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冤家路窄，聶錚尷尬至極，李素瑾跟著聶錚屁股后面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莫輕璇只是冷冷瞪了聶錚一眼，面露厭惡之色后，再無其他反應(yīng)。
聶錚瞅了瞅她手中的書冊，《酉陽雜俎》。
這本書聶錚讀過，是本神鬼志怪小說，那她還一本正經(jīng)滿臉嚴肅的樣子……
聶錚見她不打算理會自己，便回頭朝李素瑾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躡手躡腳的尋了個桌案坐了下來。
一張桌案，兩個人，一盞未曾點亮的燭臺。
窗棱的光線穿過，空氣中塵糜浮動。
李素瑾正襟危坐，一手簪花小楷漂亮至極，看似抄寫緩慢，實則有條不紊之下，進境很快。
聶錚一會蹲一會兒跪，有時還會趴在地上，起先的字體還算端正，后面直接筆走龍蛇，一手爛字仿佛散了架的枯骨一般，在一頁紙上七零八落。
就連他手中毛筆的筆頭上，也滿是牙印。
這也太無聊了。
突然莫輕璇再次高高飛起，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圈，將手中原本的書冊塞了回去，在下落前，又抽出一本來，然后轉(zhuǎn)著圈回到原位，瀟灑的一塌糊涂。
聶錚撇了撇嘴，這比蕭逐鹿還愛擺譜。
不過莫輕璇比蕭逐鹿境界高一些。
蕭逐鹿怎么看怎么像暴發(fā)戶的兒子，非要向別人展現(xiàn)自己莫名其妙的優(yōu)越感。莫輕璇則是不管你怎么想，老娘就這樣，有本事來干我。
聶錚把筆隨手一丟，抻了個懶腰，開口問道：“喂，看什么呢？”
李素瑾驚訝抬頭，見聶錚根本沒在跟自己說話后，繼續(xù)落筆抄寫。
莫輕璇壓根沒抬頭，默默看書。
聶錚坐過去，低下頭湊近一看，是本《歷代神仙通鑒》，名字起得大氣，實際還是本神鬼志怪小說。
神仙都是傳說中的事情，當今仙家宗門如此之多，也只聽說過噬元到清凈五種境界。
而清凈境依然是兩個胳膊兩條腿，沒有辟谷的話依然不吃飯會餓，跟普通人沒啥區(qū)別。
既然道法是修仙用的，那成仙必然是破了五境？
可從沒聽說過有誰破過五境。
所以這本書根本就是寫出來讓那些仙家宗門的修士們，無聊打發(fā)時間用的。
“這本書不好看，都是胡謅，不念咒法徒手引雷，也就看起來爽，根本就是瞎扯淡?！?p> 莫輕璇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用翻書作為回應(yīng)。
“你這書翻這么快，看完了嗎？”
又是一頁翻書聲。
“喂！莫，莫，莫什么來著？”
這次莫輕璇終于開口：“瑯?gòu)指５?，嚴禁喧嘩，山規(guī)第兩千四百八十六條，不然我早就收拾你了?！?p> 聽到這個，聶錚頭皮就是一麻。
“這你都能記得??？書今，第兩千四百八十六條是啥？”
李素瑾翻書：“呃，是‘瑯?gòu)指５?，嚴禁喧嘩’?！?p> 聶錚咋舌：“你這是怎么背下來的？”
“你若是剛剛抄寫過，你也能背得下來。”
莫輕璇語氣冷淡至極，顯然是在告訴聶錚，這仇老娘可記著呢。
聶錚話頭一滯，乖乖回到自己位置上。
然而再次提筆抄寫，連一刻鐘都沒能堅持到，聶錚又把筆甩到了一旁。
“書今，這么無聊的事情，你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李素瑾抬頭，略顯茫然：“凝神靜心，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就好了啊……”
“靜不下來，太無聊了，我們來聊天吧?！?p> 莫輕璇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聲音再次響起：“快些抄，莫要做那些不相干的事情！”
“我抄與不抄，與你何干？”
莫輕璇冷笑，同時眼神中還帶著幾分戲謔：“我之所以留在這里，是教習(xí)讓我監(jiān)督你。”
很顯然，莫輕璇覺得這句話說出口后，很是解氣。
教習(xí)讓我監(jiān)督你，你怕不怕？
你抄得不好，我就讓你重新抄，你怕不怕？
然而聶錚的反應(yīng)出乎了莫輕璇的意料。
“真的？”
“自然是真的，山規(guī)第十四條，白鹿書院嚴禁誑語?！?p> 莫輕璇這話一出，聶錚立即笑嘻嘻的離開自己原來所在的地方，坐到了莫輕璇面前。
“哎，那天被我定住了，氣不氣？”
“你！再不規(guī)規(guī)矩矩抄書，我便告訴教習(xí)，讓他多罰你幾遍！”
“你打算怎么告狀？”
“自是如實相告！”
“哎~怎能如實相告？”
“？？？”莫輕璇一頭霧水，一旁的李素瑾也茫然的抬起頭來，沒搞明白聶錚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你要這樣說，聶錚此人，頑劣不堪，難當大任，疏難教化，經(jīng)過本人提點多次，依然在瑯?gòu)指５胤爬诵魏?，若非本人勉力阻止，怕是一層藏書竟皆遭殃……?p> 莫輕璇越聽眼珠子瞪得越大，因為聶錚后面越說越離譜，基本上就是在說他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死上百八十次都有余辜那種。
“……上面這些你自己挑著用，總之你只要讓教習(xí)明白，我這人留在書院就是個禍害，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趕緊把我一腳蹬了，免得日后互相傷害……”
莫輕璇傻眼了。
“喂！給個反應(yīng)?。堪l(fā)什么呆?！?p> 莫輕璇銀牙暗咬，這時才想起之前吳教習(xí)所說，聶不器此人并未打算來這白鹿書院求學(xué)，之所以留下來，純粹是因為他下不去……
出于對書院的基本安全著想，不觸發(fā)幻陣的通行玉牌又不能隨便給人，這才將他留了下來。
什么人啊這都是？不想求學(xué)，來這里作甚？
而且……他是怎么爬上山道的？自己當初那么辛苦才到了書院跟前……
“坐下！好好抄書！”
莫輕璇突然覺得監(jiān)督抄書這種很簡單的事情，變得棘手起來，所以憋了半天也只能說出這樣幾個字。
李素瑾一旁插話：“聶大哥不想學(xué)嗎？”
“這些東西我都會，有什么好學(xué)的，你想學(xué)??？”
李素瑾點了點頭。
“勤學(xué)上進，好孩子，大楚未來的棟梁之才，我的這份交給你了，好好抄，看好你哦！”
說完，聶錚直接雙手抱頭躺倒在瑯?gòu)指５氐哪举|(zhì)地板上，一只腳翹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一抖一抖。
無事一身輕，就是舒坦。
莫輕璇忍無可忍：“聶錚?。∽约撼。 ?p> 聶錚依然躺著，只是豎起右手食指，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你忘了？此處嚴禁喧嘩的。”
“聶?。″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