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他人故
夏季蟬鳴，稍大一些了在學(xué)校睡午覺時總覺得煩不勝煩。
好在小孩子要睡那就能直接睡得死去活來，這么億點點吵鬧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
而且這蟬鳴聲聽久以后就會不知不覺變成孩子們的催眠曲。
不信你可以看看下午第一二節(jié)課，總有那么幾個小朋友睡眼朦朧的撇著窗外，搞得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的打架，鬧得不可開交，最后指不定會在某一聲蟬鳴中腦袋重重的砸在課桌上。
運氣好的一下子驚醒過來，說不定還能躲開老師打量的眼光。但是總有那么幾個瞌睡大的小朋友栽下去后就“以作是以作”，睡過去算了。
不過這肯定少不了最后被老師給揪著耳朵給托到講臺邊上近距離聆聽教誨的結(jié)果。
每一個老師所應(yīng)對的辦法都不一樣，不過最有趣，最好玩的，還是那個時候的數(shù)學(xué)老師。
我記得有一次他看見班上的孩子們一個一個都在打擺子，沒幾個有精神聽他講課的。
于是乎，咚！的一拍桌子，把我們這些臺下的學(xué)生驚的一激靈。連忙睜開蒙松睡眼看向臺上的老師。
奇怪的是我們看過去時，發(fā)現(xiàn)老師并沒有生氣，而且還笑瞇瞇的雙手撐著講臺看著我們。
“都睡醒了吧，這哈沒人困了吧！”
“那好！我來給你們講個故事，就是貓和老鼠你們看過的吧！就是有一集，那個大貓也打瞌睡，但是這個貓要抓老鼠?。≈魅瞬蛔屗?。哎！這個時候他就沒得辦法了啊，它就想到一個辦法，拿膠布把眼睛皮粘上，然后貼在腦殼上?！?p> “你們想這有用沒？沒用??！眼睛皮要打架，他怎么粘的住嘛！然后他又用火柴棍，把眼睛皮撐開，但是眼睛皮太愛打架了，把這火柴棍都給折斷了！哈哈哈！”
“哈哈哈……”
迷迷糊糊間，我又過了一年，到了二年級的暑假了，不過不同于以往的假期，這次我們有模有樣的發(fā)放了帶有封皮，全書都是彩印的暑假作業(yè)。
這可是我們以往不可想象的東西，因為以往的作業(yè)不是放假前前幾天老師突然布置下來的抄寫課文和一些算術(shù)題以外，幾乎沒有打印成冊的作業(yè)，這次卻發(fā)下了新書，全彩的暑假作業(yè)，看的我們是既歡喜又討厭。
可是聞著這些新書散發(fā)出來的油墨香味，不由的笑的更開心了。
教室里嘰嘰喳喳的鬧個不停，突然有一個同學(xué)發(fā)現(xiàn)每一本作業(yè)的最后幾頁就是前面的答案，連忙宣傳開來。
于是乎教室里一度安靜了幾秒，而后以更炸人的聲音開始了喧囂。
“哇！真滴哎！哈哈哈，這哈好了，回去了可以直接抄?！?p> “哈哈哈，估計超都要把手抄抽筋哦！”
小孩子的快樂總是來的太容易，但也總?cè)菀讟窐O生悲。
“鬧！我在辦公室里都聽到你們鬧的聲音了，整個教學(xué)樓里就你們這個班的聲音最大，找不到現(xiàn)在要上課了??！一天天上課讀書納悶沒這么大聲音！”
經(jīng)過了一年以后，今年帶我們的語文老師又換了一個，不偏不巧正好是我一個親戚，我還要喊她大爹。此時她正抱著備課本與課本走進教室。站在教室門口怒目圓睜，盯著我們這一群她帶過的“最差的一屆學(xué)生”。
本來喧囂的像鴨圈的教室瞬間落針可聞。
站在門口的她看我們安靜以后，才慢悠悠的走上講臺。重重的將書本摔在講臺上，吼道：“把你們暑假作業(yè)最后面的參考答案都給我撕下來，最后一位的下桌給我都收上來！”
本來已經(jīng)安靜下來的教室里又開始嗡嗡嘰嘰起來，不少同學(xué)開始面露不悅的交頭接耳，而和老師交情比較好的同學(xué)也在下面撒嬌似的超老師哼哼。
“砰！”又是一聲拍桌子的聲音，“沒聽到啊，叫你們撕參考答案，交上來?！?p> 講臺上怒目圓睜的老師又一嗓子，這下可管用多了，幾乎全部同學(xué)都開始撕起了答案，教室里嘶啦嘶啦的聲音此起彼伏。
只有一個個子小小長得黝黑的小姑涼沒有動靜，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看著嶄新的課本。
很快，全班同學(xué)的答案都上交到了老師手里，不過會不會期間有人自己私藏那么一兩張答案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在座的同學(xué)自己都心知肚明，嘿嘿！
老師早就注意到那個沒有動手撕答案的小女孩了，她也不惱，只是走過去彎下腰輕輕的詢問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嘛？”
小女孩沒有抬頭看老師，只是盯著手里的暑假作業(yè)，手指輕輕地在封面上扣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老師，你看這書多好看啊，為什么要撕掉后面的紙啊，完完整整的不是更好嘛？而且，這一本書我覺得可貴可貴了，我舍不得哎。老師我能不能不撕啊，不過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看后面的答案的！”小女孩還是愣愣的看著暑假作業(yè)，沒有用慌張而又明亮的眼睛去看老師，生怕一眼望過去得到的卻是老師嚴厲且威嚴的臉。
老師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一頭烏黑長發(fā)由于長久沒有清洗已經(jīng)開始有些打結(jié)了，還顯得有些灰撲撲的。
身上的衣服雖然依舊干干凈凈但卻是褪色嚴重，褲子上也有了幾個小小的補丁。全身上下只有一雙鞋子稍微新一點，但也就是僅僅相對身上的衣服來說。
而后又看了看她桌子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書本，書頁也從不像我們這群熊孩子一樣弄的亂糟糟皺巴巴的，或許依舊會有些黑，但也就是明顯被翻閱的多的痕跡而已。
“好！老師相信你~“
坐在不遠地方的我隱約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我認識她，就是我們村隊里的人。只不過我們在前山她們家住在后山而已。
而我家每次去打米的時候爺爺都會帶著我從她們家路過。因為哪個時候家里還沒有買打米機（就是給稻谷褪殼的機器）。
全隊就只有一臺打米機，還是放在村頭村長那邊的打谷場的山上，所以每次去打米都是要靠我們自己背著一袋袋稻谷然后翻山越嶺的一步步走過去，然后去村長家說一聲，好給機器通電。
那時候谷糠我們是不帶走的，也不會給村長家什么電費，每次打米余下的那些谷糠就權(quán)當(dāng)我們打米的費用了的。
因為這谷糠本就是漚肥啊，喂豬填牛圈的好東西。
她們家就離打谷場不遠，每次村民們打完米，現(xiàn)場被弄得亂糟糟的，村長就會叫他瘸腿的爸爸過去打掃衛(wèi)生，而村民們留下的滿地谷糠也就全都送給了她們家。
農(nóng)村人大部分都是樸實之人，雖然自己日子過得也艱苦，卻也看不得這世間的辛酸。
而她家里去負責(zé)打掃衛(wèi)生的，幾乎也都是她這個小娃。
每次看她去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都是高高興興的，一蹦一跳。辮子上下翻飛。
聽我爺爺和村長他們的閑談，我就算再怎么不懂事也能猜出她家的一些情況。
他爸爸其實本來也是一個健全的人的，家里也還有一個媳婦兒，兩口子的小日子，其實過得也還算挺不錯的。
可是前幾年在外面打工遭遇了車禍，被撞斷了腿，本來如果說當(dāng)時及時去醫(yī)院治療是不會留下多大的病根的，但是由于家里實在沒有那么多錢去支付那昂貴的費用，而撞人的哪個司機也早在第一時間跑的沒影了。再加上他本來就是一個種田種了小半輩子的人，哪有什么打官司的找人賠錢的念頭。所以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小女孩的媽媽也在送他們回老家后不久說是出去掙錢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和我媽媽一樣。
不過好在最開始幾年還會往家里打一點錢，通一兩個電話，不過后來就越來越少了。從一個月一次電話，到后來的兩三個月，再到一年，最后變成了了無音訊。
以前我還能在山的這邊聽見她站在山頭叫媽媽，直到后來上學(xué)以后，我就再也沒有聽見過了。
由于我這大爹算是遠嫁了出去的，雖然后來回到了鎮(zhèn)子里來教書，但很多村里的消息她也還是不知道的。
以至于她第二次給我們帶課后留下家庭作業(yè)后檢查時，沖這小女孩發(fā)了一大通火。
”你過來，燕燕你怎么沒有做作業(yè)？“
”老師……我做了的，就，就在上面。“
……
”誰讓你自己擦了然后再寫的？不知道作業(yè)不能蓋上嗎？你這要我怎么看清楚你寫的東西?！?p> “可是這本子擦了還能用啊，挺新的，我有好好的擦干凈，也會規(guī)規(guī)矩矩的寫字，我就是覺得這本子太貴了，舍不得?！?p> “你這小姑涼哪門（怎么）這么小氣呢，買本子能花多少錢，一個作業(yè)本也才5角，又不用你掏錢，我就不信你爸爸買不起一個新本子……”
老師看著小姑涼開始發(fā)紅變的濕潤的眼眶，看著她越來越低的頭，看著地上漸漸滴下的水滴。她停下了嘴，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
“今天回去不許這樣了，一個本子只能寫一遍，以后寫過的那頁不準用橡皮擦再擦去了，重新翻一篇再寫！”
小姑涼木訥的點點頭，鞠了個躬轉(zhuǎn)身回到了座位上偷偷抹了把眼淚。
我們都朝她投去了異樣的眼光。我不知道其他同學(xué)是什么樣的，我只知道我反正沒啥感覺，不討厭她，也不喜歡她。
喜歡她干嘛，能有我砍牌牌兒，打珠珠兒好玩？
而且，我們也沒排斥她吧，而且她也沒主動找我玩過啊。
下課后老師回到了辦公室，我正好過去玩，走進門口聽見了她詢問的聲音。
“黃老師（我們當(dāng)時的數(shù)學(xué)老師），你曉不曉得哪個燕燕時怎么回事啊，她家里是有莫子困難嘛？我看她今天寫作業(yè)就是把昨天的舊作業(yè)擦了重寫的，雖然寫的蠻工整的，但也不至于這么節(jié)省吧?！?p> “就是哪個矮黑的小女娃兒哈？是的，她家里確實比較困難，先是她爸爸出車禍成了殘疾人，她媽媽后來又跑了，現(xiàn)在家里就她爺爺奶奶和她爸爸務(wù)農(nóng)，沒啥經(jīng)濟來源。她來讀書都還是她們村長送過來的，這個娃娃比較懂事，隨然不是很聰明，但最起碼從不偷懶。這是他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本，去年一年就這么兩個本子，一直是寫了擦擦寫的。我也只好用鉛筆給他判題?！罢f著，黃老師把她去年的作業(yè)本遞給了我大爹。
“你今年剛帶班我們也沒來的急給你細講這些學(xué)生的家庭情況，反正她要是有什么問題你直接說就是，但是關(guān)于家庭方面的事，還是少說吧?！?p> 這次換成了我大爹一言不發(fā)，看著黃老師手里作業(yè)本里面的內(nèi)容愣愣出神。
或許也是再后悔自己剛剛不分親紅皂白教訓(xùn)了那個小姑涼的緣故吧，亦或是覺得自己說的太重，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小刀戳進了她的心窩里。
畢竟我大爹雖然家境也不是特別好，但是求學(xué)路也還是一直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最后還找了個退役的特種兵老公，做了個農(nóng)家樂開了個魚塘，兩個人小日子過得也算和和美美，有滋有味的。
生育的兩個兒子現(xiàn)在估摸著當(dāng)時她教我們的時候也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了。
我看著一直一言不發(fā)的大爹，扯了扯她的衣袖。這時她仿佛才回過神來，連忙撇過頭朝我笑了笑，叫我先回教室去上課。
小孩子嘛，哪里計較那么多，而且這里本來就是辦公室，再膽大的學(xué)生進去都會有一些天然的瑟瑟發(fā)抖。
可能算是天然壓制吧。
所以我也只好悻悻然回了教室去，松開了背后準備給大爹看的小拳頭，里面攥了一手剛放的仙氣。
不過從那以后，哪個叫燕燕的小女孩最起碼再也沒有為沒有作業(yè)本寫而發(fā)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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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熬到放學(xué)時間了，還是和往常一樣，去哪個方向的學(xué)生就站在哪一隊，老師一個一個點過人頭，確定沒有缺人后例行訓(xùn)話就開始讓學(xué)生們開火車般地排隊往家的方向跑。
下午四點半的日頭剛好從山頂照耀在這群回家的孩子身上，平日里路邊的野雞小魚蚌殼等這些奇珍異玩，再也吸引不了這群脫韁的小野馬。
因為他們知道，從今天起，又是好久好久都可以肆意亂跑的日子，腳下可以踩著蒲公英，手里可以拿著行山杖，打落將開未來的所以半人高的雜草。
今天放學(xué)后玩的這一會兒算什么，還是先回家早早的吃過晚飯把作業(yè)先做了再說。
免得到時候開學(xué)之際又來惡補。
而在大部分小朋友都已經(jīng)到家看著金鷹卡通和少兒頻道的節(jié)目時，我依舊還悶頭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一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畢竟那時候的我也還小，如果按大人的腳力來算，一個小時怎么都可以走回家，但對于那個時候還是個小豆丁的我來說，一個半小時才能勉勉強強走到家，這還是我不在路上貪玩的結(jié)果。
不過好在左右護法每天都會準時的到山腳的小溪邊來等我，她們仿佛都有一個極其簡單的默契——不過河，在河對岸怎么玩鬧都可以，就是不愿意過河來，除非是有大人在前面，且沒出聲呵斥她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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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漸漸多了起來，由于在農(nóng)村的我并沒有睡午覺的習(xí)慣，所以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出門在屋后的橘子園里逮知了。
我沒有粘知了的那種桿子，小時候也不知道有這個東西，不過對我來說，有沒有可能都差不多，最后都只是去用手逮。
手里拿著去年過年買橘子剩下的準備待會兒再去砍點竹子做抄漁網(wǎng)的塑料網(wǎng)，逮一只就塞進去一只。一個下午下來，七八只鬧喳喳的蟬，一兩只蜻蜓與蝴蝶，幾只半大不小的蟋蟀，地母蟲，運氣好甚至能在這旱田里翻到一兩只土狗兒。
嗯~我家老母雞晚上又要加餐了，嘻嘻，記得明天一定要多下兩個蛋！
夕陽斜映，映照著屋頂幾縷淡白炊煙，燈火寥寥，屋中人生百態(tài)。
貍貓黑狗，雞叫蟲鳴，風(fēng)吹竹林簌簌。月光蕩蕩星河成片，月下你我共聽老人言。
爺爺奶奶一人搬了一把竹椅倚坐在了門口寬敞的空地里，我們農(nóng)村里統(tǒng)稱為場壩。
平日里就是用來曬谷洗衣，殺豬宰雞，鋸樹劈柴等等等一系列活動的地方。
不要覺得可能這里很臟，其實真的很干凈，畢竟相對來說，這也是我們家的庭院。
不知各位是怎么知道牛郎織女、聊齋志異等等故事的。反正我是從小在屋檐下，在場壩里，看著璀璨的星空聽爺爺娓娓道來的。
可能說沒有電視里說書先生講述的那么精彩絕倫，口生蓮花，但也好過我后來天天抱著電視機看喜羊羊來的愜意，溫暖。
不過現(xiàn)在，翻開電視播放的動畫片。真想對著這些動畫片制作人的臉吐一口唾沫，呸！什么玩意兒！你就等著唾面自干后好好敷面膜吧！要不然怎么能做出如此的……
我想大抵是他們的腦袋被門夾過吧，又或者是吃了被門夾了的核桃？
縱觀前后，真不如喜羊羊來的實在。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家里可能在上幾代還是大戶人家，畢竟不是誰家在農(nóng)村都有二層三進的房屋。畢竟不是每個爺爺都能懂得絲鉉鑼鼓，又懂得竹笛醫(yī)術(shù)。也不是每個奶奶都是能簡單識文斷字。
不過說來也奇怪，我從未見過我爺爺動過家里的竹笛，以至于后來我翻箱倒柜找出來的時候，它都已經(jīng)被蟲子蛀空，而后被我爺爺拿過去在手中摩挲了幾下后，扔進了灶洞里，被那橘色的精靈所吞噬。
而我之所以知道這些，完全是因為后來哪個當(dāng)老師的大爹給我提起的，仿佛是在為我爺爺怒其子孫不爭。
后來哦，爺爺口里的故事被我聽完了，我也開始懂得了家里唯一一臺黑白電視怎么看之后，就漸漸的沒有再和爺爺奶奶去場壩看星空。
這也才讓我終于找到了藏在黑白電視下的一小疊紅本本和勛章（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勛章，著實不好說是啥）。
一個個紅本本早已被電視機壓的緊緊合在一起。
每一次翻開一頁都有可能撕毀一頁的風(fēng)險。字跡也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更有幾許紙張中長了吃書的棉蟲。
而后就是幾個被壓的變形但依舊能看出是毛主席大頭像的沖壓勛章（就且容我把它當(dāng)勛章把），半繁半簡的沖壓著”長江xxxx資以表彰“等字樣。
我拿著這些小東西邀功似的跑向正在廚房做飯的奶奶。
”奶奶你看，這是莫子?xùn)|西哦，我剛剛在電視機下頭找到的“
奶奶停下手里的活，雙手在圍裙上反復(fù)的抹了幾下，接過我手里的東西看了看，現(xiàn)在想來奶奶那時的表情可謂豐富多彩。
有高興，有難過，有惋惜。
最后只是說到：”這個你爺爺?shù)臇|西，莫撈（別動），放回去，快點?！?p> 這我哪里肯，嘴巴里答應(yīng)的歪歪聲，轉(zhuǎn)頭碰到洗好臘肉回來的爺爺高高舉起手里的紅本本問道：”爺爺爺爺，這個是莫子?xùn)|西嘛。”
爺爺撇了眼紅本本，放好手里的臘肉，走近了拿走了幾個紅本本，翻了翻然后默默的扔進了灶洞里，看的奶奶一臉惋惜。爺爺假裝說道：”哎呀！不小心掉噠還沒看清常嘞！“而后又笑嘻嘻的看著我。
不過我就算再小也還是看得懂爺爺是故意扔進去的，我只是小，又不是傻。
我斜撇了我爺爺一眼”那我不管，這些鐵殼殼是我的了！“
爺爺有看了一眼那幾個類似勛章的東西，說道：”要的要的，你拿起玩嘛，不過你給我兩個，我給你做個小玩意兒~“
我看著手心里不多的幾個，有點舍不得，但還是給出了兩個最大的，誰讓這倆最丑呢。
而后我就看見爺爺走進了后嘚兒（相當(dāng)于儲物間）里拿出了一個錘子，就著廚房的燈光，在門口的一個石頭上把其中一個最大的砸成了一個鐵餅，而后又用釘子扎了兩個洞，最后從中間穿了根繩子給了我。
我相信很多人小時候也玩過這類玩具，接下來，只要你把手指套進繩子里然后搖晃給鐵餅打轉(zhuǎn)幾圈，然后拉就可以了，接下來這個鐵片會越飛越快，呼呼作響，在我們那個年代、地方，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玩意呢~
爺爺看著我心滿意足的離開，暗暗的收起了最后一塊完好的勛章。
許多年后，我才從隔壁家的大爹二爹們口中得知，爺爺?shù)暌菜闶沁@十里八鄉(xiāng)的俊后生，上過初中，去過現(xiàn)在的三峽那邊插過隊，做過領(lǐng)導(dǎo)。
后來啊，因為家里之前算是比較富裕的，而且那年開始計劃生育了，當(dāng)時我爺爺?shù)谌齻€孩子，也就是我爸爸要出生時，直接導(dǎo)致村里有一部分和我爺爺不對付哦人要派人來抓我爺爺。
不僅又要把上一輩的問題翻出來，還要給我爺爺結(jié)扎，要不是村里有人通風(fēng)報信，我爺爺在他們來之前手拿鐮刀提前跑進山里待了3個多月，這事還不知道會發(fā)展成什么樣。
估計也是給我爺爺給嚇到了，畢竟哪個時候剛大集體剛結(jié)束五六年，生理文化也沒有普及開，以為這個結(jié)扎就像撬豬兒（閹豬）一樣，要統(tǒng)統(tǒng)挖掉。
當(dāng)然，這也導(dǎo)致馬上就要分配給我爺爺?shù)囊粋€教師崗位徹底無望了。
而且家里還有一個老人，也就是我爺爺?shù)亩專瑢賹崝〖?，金叉銀簪大元寶甚至是我奶奶的嫁妝都被她賤賣的賤賣，送人的送人。
現(xiàn)在想來可能也屬時沒辦法。只是初聽這些事時，委實惱火的很。
可我現(xiàn)在想來，在那個蒙昧的年代，爺爺?shù)母赣H也就是我祖祖死后一個女人家要操辦起這偌大一個家，也確實不容易啊。這些東西如果一直握在手里不放開，鬼知道會有什么麻煩。
爺爺逃進深山老林了，奶奶又剛剛生完孩子，家里正一鍋糟，自己的親大爹二爹又還小，整個家的壓力又落在了這個我連稱謂都記不清的老人身上，一介女流面對村委會里人的堵門，能怎么辦？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些事，我家里人從沒有跟我提起過，可能這就是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吧，也正是如此，在我讀大學(xué)知道這些事前，一直過的沒心沒肺，像個廢物。
可我奶奶一直愛著我爺爺，從來沒恨過他。
今早又接到了我爺爺?shù)囊曨l電話，不久前學(xué)會用手機的爺爺從大學(xué)期間就一直給我打著電話，可我不知道該說些啥，日常的噓寒問暖后，便再無話可說。
每次視頻，都是匆匆的三五分鐘便掛斷了。
只是在家時時常聽我爺爺說想回山上老家，不再新家待著，為了他自己，也為了我，只是苦了我爸爸。
現(xiàn)在看著天空，月淡星疏，再無小時候的明亮。
現(xiàn)在看著身邊，佳人有，家人無。所以，時間已經(jīng)容不得我猥瑣發(fā)育了，需要趕快推上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