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星星已然出來,雪夜里頭,星光微微閃爍,伴著雪景,合著月色,瞧著分外迷離朦朧,美好得像夢境一樣,只是如今,倒沒人有心情欣賞。
是他?真的沒想到在這里還能見到他!
也是!若說這世上真有誰能平一馬跑平萬千里!除了他,也再沒旁的了。
拓跋蓋吳有些詫異的看著正飛快朝他跑來的玄衣少年,那人還是如前一般,玉樹臨風(fēng),面若冠玉,一舉一動皆是風(fēng)流,只不過卻沒了那一如既往從容,那焦切的眼,那急奔而來的足,那跑壞的馬鞍......
無一不在告訴拓跋蓋吳,此時擁在懷里的這個人,他在乎她!很在乎!
好!非常好!
拓跋蓋吳目光頓時深邃起來,嘴角彎起來一個神秘莫測的弧度,片刻后點頭低揉了揉還在他懷里文蓉烏黑的發(fā)。爾后,兩指頭勾起,吹起一聲哨響,一頭黑油油的駿馬翩然從林中奔出。
拓跋蓋吳小心的將小人兒在懷中抱好,輕松挑衣上了馬,韁繩一扯,之前隱在林中的輕騎突然列隊齊出,生生將玄衣少年奔去拓跋蓋吳的路。
玄衣少年停步,彎弓!正欲射出他箭簍里的最后一支羽箭。
斜眼一撇,似乎看到了什么,眉頭一皺,突然手上動作一停,沉著臉,面上瞧不出心緒,只是默默的收弓入手,一言不發(fā)的往后退了退。
拓跋蓋吳似乎早已料到玄衣少年定然不會放箭,勒轉(zhuǎn)馬頭,扭身對著少年揮了揮擰起的拳頭,挑釁的笑了笑,韁繩一拉,領(lǐng)著鐵騎隊,風(fēng)一般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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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蓉再次醒來時,夜色正濃,彎月兒掛在天幕正上方,慘淡的月色如水潺潺,流淌到了院子里。
屋里的中藥味久久不散,紅燭滴淚搖曳不止,文蓉只覺腦子里的沉重感也一點點散去,她動了動,掙扎的想要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拓跋蓋吳正低著頭,抓著小半截棉被,就守在床前,一點一頓的打著盹。
拓跋蓋吳聽了細微的動靜睜開了眼,抬頭醒來,大喜過望:“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你在我這別院里頭可是躺了三天三夜,好些沒有,哪里可還疼著?可要喝些水?”
文蓉大傷過后,睡了這么久,頭昏昏沉沉的似火燒,喉嚨也是又干又澀,她全然顧不得眼前的人是誰,只聽到有水,便忙點了點頭。
拓跋蓋吳顯而易見的高興,不假手于他人,起身從瓷壺了倒了杯水,摸了摸,皺了皺眉頭,想想,又倒掉一半,然后再從一旁的爐火上的銅壺里頭往水杯里添了些,這才滿意的拿個文蓉。趁文蓉起身時,又忙見縫插針的放了個靠枕在文蓉的身后,體貼的讓她坐的舒服些。
或許是他從來沒有做過這伺候人的事兒,他這一套流程下來,腳邊有濺出的茶水漬,衣襟上也是滿身濕濕的水痕,做什么都是手忙腳亂,粗手粗腳。屋里頭叮叮咚咚的,打翻這個,敲碎那塊,響聲就沒停過,甚是滑稽,怪是好玩。
文蓉雙手握起茶盞,抿了抿茶水潤喉,試探性的動了動,慢慢了解到了自己身子的變化。雖說頭依舊有些昏脹,額上也還有些燙,但身子卻漸漸輕了起來,沒有先前宛如泰山壓頂那種動也動不了的無力感,原本因著壓迫,沖撞后擠成一團的五脹六腑也好似慢慢的延展開來,那死死凝住的內(nèi)息也開始緩緩流淌,滋養(yǎng)全身。
看來為著她的傷,拓跋蓋吳沒少費心,也顯而易見的下了大的本錢。只是在這敵境之內(nèi),他一個對頭的王爺居然也能在短時間內(nèi)找到這么多療傷圣品,和一處低調(diào)華麗的院子來,隱藏的實力確實不可小覷,難怪他能氣盛凌人的回復(fù),這大慶他來得,便也去的。原來不是大話,確實真的。
文蓉抬手按了按額頭,皺了皺眉心,她到底大病初愈,又是傷了里子,好容易坐起來一會,喝了點熱茶,身上雖然暖了,可也有些乏了,整個人悻悻的,渾身不得勁。
方才欲躺下,腦海里瞬間閃回了熊撞傷她后的畫面,那個玄衣少年!
他來了!他還是來了!
文蓉緩緩的閉上眼時,腦海里想起她暈倒前的最后那一回眸,那個芳華絕代的少年,就這么握弓雙手立于荒蕪林道里,眼里似有千言萬語,暗夜無邊的風(fēng)仿佛因他而起,點點星光若是為他而亮,他如此那般倒像是刀斧加身亦能巋然不動的妖魅似的。
文蓉想著,不由有些心疼,慢慢的睜開眼,下意識的半坐起了身子,環(huán)顧四周。
“你在找他?”
拓跋蓋吳沒有放過她眼底的一絲一毫,淡淡的道:“想不到他還活著!更沒有想到你居然是他的女人!他到底那里好?”
話音剛落,他腦子里有一瞬間的空白,下一瞬恨不得給自己無數(shù)個耳光,他為什么要這么說,這和他一直厭煩的草原里那些爭風(fēng)吃醋的女人們有什么分別?
她太過聰慧,敏銳得超乎他的想象,她可會從他的語氣里聽出酸味?要是她猜到了,他該如何自處?
突然,他有些不好起來,有點局促,又有點想逃離!方才的話雖說是他對她而言的,卻也是一個明明白白的真相擺在他眼前,他不得不信!
不管如何,她終究是心有所屬,這就是一根刺,插在拓跋蓋吳的心上,讓他此時站也不好,坐也不是,如鯁在喉,難以釋懷!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他突然真想痛快淋漓的大喝一場!喝過就過,醉過便忘!
拓跋蓋吳沉吟片刻,不動聲色向后挪幾步,清了清嗓子,柔聲道:“你傷才好轉(zhuǎn)一點,還是早些歇息吧!”
他頓了頓,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冷冷道:“明兒個一早,我們便出發(fā)!大夫說過了,你大傷處只要安置得當(dāng),上路不妨事的?!?p> 他嗓子有些干啞,聲音既輕又淺,不容忽視的卻是他話中那股壓抑到極點的深沉怒氣。
文蓉聞言,心一冷,馬上問道:“去哪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