全感知到凡人所有思想的,此刻三四六八便通過這種思潮鏈接的方式與馬文進行溝通。
“什么樣的改造?”馬文心中剛浮現(xiàn)一個念頭,三四六八便給出了答案。
“因為宇宙規(guī)律的不同,所以對你的靈魂進行了適應性改造,讓你不會受到規(guī)律變動影響。另外給你的靈魂加裝了一個系統(tǒng),它的交互界面就是你目前正在使用的這個UI。當然這個系統(tǒng)是構建在你的靈魂上,它就好像一個操作系統(tǒng),能幫你整合你靈魂中包含的信息。同樣,也能幫你整合你接觸到的靈魂信息。”
“我剛剛接管這個身體的時候,也接受到了加爾文的全套記憶,這也是這個系統(tǒng)的用處?”馬文指站直了身體,開始慢慢適應這種通過UI觀測世界的感受。
“沒錯,在你降臨這個世界的時候,加爾文的靈魂反應和生理反應皆已終止,但與肉體不同,靈魂的終止不代表信息的消散,你順便就接管了這個——移動硬盤?!比牧税櫰鹈碱^稍微思索了一下,用出了這個詞。
“移動硬盤?”馬文笑了笑(他的情緒隨著三四六八力量的消散最終又回到了他身體里),“真是個貼切的詞……但我想這個硬盤的容量是不是比普通移動硬盤大多了?”
“當然,靈魂的信息承載量是非?!蟮??!比牧宋⑿ζ饋?,眼里閃爍著點點光芒,“凡人的靈魂一生的信息量遠遠大于那兩個T的小小空間。地球人類要走的路,可還遠著呢?!?p> 馬文一邊分出部分思緒與遠在另一個宇宙的地球主神對話,一邊好奇地摸索著系統(tǒng)的功能——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就好像他的靈魂現(xiàn)在是多線程的了:“我現(xiàn)在應該做什么?”
這正是馬文想問的,雖然靈魂得到了改造,也成為了一個魂穿者,但馬文并沒有忘記自己肩負著任務,而且是個神明不分青紅皂白就懟給他的任務。
“……說實話,我不知道?!比牧苏f。
“這個文明發(fā)生的事情過于詭異,正常來說主神不會在文明還存在的時候消失。即便主神跨越了宇宙,前往世界的另一個角落,他留下的‘回響’也會繼續(xù)留存很長一段時間?!?p> “借助你的靈魂與這個身體的交融聯(lián)系,我觀察了這個文明和主神的聯(lián)系?!?p> “這個文明主神留下的回響……消失了?!?p> 馬文的所有思想瞬間收攏,集中到了與三四六八交流的這條“線程”上。
“消失了?”
“不,不應該說是消失了?!比牧说哪樕兊迷桨l(fā)怪異:“我確實觀測到了回響,他確實‘存在’于他應當存在的位置,但…他與這個文明沒有聯(lián)系!”
說道最后,三四六八的聲音變得高亢:“該死的,做好準備,回響對我的觀測產生了反應,他要攻擊我…”
戛然而止。
“???”馬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到了,一臉懵逼地看著對方的窗口突然關閉,而因為這是靈魂上的事兒,他確定在窗口關閉的前一兩個瞬間,感知到了三四六八身后的白光空間出現(xiàn)了大面積的振蕩。
“這叫個什么事兒?”馬文愣了半天,自言自語說道。
然后他思考了一下,從加爾文的記憶中調取了加爾文的領民們撤退的方向,拔腿走去。
既然主神都不知道他該做點什么,那他決定先幫助加爾文去看看,看看這個軀體拼死都要保證的領民現(xiàn)在是什么狀態(tài)。
這算是他對占據(jù)了對方的軀體的一種感謝和歉意。
馬文一邊走,一邊繼續(xù)摸索這個系統(tǒng)的功能。
好在這個系統(tǒng)的是直接根植于靈魂層面,馬文不需要任何額外操作,只需要用意念——甚至不需要意念,只需要他需要它既可將馬文需要的信息整理出來。
“呵呵,這感覺怎么跟靈魂走在腦子之前一樣?!瘪R文一邊想著,一邊仔細查看加爾文的記憶,同時分出部分注意力在馬文身體上。
加爾文所在的艾倫王國,目前仍處在貴族分封統(tǒng)治下。艾倫德爾皇室作為這篇土地上最高的統(tǒng)治者,已經統(tǒng)治了這個國度數(shù)千年。
這與地球統(tǒng)治規(guī)律不太相同,但這里也與地球不太一樣——這個文明畢竟走的是另一條進化路線。他們確實掌握了魔法,而魔法也確實能增強人類的個體能力。毫無疑問,在魔法占據(jù)了主流的艾倫格爾王朝,統(tǒng)治者和各地頂層貴族皆是由具備魔法能力的超凡貴族構成。
而貴族層級越往下,貴族本人所掌握的超凡力量也越是弱小,例如加爾文,他已經不是法師了,而是經受法師改造而來的魔法戰(zhàn)士的后裔。
所以他的力量極為弱小,貴族爵位也不過是個小小的……馬文費了點力氣(思想活動也是要耗費熱量的,這是系統(tǒng)告訴他的),才把這些爵位與地球對應起來,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樣的對應可能還要耗費他不少的熱量……
加爾文是一位男爵,來源于他的父親在數(shù)百年前的一次征戰(zhàn),他的父親凱文·埃格羅斯是一位侯爵的士兵,在自愿接受魔法實驗改造以后成為了一位魔法戰(zhàn)士——不能施法但能操控魔力進行戰(zhàn)斗的戰(zhàn)士。這樣的改造顯然影響了老男爵的基因,讓加爾文也遺傳了部分力量。但這種力量并不強大,所以加爾文應該不會有他父親那樣的力量,壽命也不會有幾百年那么長。
加爾文的封地在王國邊境,這是艾倫王國的習慣,越強大的貴族封地越靠近國家中心,越弱小的貴族和超凡者往往會被分配在王國邊境地區(qū),這樣在外敵入侵時,弱小的超凡者會承受第一波打擊,給后方的強大貴族準備的時間。所以艾倫王國分辨貴族實力強弱的方式其實很明顯,最強的那幾個住在王都呢……
很明顯,艾倫王朝的貴族統(tǒng)治能力是非常強大的,因為掌權者的力量來源于其本身,王室那位掌權了數(shù)千年的君王——同時也是開國國王——在之前的數(shù)千年間,仍然是全國上下最能打的那位猛人。
順帶一提,這個國家的戰(zhàn)爭形式頗有點中華文化中“將對將、王對王”那種方式,因為超凡者對普通人來說是碾壓性質的存在,即便是超凡者之間也是有強弱之分的,所以在加爾文腦海中大部分戰(zhàn)例,都是帶隊統(tǒng)帥——往往也是隊伍里最強大的超凡者——在天空對波,下面的各級超凡者在地上互毆,小兵在他們周邊磨洋工等到天上的地上的超凡者打出個結果,然后雙方開始做出選擇——接收俘虜或者是成為俘虜或者是逃跑。
畢竟不是每次對完波或者互毆結束以后,超凡者都還有力氣追殺失敗方。
馬文默默的整理完這部分內容,嘆了口氣——果然文明的存在方式決定著他們的政治方式,看起來地球那一套在這里行不通了。
他又確定了一眼自己的系統(tǒng),看上去三四六八那邊的波動還沒有結束,那個窗口仍然是個雪花形態(tài)。
于是他繼續(xù)修正了自己的行進方向——他借助肉體力量直接跳過了一條十多米寬的河流,并且覺得自己沒用全力。
然后他繼續(xù)研究艾倫王朝的政治。
艾倫王朝雖然已經建立了一套貴族體系,但很顯然,在這套貴族體系下,只有超凡者才被稱為“人”。
不具備超凡力量的普通人口與牲口和畜生無異,他們的職責是供養(yǎng)統(tǒng)治階級。他們從事最低賤的工作,比如種地、挖礦,與地球大多數(shù)奴隸一樣,靠著出賣自己的力氣,損耗自己的身體在這個星球上生存。
甚至比起地球上的農奴還遭,畢竟地球奴隸不會隨隨便便就被某個貴族拉去做非自愿的可怕實驗,然后被轉化成尸體或者不可名狀的怪物。
從馬文的視角看來,這是一個比地球任何同時代的國度都要糟糕和惡劣的社會。對于奴隸來說,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就代表著“神”。
這個國家也并不存在所謂的宗教,因為統(tǒng)治階級不需要借助“神”的力量即可維持自己的統(tǒng)治。
魔法力量的存在,在最初就被框定在貴族階層手中——雖然沒有任何明確證據(jù),但在加爾文的記憶中,數(shù)千年來,沒有任何一個貴族以外的普通人成為“法師”。平民或者說奴隸,從不曾自主獲取過魔法力量,除非是像加爾文的老爹那樣,經受改造,被“賜予”魔法力量。
在這里,一個平民的一生能做的,只有無休止的勞動。
還有就是,生育。
在艾倫王國存在的早期,睿智的國王艾倫德爾陛下就已經預見到了,如果平民滅絕了,那么貴族的生存基礎也會受到影響。所以他頒布了法令,每個貴族治下的平民必須要產下足夠的后代。
馬文提取出加爾文曾看到的那段法令的原文,在加爾文的記憶中,那個“后代”一詞是艾倫王國語言中“幼崽”的意思,馬文只是將它翻譯成了“后代”,但實際上,艾倫王朝貴族們用這個詞語指代動物的后代,貴族們指代自己后代的用詞往往是“子嗣”
馬文沉默的穿過一片樹林,毫不意外的在樹林后山地的角落看到了人群——那是穿著破爛布縷沉默又麻木的人群,在這些人群的四周,站著一些穿著簡單鑲嵌金屬皮甲的士兵。
還好,雖然真正的貴族們看待平民如同螻蟻,但至少那些由平民士兵出身的魔法戰(zhàn)士也曾是平民出身,他們會小小的施舍一些善意。
不管是馬文還是加爾文都相信,如果是一位法師貴族在領地遭遇不可抗拒的毀滅力量后,絕不會帶著他們一起撤離。
畢竟牲畜的命沒有貴族的命珍貴。
馬文調用了加爾文的記憶,努力讓自己的行為舉止看上去和往昔的加爾文一致,不再隱藏身形,徑直走向了山腳下麻木的人群。
一位士兵看到了自己的領主,臉上首先閃過的是意外,然后是驚喜,他招呼著自己的同僚,很快,在散坐在人群之后,站起來了一個壯碩的身影。
不用馬文自己再去調用加爾文的記憶,系統(tǒng)自動在這個壯碩的身影旁標注出了他的身份——阿德,平民,加爾文男爵的衛(wèi)兵隊長,48歲。
“男爵大人,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阿德很快的跑了過來,粗獷不修邊幅的臉上流露出慶幸的神色,同時單膝跪地,不敢直視貴族的尊榮。
“站起來吧,阿德?!瘪R文保持者加爾文以往的舉止,臉色平常——這是大部分貴族面對平民的表現(xiàn),平淡冷漠,就好像面對一頭動物或者一塊石頭,剩下的小部分則會流露出厭煩惡心的情緒。
“遵命,男爵大人?!卑⒌伦约旱念I主和傳統(tǒng)大貴族不一樣,他是二代貴族,雖然埃格羅斯家族存續(xù)了數(shù)百年,但初代領主凱文三四年前才故去,而加爾文領主大人在平民出身的老領主教育下尚還沒有被傳統(tǒng)貴族腐化。
至少,加爾文男爵還不認為平民與貴族是“兩個物種”——這是馬文的評價。
“說說情況。”馬文看了一眼阿德身后的平民——直到此時,才有小部分人意識到了自己的領主回來了,但也只是意識到了而已,從他們的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只有那些孩子仍然在好奇的打量他。
“大人,跟隨我們轉移的,一共有四百多個成年人,四十多個孩子。男女各半?!卑⒌滤妓髁艘粫?,正色說道。
加爾文的領地紅松鎮(zhèn)上一共有兩千多平民,在亂軍襲擊之前,加爾文就作出了不是對手,必須撤離的判斷。于是把手下的一百個士兵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疏散盡可能多的平民和物資,另一部分在紅松鎮(zhèn)抵抗爭取時間,并爭取在一點時間以后帶領另一部分平民撤退。
但敵人實在是太多,而紅松鎮(zhèn)只是個邊陲小鎮(zhèn),只有兩三米高的圍墻,在堅持一段時間以后,加爾文就被迫帶著剩下的士兵和平民突圍。
雖然魔法戰(zhàn)士的能力讓加爾文沖出了包圍圈,但在敵人的不斷追擊下,他最終只剩一人——失散掉的士兵和平民大概已經被抓回去了,而加爾文自己也在和追擊流亡法師的襲擊下和對方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