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的前半生就是一個悲劇。
她的父母在她十歲那年,先后墜崖身亡。他們夫妻二人留給烏蘭的,只有一個奇異的獸角,那獸角只有有小拇指那般長短。烏蘭給它穿了一根繩子,掛在脖子上。
烏蘭的母親是一個外族人,而外族人并不能夠長期的生活在這個地方。如果長期居住在這里,他們的身體就會逐漸出現(xiàn)各種問題,總之身體會一天不如一天,直到油盡燈枯。
有人說,這是一種上天的懲罰,一種神秘的詛咒。有人說,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也有人說是因為大山里的毒蟲毒霧……總之,說什的都有,但就是沒有解決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外族人最好遠離這里。而部落內的族人最好也不要離開甚至背叛整個部落。所有離開部落的人,也都沒有好下場。至于到底是什么樣的結果,只有族里的老一輩才知道。一旦有年輕人選擇永遠離開了部落。那么就要去大祭司那里,簽下一份血契并立誓,永遠不會泄露族人的秘密。無論發(fā)生任何事情,后果自負,絕不回來求救……
當年,烏蘭的阿吉為了妻子的身體,經常進山采藥。有一次發(fā)現(xiàn)了一個神秘的山谷,兩側的懸崖峭壁上更是長滿了珍貴的藥材。那里人跡罕至,步步驚險。
烏蘭現(xiàn)在胸前帶著的獸角,就是烏蘭的阿吉從那個神秘的地方得來的。烏蘭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獸角的來歷。但是只要帶著獸角進山,那些毒舌猛獸,它們都會避開烏蘭,甚至還有些小獸會主動給烏蘭帶路,親近烏蘭。
烏蘭的阿吉得到獸角之后,將獸角鋸成兩段,小的給了烏蘭,大的給了妻子。那一段時間,烏蘭的阿吉經常進山,而且?guī)Щ貋聿簧偎幉暮瞳C物,家里的條件也有所好轉。不過好景不長,烏蘭的阿吉采藥時不慎掉下懸崖,一命嗚呼。
烏蘭的母親昔日也是個驚才艷艷之輩,只不過愛上了一個不同種族的人,因此留在了這個讓她備受折磨的小漁村。
丈夫多日未歸,烏蘭的母親靠著丈夫留下的蛛絲馬跡,拿著丈夫留下的克制毒蟲的毒藥,戴上獸角上了山。因為獸角的作用,上山的途中并沒有遇見太多的危險,很快找到了丈夫墜崖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件殘破的外衣,還有一些采藥的工具,和一個熄滅的火堆。烏蘭那個時候偷偷跟在母親的身后,看著母親捧著阿吉的衣服哭的痛不欲生。烏蘭捂住自己的嘴巴,躲在樹后面不敢出去。
烏蘭現(xiàn)在還清晰的記得,那日母親哭了大半天,擦干眼淚,站了起來。然后走到懸崖邊,一個縱身,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十歲的烏蘭沖了出去,大聲呼喚著母親。當時的她,很想問母親為什么那么毫不猶豫的追隨阿吉而去。她知道母親是愛她的,只不過阿吉是母親的命。
十歲烏蘭在崖邊坐了一天一夜。最后,在那里磕了三個響頭,然后就回去了。從此以后,烏蘭更受村子里的人厭棄,她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災星。村子只有兩個人愿意和她說話,把她當做朋友,一個就是烏蘭現(xiàn)在的丈夫,還有一個就是現(xiàn)任大祭司。
烏蘭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盡最大努力。她努力的學著做一個好母親,甚至為此選了自己不愛的人過一輩子。為的就是,不想像母親那樣,有一天會為了愛情拋棄自己的孩子。因為不愛丈夫,所以根本不會在意。烏蘭愿意把這一生大部分的愛都留給這些孩子,哪怕他們其中有人并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在心里,偷偷的留下一個角落,給那個曾經深愛著她,她也深愛的男人??蓻]想到,到頭來,還是自己錯了。如今麗婭這樣的偏激,不就是像當年的自己。只不過,麗婭歇斯底里的痛訴著反抗著,而當年的自己平靜、理性甚至冷漠……
烏蘭一直活在內疚中,她覺得她這一生,不只毀了自己,也害得兩個昔日好友因為自己,徹底反目成仇。如今連自己疼愛的孩子,她也護不住。
她烏蘭這一生不就是個天大笑話嘛!自小少了父母的疼愛,失了親情。年少時親手毀了愛情、失了友情。如今人到中年,難不成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喪命?
烏蘭心灰意冷,整個人都處于崩潰的邊緣。
陳年舊事浮上心頭,悔不當初。烏蘭沒有聽到后面麗婭說的話。她陷入往事,難以自拔,一時失神。
麗婭其實問了烏蘭一個問題,為了得到想要的答案,麗婭解開了封住烏蘭的嘴的布條。可惜烏蘭正在失神,并沒有聽到麗婭的問題。就連麗婭起身離開,她也沒有察覺。
麗婭離開之后,跟諾敏打了個招呼,蹲在海邊打濕了帕子,然后又回到了烏蘭身邊。烏蘭還是那個樣子,沒什么變化。如果烏蘭能夠清醒過來,就會發(fā)現(xiàn)麗婭眼神里有一絲害怕、一絲希望還有一絲糾結。
麗婭扯下烏蘭臉上的面紗,拿起手中打濕的帕子,輕輕的擦著烏蘭的臉頰。
這時候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是覺得非常溫馨感人。就好像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正在替?zhèn)牡哪赣H擦去臉上的淚水。
然而,事實并不是這樣的。麗婭每擦一下,心中的恨就多了一分。麗婭一直以為,身邊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受到族中詛咒的折磨,承受著一刀又一刀劃開皮膚的痛楚。然而現(xiàn)實是殘酷的。
當麗婭一點點的擦掉烏蘭臉上畫上去的圖騰時,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身邊所有人都在欺騙她。
麗婭本來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她先是溫柔的擦去了烏蘭的半邊圖騰,果然和她想的一樣。烏蘭臉上的圖騰都是假的,她臉上沒有半點劃傷的痕跡。麗婭內心祈禱著,自己是阿里的女兒,所以,也許烏蘭年輕的時候和自己一樣愛美。但是老天爺沒有聽到麗婭的祈禱,烏蘭的另一邊臉上也沒有半點瑕疵。
當麗婭看到這張完美無瑕的臉的時候,麗婭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難以形容笑容。烏蘭的這張臉,簡直無可挑剔。如果前一天,麗婭沒有看到了巫娜的那張臉,她不會懷疑自己的阿里。烏蘭這張看著只有二十出頭的臉,居然跟巫娜有九成相似。不對,應該反過來說,巫娜的樣貌,簡直是像極了眼前的烏蘭。眼前的烏蘭多了一分柔弱,還有一分女人味。而巫娜則是少女的嬌俏,可愛又冷漠又高貴。
這兩張臉,在這一刻融合在一起了,浮現(xiàn)在麗婭的眼前。
麗婭很確定,自己并不像阿吉。她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長得像阿里。這一刻,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手,狠狠地扇了烏蘭一巴掌。這一巴掌打下去,烏蘭也徹底清醒過來了!
烏蘭那白嫩的臉頰,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嘴角還出現(xiàn)了一絲血跡。
烏蘭:“麗婭,你這是在做什么?”
烏蘭每說一個字,都牽動著臉上的傷,疼的她直冒虛汗。
麗婭:“你應該慶幸,今天為了趕海,我特意把指甲修剪了。否則,我一定毀了你這張臉”
烏蘭這才發(fā)現(xiàn),麗婭手里還拿著帕子,帕子上的顏色,很明顯是自己涂在臉上的假圖騰。烏蘭知道,早晚有一天,謊言會被揭穿,但是沒想到揭穿這一切的人竟然是麗婭。
也不知道該說烏蘭幸運還是不幸。麗婭平日里總是喜歡研究毒蟲毒草,指甲經常藏著毒藥。麗婭的毒藥都不算厲害,也就是能防身用。但畢竟也是毒藥,要是中了招,怎么也要遭一番罪。
烏蘭:“麗婭,你聽我解釋!”
麗婭:“算我求你了,你閉嘴吧,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臉腫得跟個豬頭似的,丑死了。話也說不清楚,你閉嘴吧!”
諾敏:“麗婭,你那邊好了沒有,阿喜她們差不多了!我們準備準備吧!”
麗婭:“好了,馬上過來!”
麗婭貼心的幫烏蘭把面紗戴上了。
麗婭:“烏蘭,你現(xiàn)在真的是丑的讓人想吐。這里又沒有男人,你一副無辜又委屈的樣子做給誰看?從今天起我們各走各的,以后誰也別管誰。我不會告訴阿吉,你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你也別擋了我的道!”
烏蘭:“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的,我沒有對不起你阿吉!”
烏蘭說什么,麗婭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大致上理解烏蘭想要表達什么。
諾敏:“麗婭,我們該出發(fā)了!”
烏蘭扭動著身子,想要攔住麗婭。麗婭一腳踩在烏蘭的背上。
麗婭:“別碰我,我嫌你臟!”
隨后,麗婭又是一腳,踹開了烏蘭。
烏蘭最近幾年,身體大不如前。幸好身體里還有一半血脈,可以適當化解當地的一些毒蟲毒霧對身體侵蝕。
烏蘭一直不相信所謂的詛咒之說,所以這些年她偶爾也會進山。她早就察覺到身體的變化,她很清楚,自己不會像母親那般痛苦,但也不會像族人那般臉上身上長滿魚鱗。
麗婭這兩腳并不輕,烏蘭躺在地上沒有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