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石領(lǐng)著李甫清到了他的住處,叫人送來酒肉,就遣散了眾人,唯有他二人。
“李大哥,不知有句話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古石臉露猶豫之色,問道。
“我當(dāng)你小子有多少長進,怎么還是這悶葫蘆樣,有什么話就說,你我還客套什么?”李甫清取過酒碗暢飲一杯,贊道:“不錯,我快大半年沒喝過酒了!”
這酒只能說過得去,但此情此境,早就讓人迷醉。
古石見狀,給李甫清滿上酒碗,問道:“大哥不是在丹楓派嗎,怎么會到絕徑林里來,是執(zhí)行任務(wù)?”
“執(zhí)行任務(wù)?哈哈,執(zhí)行個屁。我已經(jīng)不是丹楓派的人了,甚至還掛在門派里面懸賞,估計有不少人想抓我這個只有凝氣修為的叛徒,換靈石呢!”李甫清又吃了一口烤肉,入口勁道,很有嚼頭,還有一絲微弱的靈氣流轉(zhuǎn),竟是一階妖獸的肉。
“怎么會這樣?”古石大驚失色,連酒都放下了,關(guān)切地問道。
李甫清也不藏著掖著,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說話的人,于是將丹鼎閣三人如何羞辱自己,生了歹意的事托了出來,不過關(guān)于自己吸收器靈的事情就隱去了,只說用了一些修士的手段,將三人斬殺后逃了出來。
古石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說道:“李大哥沒事就好,這種不分是非的門派,也自詡名門正派,不待也罷!這丹楓派,生生造出丹楓鎮(zhèn)這樣一個爛攤子,丹楓弟子出來歷練的,途徑此處,哪一個不是仗勢凌人的吸血鬼,揪著咱們和五大家族不放,唉不提也罷,喝酒喝酒!”
兩人又飲一碗,古石這才問道:“李大哥你逃出丹楓派,進入了千山翠林,與咱們這有那陣法相隔。你說你的身份令牌已經(jīng)失效,又是怎么出來的?”
李甫清也有了幾分醉意,一聽古石有此問,一絲陰霾爬上眉頭,叫道:“給我倒酒!”
古石不敢怠慢,當(dāng)即給李甫清倒了一碗。
李甫清“咕咚咕咚”一口喝干,臉色登時變得潮紅,又道:“再倒!”
古石嚇了一跳,起身將酒壇放回了地上,說道:“大哥,可不能這么喝!到底怎么了?”
李甫清還沒徹底醉去,他也不是放任自己撒酒瘋的人,不過是借著酒勁釋放一些情緒。他忍不住自嘲一笑,落寞地道:“怎么了,你不是問我怎么逃出來的嗎?我是靠著喜歡我的師妹,寧愿受罰也要給我傳信,用著別人的令牌,才逃出來的!”
李甫清長嘆一口氣,一句從未和人提起的話,卻與古石說了。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而已,遇到妖獸你能怎么辦,難道見死不救嗎?所以我救了她,如此而已。但她照顧了我四個月,是從太陽冒尖一直待到太陽落山,憑什么,我憑什么??!我還不清!我沒辦法喜歡她……”
李甫清真的醉了,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前浮出了一抹倩影,強大、溫柔、從容,那個將他從惡鬼中救出來的驚艷女子,那個他遇到的第一個修士,將他指引到修行之路上的人。
歐陽穗……
古石驚訝無比,他從沒見過那個放浪不羈的李家公子如此,但他沒有打斷他,當(dāng)起了一個默默專注的聽眾,直到李甫清無意中說起那個放他離開的女子。
“是叫古妍還是什么的,我就是用她的令牌逃走的?!?p> “大哥!你說,你說她叫什么名字?”古石激動地站起了身,酒壇被他不小心踢開,“啪”地一下打得粉碎。
李甫清艱難地眨了眨眼睛,他已經(jīng)醉得不行,含糊不清地道:“古妍,怎么了?”
“我那個妹妹,叫做古艷!古妍,古艷?李大哥,說不定她們是同一個人呢,怎么會有這么相近的名字!你的那枚身份令牌,藏在哪里,大哥?”古石神情激動,然而李甫清卻繳械投降了,打起了鼾聲。
古石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將他放上了自己的床鋪。但他還是忍耐不住了,于是沖出木屋,將今日遇到李甫清的四個人叫了過來。
“古副幫主叫咱們,該不會是……”
一人話說到半截,其余三人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不過始料未及的是,預(yù)料之中的懲罰沒有到來,反而是古石要求幾人帶路,去他們遇見李甫清的位置。
下達了命令的古石一語不發(fā),由于沉默而更顯威嚴(yán),其實他只是心不在焉罷了。
“就是這里?”古石的眼神有些陰沉,連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四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點了點頭,還以為大禍臨頭,想不到古石只是略微點頭,就遣散了四人,害得他們白受一頓驚嚇。
古石呼吸都急促起來了,雙手竟有一些顫抖。他撥開細(xì)弱的樹苗,開始尋找李甫清形容的那一片地方。
“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p> 他開始在心頭默念,仿佛這樣做,就會得到蒼天的眷顧。
一夜過去,古石紅著眼,已經(jīng)幾乎將這片地方犁了一遍,卻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身份令牌。
“難道李大哥是騙我的?”古石趕緊搖了搖頭,“不可能,李大哥醉成那樣,還能說出藏令牌的地方,絕不是騙我?!?p> 古石滾熱的心已經(jīng)涼了半截,他很快走到了和李甫清描述最相似的那個地方,再次翻找起來。然而,仿佛是老天爺跟他開了一個玩笑,他彎下腰不斷尋找,最后依然不愿相信身份令牌沒了的他,竟跪了下來,用手去刨開四周的泥土。
“怎么會沒有呢,不可能,不可能!”
他口中喃喃不休,仿佛是著了魔。
他的雙手已經(jīng)有了血跡,可他依舊不愿放棄,心中還抱著一絲僥幸。
萬一,萬一只是李甫清埋得比較深……
一遍又一遍挖著土,仿佛不知疲倦,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脖子一冷,就想轉(zhuǎn)過身來,不料身后傳來一聲嬌喝:“你到底是誰,怎么會知道我的身份令牌藏在這里?”
古石被鎮(zhèn)住了,他的身體隨即不受控制地戰(zhàn)栗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和哀痛!
“我問你話呢!”
“古艷?”古石不敢回頭看,明明聲音那么相似,他卻只敢叫出一個姓名。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對,除了師父,沒人知道我的原名,你到底是……”古妍忽地想到了一個人,于是握劍的手也顫抖了,嚇得她連忙后退了一步,生怕傷著眼前的人。
“不對,他應(yīng)該還在焦國,師父答應(yīng)我了,他會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古妍眼圈瞬間紅了,哽咽道。
“古艷!爹娘走了,連你也離開的話,我怎么可能會無憂無慮!”古石暴躁地打斷了她的話。
“忘掉我,忘掉我不就好了?。∵@里是修行界,人命賤得連草都不如!”古妍被古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卻同樣大喊大叫。
“可是我忘不掉,我丟了那塊狗頭金,又把一切都想了起來?!惫攀恼Z調(diào)平靜,卻讓古妍嚇得丟掉了手上的長劍,發(fā)出“哐當(dāng)”的響聲。只聽古石繼續(xù)道:“所以我找了一年,終于找到了來這里的路。而又過了一年,我就找到了你。我是得到蒼天眷顧的!不然,我也不會這么容易就找到了你?!?p> 容易,這就是古石對自己這兩年的評價。因為找到了妹妹,所以一切的艱難都是值得的。
古妍聽到這兩個字,不禁淚流滿面,沖了上來抱住了古石,白膩的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古石臉上掛著笑容,起身轉(zhuǎn)起了圈。曾經(jīng)不知多少次,妹妹這樣抱著自己,就為了體驗一次飛一般的感覺。
古妍就是古艷,兄妹終于相認(rèn)。
閑說過往,漫如云煙。古石問古妍為何改名,古妍嘟起了嘴,嬌聲道:“師父嫌我名字太俗,所以就給我改了?!边@不過是誘因之一,其實是她當(dāng)時太過膽小懦弱,喬嬌一怒之下,就給她改了名字。
名字,就是古妍與凡俗過往的一切,也是羈絆,卻被喬嬌不近人情地斬碎了,但這也讓古妍不得不堅強起來,年幼的她意識到,如果自己不去爭取,下一次失去的,就不只是名字了。
古妍的名字不打算改回去了,古石也沒意見,反而是見到出落得美麗動人的妹妹,心中無限地自豪。
不過古妍是來做任務(wù)的,留下幾張傳信符后,又約定了幾個聯(lián)絡(luò)地點。古石塞給了古妍一些妖獸精魄,竟然都是二階巔峰妖獸,古妍嚇了一跳,忙問是從哪里來的,得知自己的兄長也有修為在身,而且是什么野狼幫的副幫主后,也是一臉開心。
古石拍著胸脯,說道:“妹啊,哥有錢的,可以養(yǎng)著你。你以后缺什么就和哥說,我去給你想辦法!”
言語之中頗為自豪,他想說這句話很久了!
兩人終于不舍惜別,回到木屋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黃昏。古石帶著一臉傻笑,迎面撞見了坐在門檻上吹風(fēng)的李甫清。
“找到你妹妹了?”李甫清笑著,又恢復(fù)了平日間的不羈。
“你怎么知道我找到妹妹了?”古石驚道。
“古妍這名字耳熟,你找了那四個坑貨,連夜趕出去,我只一猜就猜到了?!崩罡η逍χ鴵u了搖頭,又道:“走吧,規(guī)矩我都明白了,帶我去見你們幫主,我要加入你們野狼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