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喜看話本
聽到這莫名熟悉的熟悉的聲音，田義彬顫顫巍巍扭身看向聲音的方向。
看著眼前漂浮在原本四玄所在位置的榮敬卿，田義彬忍不住手指向他，“你，你?！?p> “怎么了，兩年不見，二姥爺話不會說了？”
田義彬難以置信：“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是啊，應(yīng)該被你那好孫子放火燒死的?！?p> “是了，是了，你這冤魂尋仇來了，哈哈哈哈哈?！碧锪x彬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整個面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蒼蠅，“我就說，我們壞事做了不少，怎么這兩年才碰到這事呢，哈哈哈哈哈?！?p> “你做這些事有過后悔嗎？”
榮敬卿自己也沒想到第一個想要問田義彬的問題居然是這個，明明在自己現(xiàn)在的視角下看的都那么清楚了。
“后悔？哈哈，你覺得呢？”田義彬見到當(dāng)下這番景象哪里不知這兒的全部人都被榮敬卿拿捏，臉上笑得愈發(fā)肆意。
“我想是沒有的，只是你的這副姿態(tài)不是我想看到的，不急，等等你家的好兒媳吧?！痹诳吹剿男@慌逃出，黑澤落地后，榮敬卿反倒是不急了。
在落地的一刻，他再次被刷新了這東西的認(rèn)知，被黑澤落下后所覆蓋區(qū)域內(nèi)的每一人，每一獸，思緒，情感，肉體，似乎只要他輕輕捏緊，嘎吱，田義彬的腿就在自己面前被扭轉(zhuǎn)了。
“??！”田義彬又一次癱倒在了地上，嘴里不斷痛呼起來。
“對，就是這樣，你應(yīng)該在哀嚎?！毙θ葜匦罗D(zhuǎn)移到了榮敬卿的臉上，“放心，在這里面，我不想讓你死之前，你不會死，你也不會暈過去，你會十分清晰的感受痛苦?！?p> “涅穢化黑澤，落地成魔國，你身受穢種，是此方涅穢的擁有者，自然可以去控制這一切?！?p> “還真是可怕，書中寫的太普通了些，魔國還得親眼所見才知的可怕。”
“涅穢，魔國，這稱呼倒是霸氣的很?！睒s敬卿臉上笑容淡去了些，認(rèn)真記下這幾個稱呼，“道長為何又要回來？”
聽到四玄的聲音他并不感到意外，在四玄重新進(jìn)入這片區(qū)域時，他便感覺到了。
“修行者下山行事，不留厄果，因為之后合道易生心魔，且過多沾染凡間因果，斷飛升，難長生，正因如此，凡間少見各大門派的高修為者?！?p> “方才見道長如此驚慌，還以為道長不會回來了，這倒是又給我漲了見識，修行竟還有這般束縛。那道長回來，是要對我出手，不留厄果？”榮敬卿心中提起戒備。
看到在黑霧中逐漸顯露身形的四玄，那些黑霧被四玄阻隔在周身半米之外，榮敬卿無法在四玄的身上感到那種受支配感，這就像是手頭上被插入了一根尖刺，十分膈應(yīng)。
“這兩日對這村中恩怨也算是了解一二，我喜看話本，一旦翻頁便想要一次看完，放心，世俗律法與我無關(guān)，介意讓我站在一旁看看嗎？”四玄指著自己還在發(fā)散著淡淡熒光，但沒了先前威壓的右眼，表示自己的誠意。
明明已經(jīng)沒了先前那般恐怖的威懾，但榮敬卿依舊感到一股莫名壓力出現(xiàn)在身上，但嘴上依舊沒有示弱：“話本，原來這山野之地發(fā)生的悲慘之事對于道長而言，不過是如話本故事那般休閑消遣之物嗎？呵?！?p> 榮敬卿忍不住搖頭，并沒有絲毫氣惱，只是想要驅(qū)散心中的那點軟弱，他也曾在苦痛中將希望寄托于虛無縹緲的神明仙人之上，悲戚在地只知泣。
他感到當(dāng)時軟弱無力的自己可笑。
榮敬卿跳過了話題，問到：“交予你的那群孩子呢？”
看著榮敬卿一副自己是年長者的模樣，四玄忍不住說道：“你也沒多大吧？就叫起別人孩子來了？”
“放心，云紙鶴已經(jīng)帶他們?nèi)チ松酵?，待看完后，我會親自帶去衙門，看看周邊哪有濟(jì)善堂?！?p> 榮敬卿聞言微微點頭，心情也好了不少，他自認(rèn)不是好人，但那群孩童還曾對自己抱有幾分善意，遂對四玄道謝：“道長有勞了?！?p> “仙，??！”如同一直肉蛆般在地上不斷抽動，四肢正在緩緩轉(zhuǎn)動，向著麻花的方向發(fā)展的田義彬見到來人，本想求救，但只是榮敬卿的一個眼神，他口中的話又變?yōu)榱税Ш俊?p> “你要留便留吧。”榮敬卿忍不住補(bǔ)了一句。
四玄對地上凄慘的田義彬熟視無睹，笑著對榮敬卿點了點頭。
可能是感覺等待的這段時間還是太過安靜，原本匍匐在地的眾人，都開始顫抖起來，他們的四肢也開始了扭轉(zhuǎn)，哀嚎聲所然微弱，但十分密集，傳入耳朵時，感覺嗡嗡的。
似乎因為聲音太過嘈雜，四玄眉頭皺起，但剛一表露，但在此之前，榮敬卿率先停下了對這些人的折磨。
“我只是想試試?！睒s敬卿氣勢內(nèi)斂，臉上的微笑換成了最初的平淡溫和。
“即將大仇得報，讓我有些難以自控了，不應(yīng)急的?！?p> 四玄見到榮敬卿開口，便接話道：“怎么說？”
“道長沒有看出我的變化？我以為道長擁有那般可怕的眼睛，應(yīng)該看出的，我是已死之人，不過借身還魂罷了?！?p> “變化，說來，我自見到你的第一眼便感覺到了你的不協(xié)調(diào)，但我沒有看到半分死氣存在，且你在此之前對我并無惡意，這天地何其大，在山野中有古怪奇物，許你得了一二，但那多了去，我也無那般探究之心?！?p> “那倒是我僥幸逃過一劫，畢竟我也是第一次見山外的修行之人，在不清楚底細(xì)前，如何會無端生出惡念?！睒s敬卿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但當(dāng)我看到你抬頭看天時的恐懼后，另一個我確實升起了要將你除掉的想法，田義彬下山我只當(dāng)是尋常衙役一類，等到他回山后才知道他求的是修士驅(qū)邪，沒想到世間居然有奇師樓，奇師令這些?！?p> “你的到來終歸是意料之外的，你的善意讓我絕了這個心思，無論這善念是否帶著些傲慢?！睒s敬卿心里還記著四玄對于他們是話本的形容。
“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想要救村中的苦命人時，我便沒了那個殺你的念頭，若是我對你下手，我又與他們何異，況且，我未曾見過這山外的世界，不知天高海闊，捏了個泥人一試，也未能試出個深淺，也不知我如今這般實力能否殺了道長。”
四玄笑道：“這般說來你如今制伏村中這些人也算是除害了？是個好人咯？”
“好人，誰來評判我？我不需他人對我的好壞評價?！?p> “那你還評判我。”四玄忍不住打斷道，“那你是為何而死？”
榮敬卿便簡單與四玄說了先前家中母親發(fā)簪被偷一事。
“那你是被田義彬所殺？”四玄對于為何榮敬卿身上沒有死氣，心中已有了幾種猜測。
“不，我原本也以為是他，但我想田有禾并未告訴田義彬，若是田義彬，不可能讓呼胖兒來下手，最起碼在表面上，他會把我死這件事撇得遠(yuǎn)遠(yuǎn)的?！睒s敬卿扭頭與四玄對視，看出了對方的好奇，“等等吧，我想在她們面前再揭?！?p> 正說著，不遠(yuǎn)處，又有三個身影出現(xiàn)，各自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小的。
她們眼中都含著恐懼，看得出她們并不想過來，可惜她們的四肢有自己的想法，快步跑到人群跪拜圈的中央，跪在了最前方。
榮敬卿也將視線轉(zhuǎn)向了這幾人。
“幾位舅媽，我前些日子借了幾樣?xùn)|西，剛好今天，全村都在，我把它們還給你們?！?p> 榮敬卿迫不及待將手放在自己的面龐上，輕輕一扯，一張面皮落了下來，露出下方炭化的面容，緩緩將手中的臉皮湊近遞出，被解開后面皮下空洞的眼眶默默看著棍子的母親，把她嚇得是幾近暈厥。
“怎么不接呢？我看你們在那林子里可是找了很久的，也是怪我，沒跟你們打聲招呼就先給拿走了。”
榮敬卿還在繼續(xù)，他將手中的面皮改在了棍子那同樣干癟的面容上，也不捋平就轉(zhuǎn)頭看向下一個了，“還有二狗?！?p> 說著，對著還是完好皮膚的脖頸摳了摳，給揭了下來。
一連整個軀干就像是布料一般完整，輕輕在手中抖了抖，“我人比二狗大了些，把皮撐的有些松了，我想二狗應(yīng)該不會介意吧?！?p> 說完，也是直接將那皮隨意丟在了二狗的身上。
四玄在一旁看著榮敬卿突然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表演，忍不住嘀咕起來：“方才還正常，果然爺爺說的沒錯，仇怨憋了太久，會把人憋瘋的，所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都是放屁，越早報越爽。”
四玄深吸了口氣，在心中自言自語：“看這宣泄方式，應(yīng)該還能再看上一會?！?p> “這樣好，說來，那尋雷符燒了有一會兒了，爺爺怎么還沒到，這次辦事去的有夠遠(yuǎn)的?！?p> “好啊，最后，最后，是你，呼胖兒，另外兩個人的魂用這黑氣揉了揉，就給揉碎了，但是，呼胖兒的，我還留著，汪彩淑?！?p> 聽到這個名字，四玄忍不住看向跪在最后一個的女人，那正是原本被拴在田義彬里屋的女人，呼胖兒的母親。
“汪彩淑?！睒s敬卿又一次重復(fù)了這個名字，抬手狠狠一掌扇在其臉上，使其面龐當(dāng)場扭曲，想來是碎了大半。
但就是這么一扇，原本毫無對焦的眼身，重新聚焦。
“啊，啊?！?p> “下手有些重了?！睒s敬卿自言自語道，話音剛落，汪彩淑的面容便恢復(fù)了原狀。
汪彩淑才剛一恢復(fù)，便開始哀求道：“敬，敬卿求求你，你要殺要剮都朝我來便是，嗚嗚嗚，饒了呼胖兒吧，他是真的有記著你們家的好的?！?p> “有記我家的好，就是燒我家房來報答的？”
“嗚嗚嗚，他當(dāng)時不知道你還在家，都是棍子那該死的，慫恿他去點，說如果不點就不帶他玩，他們才是最該死的，活該，你，您把他們皮剝了都是輕饒了，就應(yīng)該把他們也給燒了?！?p> “呼胖兒那時候他一回家便叫我們?nèi)ゾ然鹆?，他很后悔的，我知道的，他一定是很后悔的?！?p> “其實，我應(yīng)該感謝你家呼胖兒，如果不是那把火，我也不會知道，我救的那只團(tuán)雀居然就是此地的妖精，是他讓我有了如今的力量?！?，榮敬卿褪去了身上焦化的幻象，露出了他如今真正的面貌，近兩米的身高，青紫色的彩羽覆蓋了他的全身，圓短的紅棕色鳥喙，兩側(cè)青色的眼睛導(dǎo)致他需要側(cè)著頭看人。
榮敬卿臉上的喙開合道：“咦？我現(xiàn)在看到了你的悔意?！?p> “嗚嗚嗚，對對，我真的真的很后悔?！?p> 但榮敬卿卻在搖頭：“你后悔那時候不應(yīng)該放火，就應(yīng)該在我娘死的那天把我也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