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玄
在看過住所后，四玄便與田義彬道別。
“田村長好好休息，我還需去那方森林看看。”
“哎，仙師初到此處，且先莫急，等我去尋一二個鄉(xiāng)里人陪仙師一同去?！碧锪x彬伸手虛抬。
“這般太過繁瑣，還是不必了，我已知曉方位，況且若是到時需施展些許手段，身旁有人也不方便?！闭f吧，也不等田義彬再度開口，便閃身離去。
只是幾息間，便消失在村中。
田義彬望著其遠(yuǎn)去的身影良久后，才緩緩抬腳往家中去。
而說是去往林中的四玄卻并未如他說的那般，反倒是往山上去。
高樹上，確定四下無人的四玄面色凝重的從袖中取出兩張略顯陳舊的黃紙，像是某類“契根”。
‘彩淑’，‘銀三十六兩’，‘米糧’，‘..月國卜元城’，‘歲十七’。
‘...紅’，‘...十一兩’，‘仲月..’，‘...二’。
兩份紙頁都被撕去大半，只留少許文字，但這只言片語卻似能從中猜到一二是何種契。
四玄將其重新放入袖中，此物待事情解決后，交與本地官府便是，不過看到此物，對于這涅穢之澤他有了新的猜測，且待他再試探一二。
......
夕陽漸殘，在樹蔭下的四玄停下來體內(nèi)運轉(zhuǎn)的功法，一口濁氣自口中吐出，幾點靈光散溢，在他的四周，空空無比，密集的樹樁遍布這片草地，經(jīng)過幾日的風(fēng)吹日曬，其中所殘留的氣息基本是所剩無幾了。
但所謂‘所剩無幾’總歸是有剩，四玄小心的張開手掌，手心處殘陽之氣散發(fā)微弱金光，盤繞作氣旋，走至布下的陣圖中心。
氣旋似乎受到了牽引，穿過手掌向下飄落，最后團(tuán)聚在那陣圖最中央的凹坑處，“煌煌炎炎，掃穢除愆，包羅天地，卻邪衛(wèi)真....”
四玄手中指訣兩次變換，最后化掌拍下，無聲震動肉眼可見，百米外，六方各有一金鎖穿地而起，末端連接四玄掌心，鎖鏈間淡若無物的金色氣焰將之相互連接，在上方向下看，便如一張被拽起的漁網(wǎng)自地底被拽起，刮過泥石草樹。
如江海上的漁民那拖拽繩索般，四玄拉著掌心蔓延而出的鎖鏈，此法名是《景堯祖師陣法百解》中五百七十三種中的網(wǎng)羅法中的其中一項用法，搭配不同的法咒所能網(wǎng)撈的東西與范圍，強(qiáng)度都會有所不同，同時原創(chuàng)是在天上或是在素界中施展此法，網(wǎng)撈萬物所用。
只是四玄暫時沒有那般神仙手段，不會什么揮袖成陣，于是改為在地上篆刻咒文，在七處陣眼壓入陣石，陣旗，起陣后，再站原地進(jìn)行打撈，雖然流程繁瑣，但效果還是顯著的，隨著收縮網(wǎng)中不斷有黑灰色霧氣被捕獲，在六方都聚集到腳下半米時，四玄原地躍起，快速將最后一點收束成一指大小。
看著其中一縷黑氣晃動，“這倒是純凈，只有涅穢?！?p> ?。ó嬐庖?靜心）：“這般做是為了什么？”
?。ó嬐庖?四玄）：“就如你昨日猜測那樣，我自然也懷疑是山鬼作祟，但這番搜尋居然沒有殘留妖氣陰氣，只有涅穢，那就需考慮那為禍之物的入魔程度，這只在使用手段還有部分殘留在受害方身上，那就說明，距離完全的魔化已經(jīng)不遠(yuǎn)。”
四玄眼中白芒顯現(xiàn)，在常人看不到的視角內(nèi)，他的掌中以及周身有清濁自然氣盤踞，操控氣流將那一縷涅穢取出后，外圍的光圈消散，手中清濁騰轉(zhuǎn)作兩儀，小小涅穢如在石磨之下被磨的一干二凈。
這便四玄所習(xí)功法，這功法有著一個非常質(zhì)樸的名稱，《長生經(jīng)》，自《求長生經(jīng)》改撰，養(yǎng)氣清濁，循行周天，三百化一，無為自然。
三歲起靜修，養(yǎng)清氣，五歲下山，鍛濁氣，清濁動靜，性命共修，這把年紀(jì)便以能氣勁纏繞周身護(hù)體，是初現(xiàn)大道長生相。
本想尋找到些妖氣精氣一類，附到符箓之上尋一尋終極，結(jié)果找到這涅穢，只能說明這是有靈智之物在操控涅穢，目的如此明確的去傷那幾人，并驅(qū)使魂魄擾民，極有可能還懷揣涅種，若是身種涅種，那頭頂?shù)姆x澤何時落下就是那人說了算了。
再次打量此處荒落景象，從袖中取出甜薯干，慢嚼慢步向村中去。
三年前的七月，六歲的四玄隨爺爺下山。
在下山后的第四日，四玄第一次殺生，殺了一只豬妖，兩人高的龐大身軀，毫無抵抗的被四玄用玄良鐵劍貫穿，目睹倒下的黑豬被身后的人群切割瓜分，四玄略有些不適，本想先行離開，但被爺爺（陳明一）摁在原地，熱水，鐵鋤，菜刀。
豬妖在這混亂之中被拆解，直到他們扯出了內(nèi)臟，那涌出的碎肉中混雜著還未消化干凈的人尸，圍著的人群也跑出了不少，但很快又有外圍的人補(bǔ)上。
四玄忍不住吐了，爺爺并未多言，但將腳往后收了收，自己這個孫兒中午吃的屬實是有些多。
那些尸體最后還是被收殮了，暈乎乎的四玄陪著爺爺一起擺了壇場做了一場俗世的法事。
事后四玄嚼著白面饃饃，問爺爺：“千年前天庭便以崩碎，生死輪回，日夜夏寒權(quán)責(zé)重歸于天地，世間再無神與仙，人死魂便已歸了這方天地，為何還要這般走下流程，頌?zāi)且褵o用的經(jīng)？”
結(jié)果腦袋起了一個包，“誰告訴你那些經(jīng)無用了？”
“不是爺爺你說，那些妄圖掌控規(guī)則代天行道者，是神仙，入天庭為神，不入則為仙，而我看如今大部分經(jīng)咒，其中恭頌祝禱，祈愿求法之中的神仙們不都，呣?！彼男行┎恢撛趺凑f。
“你真的認(rèn)為那些神仙已逝？”陳明一就那般晃著腦袋，“你就說當(dāng)下你最善用的‘叢懷妙上玄真經(jīng)’，‘無逍道人御闕凈障咒’，‘悼公度魂經(jīng)’，可都有用？”說著，陳明一避開大包的位置，揉著四玄另半邊腦袋笑道。
“道行太淺，好好修行吧，這天地間，玄妙之處多著呢，可不能處處都聽爺爺我來說?！?p> “唔?！彼男换蔚冒l(fā)暈，感覺剛吃下的東西又要出來了。
......
下山一年后，“爺爺，那人身上的黑氣是什么？”四玄右眼閃爍白芒，對著爺爺問道。
“魔種涅穢積惡怨苦，世間苦海肉身自渡。此生染穢作單舟，方覺彼岸我已非我?！?p> “此物名為涅穢。”陳明一在確定四玄看清其物，便招手喚來一道青雷將之劈碎。
“當(dāng)下若是看到此物，說明不出時日，身載此物的人或獸這些，一切有靈之物魔化，這是雙向的，若未身染此物，窮盡一生也無法入魔，而一旦沾染，無論再如何隱世閉關(guān)也終有一日入魔，就像此人，若是我們再晚兩日，你便能見到什么是魔了。”
“此物出現(xiàn)的可能有許多，是有人灑下涅種，也可能是天生地養(yǎng)機(jī)緣得到，又或是被其他身懷涅種之人沾染?！睜敔敺鬟^四玄的腦袋，四玄眼中的白芒如被帶走了一般變得暗淡。
“天眼，他心通，鬼目三個目神通中，我們這一脈所傳的便是天眼，而這就是如今天眼最基本的用途，在尋常修為下可見到入魔前的征兆?！标惷饕坏哪抗鈴?fù)雜，對著四玄說道：“在這世間還是糊涂好，修仙入世，自在一生?！?p> “受了這天眼便會不自在了嗎？”
“那便要看你如何活了，自在之人只會愈發(fā)自在暢快?！?p> “那我要學(xué)天眼，我自然是要活得自在了?！?p> “只是死的也快。”
“?。俊?p> “哈哈哈哈哈哈，你既然已經(jīng)學(xué)會，后悔也無用了。”
“?。窟@就算是會了？”
......
進(jìn)入村長為之準(zhǔn)備的屋舍，四玄盤膝坐在榻上靜息。
此刻屋外已昏暗無光，偶有幾聲獸鳴遙遙，清晨奔走趕路，驅(qū)邪運法，下午布陣采氣，如今才松弛幾分，疲憊感便攀延而上。
但依舊不是歇息的時候，口中真經(jīng)默誦，身形虛幻，繞渺渺落塵之意，便是修行不能停。
如此這般一坐便是兩個時辰，屋外蟲鳴都已停下，四玄緩緩睜眼，與不知何時掀起一角的窗紙之后，那笑著的詭異人臉對視。
可只是一次眨眼后，那張人臉便以消失，掀起一角也被放下，就好似什么都未發(fā)生過一般。
四玄意外的平靜，只是再度合眼，而后。
“轟！”
碎石土瓦飛濺。
“小小妖邪哪里逃！”
一道銳意破開煙塵，直刺遠(yuǎn)處奔向田埂之中爬行的人影，那人胸口朝天，四肢反轉(zhuǎn)胡亂擺動，立起的腦袋依舊那般瞪著大眼笑著，看向那道向它直刺而來之物。
“噗?！?p> 不似利器切割之聲，是那物主動將自己破開，銳器透體而過，沒入前方七尺外。
“哼！”
四玄輕哼，腳下蓄力飛速近身，單手指訣變換，周身攜十六張金色符箓盤旋而出。
九張符箓眨眼便至那人形之物體表，其上符紋閃動，從符箓邊緣蔓延而出，相互交織，剩余七張漂浮在四玄身側(cè)，其中各有一條金色鏈鎖蔓延與那已蔓延至全身的符文相連。
四玄嘴角剛露幾分笑意，“抓到了！”
便又垮了回去。
金光照耀出了那物的膚色，通體漆黑，在被束縛后的幾秒內(nèi)劇烈掙扎無果后，竟直接碎作煙塵開始消散。
“涅穢生智......不似，只是試探？”四玄上前細(xì)看，甩手燃去那幾張逐漸暗淡的符箓，而后三兩下刨出沒入土中的法劍，將之一抖，泥屑盡去。
準(zhǔn)備返身回去，就見原本漆黑的深山村落，家家燈燭火亮，還有十?dāng)?shù)個看著便是粗壯的，持火把向此處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