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午夜，Y城人民醫(yī)院，急診室仍燈火通明，不時有病人送來。
有人說，要去了解一個國家的發(fā)達程度，只需要去了解這個國家的醫(yī)療水平。這話雖然有些狹隘，但恰恰讓人認識到健康醫(yī)療的重要性。
周安琪是個被上帝眷顧的人，第一次來急癥室，這個時間點還有這么多病人來來往往，被深深震撼到了。
住院床位緊張，好在有隨行的周老板大方幫著申請了VIP病房，又因為救梅云奇的老叟提前跟醫(yī)院這邊打了招呼，所以他一來到醫(yī)院，照完CT，直接被推進手術(shù)室進行一番查漏補缺，直到凌晨兩點，才回到vip病房。
周老板回家去了，周安琪留下來照顧，正當(dāng)他們以為一切處理妥當(dāng)，可以休息了，這時，兩個警察敲門進屋。
周安琪揉了揉眼袋，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還是支撐著身體迎了上去，說道：“你好，警察叔叔，我們之前就跟你們同事打過招呼了，明天再來給我們做筆錄，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我們實在是太困了，阿歐……”
她說著打了個哈欠，小手拍了拍小嘴。
進來的警察連聲道歉，但還是說出了來因：“我們不是來做筆錄的，是過來問一下，你認不認識一位叫陳翠花的女孩？”
陳翠花，這是翠兒的本名，她在前一天只聽翠兒說過一次。因為‘翠花’之名，不知從何時開始，在世人眼中，帶有了濃厚的感情色彩，所以翠兒不是很喜歡。但姓名乃是父母的恩賜，由不得自己喜厭而盡數(shù)拋棄。為了避開世俗，翠兒把自己的工牌、名片印成陳翠兒，別人見了自然翠兒翠兒的叫，誰會去深究她身份證上的本名。
“知道呀，我同事，怎么了？”周安琪輕輕點頭。
“哦，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陳翠花在一個多小時前于天海大道發(fā)生車禍，現(xiàn)已確認死亡，死亡時間是凌晨一點二十三分，您節(jié)哀。請問你知道她家人的聯(lián)系方式嗎？”
警察一句一句徐徐說著，卻是像仍了一顆手雷，直接將周安琪的困意炸得一絲不剩，他急問道：“你說什么？翠兒出車禍死了？”
“很抱歉，是的！”
“你確定了她的身份嗎？現(xiàn)在人呢？就在這醫(yī)院嗎？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周安琪還是難以置信，一個個問題像子彈一樣，壓得警察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最后只好領(lǐng)著她去停尸房。
周安琪跟梅云奇打了聲招呼就跟著警察走了，越靠近停尸房，她越是緊張地手心冒汗。話說剛剛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困難，她應(yīng)該都能從容面對，可當(dāng)真正死亡出現(xiàn)時，即便是萬千氣運庇佑的她，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醫(yī)院負一樓太平間位置，處處透著冰冷，周安琪隨著警察來到這里，本來心就有些發(fā)寒，再看門口長椅旁蹲坐、手銬銬著在地上默默抹淚的大只佬，她心就更涼了，這家伙不是大盜之一胖龍還能有誰。椅子上坐著的是另外兩名警察，警察中間顫顫巍巍坐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看那小孩一身所謂的時尚潮流裝束，看不出小孩是男是女，本來一臉煙熏妝在這太平間里，是完美的搭配，卻是一副欲哭委屈的模樣，時不時探頭望向太平間入口方向。
周安琪沒有理會胖龍，也沒什么好說的，她隨警察進到太平間，當(dāng)白布掀開的一剎那，那蒼白的面孔映入眼簾，她再也抑制不住情緒，眼淚刷刷刷地滾動。雖然她與這個女孩只認識了兩天，可友誼這種東西，跟愛情有得一拼，一旦對上眼，對方就會占據(jù)你內(nèi)心一個重要高點。
這才過了幾個小時，那個淳樸、可愛的女孩，就與她陰陽相隔了。她看著那一副安詳?shù)哪樕蠜]有一絲笑容，有的只是堅韌的神態(tài)，她知道，這個女孩為了在Y城這樣的大都市生存下來，付出了何等的努力，這也是她喜歡翠兒的原因之一。
她突然一咬牙，一抹臉上的淚痕，滿臉怒色，轉(zhuǎn)身出門，二話不說就對著胖龍拳打腳踢，誰都攔不住。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對她？為什么要害死她？為什么？”
胖龍默默承受著拳腳，沒有一絲反抗的意思，嘴上還不停地自怨自艾：“是我害了她，是我，都怪我，我對不起她……”
警察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將周安琪拉開，讓姑娘平靜了一下，才解釋道：“你先消消氣，事情比較復(fù)雜，我可以簡單跟你說一下?，F(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我們要先聯(lián)系上陳翠花的家人，你說是吧。”
周安琪鼻孔出著氣，定了定神，認同道：“是怎么回事？”
警察指了指椅子上坐著的小孩，嘆了口氣說道：“我之前也跟你說過，陳翠花是車禍原因死亡的，而我之所以說復(fù)雜，是指駕車的車主是這個小孩。”
“什么？”周安琪傻眼了，這小孩一看就是乳臭未干，考駕照的年齡都沒有達到，哪來的車給他開。
“這還不算，更復(fù)雜的是，他們一個闖紅燈，一個闖黃燈。我們剛調(diào)取了監(jiān)控”警察說著就拿出了手機，打開一個視頻給周安琪觀看。
視頻里，時間是凌晨，是周安琪他們掉落大廈之后的時間，她不知道胖龍他們是怎么逃出天海財富大廈的，那里早被警察包圍了。在天海大道大馬路邊，胖龍跟翠兒正在發(fā)生爭執(zhí)，視頻沒有錄音，具體爭執(zhí)什么聽不到。突然，翠兒甩開了胖龍，沖入斑馬線，胖龍指著紅綠燈說著什么，然后下一秒，在翠兒回頭之際，一輛保時捷從其背后沖出，整個人被撞得飛出十米開外。那車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可是在Y城市區(qū)內(nèi)，限速40的復(fù)雜路段。一個急剎，馬路上瞬間被拖出一條彎彎曲曲的輪胎痕，車輪胎上也已冒起濃煙，車上下來的人，正是眼前這個小孩。
周安琪看著視頻，久久不能平靜，狠狠地盯著胖龍，給他看了一眼視頻，問道：“快說，怎么回事？”
胖龍抽了抽鼻子，哭喪著聲音說道：“我都答應(yīng)她了，我會去自首的，我跟她說，等拿到了錢，偷偷把錢藏起來，等我自首坐牢出來以后，就有錢娶她了。她不信我，以為我是騙她的，是找借口拖延時間為了逃跑。
“我們發(fā)生了爭吵，紅綠燈還沒變綠她就要拉著我回去找警察自首，我說等個綠燈。她又說我在找借口，深更半夜馬路上車都沒幾輛，就為了省幾秒鐘時間，她在最后幾秒紅燈時就走了出去，可是……，可是……”
胖龍說著哽咽不止，再也說不出話。
視頻最后，翠兒的旁邊，胖龍沖上去死死地抱住翠兒，悲痛欲絕，直到警察過來將他扣了。
正在這時，太平間的入口進來幾人，最前方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端莊老婦人，后面是一些保鏢，那裝扮，那架勢，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闊老太。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老婦人還未推開門就沖里面喊：“然然，然然，奶奶來了，奶奶來了?！?p>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小孩聞聲而起，喜笑顏開，不停向老婦人招手，喊道：“奶奶，我在這呢?！?p> 老婦人急匆匆上前，又是擁抱又是關(guān)切：“哎呀，可嚇?biāo)滥棠塘?，你傷著哪里了沒有？”
不問還好，這一問，小孩一扁嘴，搖著頭，哭了。
“別哭，別哭啊，有奶奶在，沒事的，沒事的?！崩蠇D人安慰著小孩，這才對旁邊的警察說道：“警察同志，這么晚還勞煩你們，真是抱歉，辛苦了”
警察擺了擺手，出示了自己證件后說道：“不辛苦，應(yīng)該的，現(xiàn)在的情況是，你小孩是沒事，但他撞死人了。目前我們已暫扣了事故車輛，你的小孩雖然未滿十八周歲，但也夠了十四周歲，交通違法行為暫且不論，撞人致死，此事已構(gòu)成刑事犯罪，依法，我們需要對他進行暫時的刑事拘留。至于事故的定責(zé)和后續(xù)的賠償，還需要等對方家屬來了再進行協(xié)商，至于最后你們是自行調(diào)解，還是走法律訴訟程序，都要看對方家屬意見?！?p> “賠，警察同志，多少錢我們都賠。但能不能不拘留，孩子還小，哪能受那苦呀”老婦人對于撞死人一時，她的反應(yīng)像是再處理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一張口就說賠錢。但一聽說要拘留，她立馬不愿意，就好像拘留幾天能要了小孩的命。
不等警察解釋，周安琪氣急敗壞吼道：“賠錢，有錢了不起嗎？撞死了人，一句簡單的賠錢就了事，你怎么好意思說的出口?！?p> 老婦人一聽，一臉難堪，她以為周安琪就是死者家屬。她知道這事無論如何都是孫子的責(zé)任，事情要是沒處理好，那是要負刑事責(zé)任的，絕不是錢能解決的了。她上前好聲好氣說道：“您是？”
警察介紹道：“死者的朋友！”
一聽到只是個朋友，老婦人臉色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對周安琪沒了興趣，繼續(xù)問警察：“警察同志，有沒什么辦法不拘留？”
周安琪火氣更大了，斥道：“這個世界上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家長，才導(dǎo)致現(xiàn)在的小孩敢肆意妄為，都這樣了，還護著，真是社會的悲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