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過秋鴻春嗎?”
“人人道一聲戲癡的那個?”
“哈哈哈~今日你我可算是有眼福了!”
“哦?此話怎講?”
“先生一曲嬌紅記,將申純給演活了!”
“原是要演嬌紅記???那這嬌娘又是誰演???”
“嘶~這…我倒沒注意過”
何合隱坐于眾人席,只靜靜的聽著這些言論,眼睛直直的盯著角落里一個正癡迷戲里的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觀察著她的舉動,直至戲罷散場…
寒雪漫天,潔白稚嫩的手提著一盞昏暗的油燈,一雙銀色繡花鞋,身披一件白色繡有紅梅的大氅的女子輕推木門,進(jìn)入一間厚雪覆蓋的人字房。
只見她取來幾根紅臘,將漆黑的房間點(diǎn)亮。
燭光明亮,照清了女子的臉龐,正是白天角落里那位小姑娘,她叫右戈。
黑珍珠般大的眼睛,粉嫩的櫻桃小嘴,一張小孩般稚嫩的臉被半遮,她緩緩卸下絨帽,半邊臉竟是沒有皮囊的?。?!
血淋淋的肉骨暴露在空氣中,清晰可見流動的血水。
右戈拿起一銅鏡照了一下,并沒有一絲恐懼,反而平靜的放下鏡子,從腰間取出一個透出紫光的玻璃瓶,緩緩打開,紫光猛地進(jìn)入那半露血骨的臉上。
“啊啊啊~”
陣陣慘叫聲響起。
她蜷縮在地上不停翻滾。
指尖緊緊插入手心,冒出道道血痕,她狠狠抓著桌角,雙手不停顫抖著。
沒有過多停留,她迫切的爬起。
拿起銅鏡,那血骨處竟緩緩長出了細(xì)膩的皮膚。
如今那張臉沒有一點(diǎn)瑕疵,已是青澀少女的模樣,她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抹邪笑……
天色微亮,戲樓早早開了張,雖是清晨,來人卻是眾多。
右戈也來了。
不過,她可沒有聽?wèi)?,而是來了臺后,像是要找秋鴻春,但人沒找成,反而聽了一出“戲”。
粉白的臉龐,棱角分明,秋鴻春身穿戲服,坐在鏡前,暗光下,正拿起畫筆描著彎彎的柳葉眉,一片寂靜無聲。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掀開簾子,進(jìn)來一個身穿粉色戲服的女子,挽起水袖,戲腔喊到
“申郎~”
秋鴻春緩緩放下畫筆,轉(zhuǎn)身勾起笑容。
女子名喚柳春,早年扶持秋鴻春,可以說,若無柳春,便無今日戲癡秋鴻春!
柳春又轉(zhuǎn)身將水袖甩到秋鴻春身上,他慢慢抓住,輕輕朝自己懷中拉近。
柳春踩著巧步靠近秋鴻春,又向另一邊甩過水袖,轉(zhuǎn)了一圈,緩緩蹲下,仰頭靠到秋鴻春肩邊。
眉目兩相望,款款深情。
“三場戲罷,我便隨你隱去…”
秋鴻春喉中哽咽,似有不舍,眼底波光點(diǎn)點(diǎn),似有放不下的牽掛…
柳春微微露出笑,眼中卻滿是柔情。
而暗處的右戈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知為何,她的眼底,有恨有悲,各種交雜…
三場戲,共演了三天,這是秋鴻春執(zhí)意所為之,想來也對,一個愛戲之人從此不再碰戲分毫,自是要唱足了的。
既是退隱,也就沒了錢財?shù)募s束,來看戲的人多的都可以排到街那頭了。
只是右戈,卻獨(dú)獨(dú)缺了這三場戲……
當(dāng)秋鴻春便服走出戲樓的那刻,茫茫白雪開始紛紛而下。
“這天氣像中了邪似的~”
柳春輕輕把秋鴻春肩上的大氅提了提。
秋鴻春沒有說話,他伸出手接住片片白色的雪花。
在他眼中,那雪花,是紅色的!
不過,他從未向人提過半分。
“吉日就定在這月初十”
柳春并不是一個內(nèi)斂的人,相反,她是個直爽的人。
“嗯”秋鴻春則少言寡語,遇事淡然。
兩人沒走幾步,便看到面前站著一位妙齡少女,正是右戈。
右戈朝秋鴻春走來,拱手遞上一個用紅布包裹著的東西。
秋鴻春有些疑惑的盯著她,他顯然不識得眼前的女子,故而也不敢接過這東西。
柳春看著這生疏的面孔,本也覺著奇怪,低頭思考了片刻,又咧著嘴走上前去熱情招呼。
“姑娘是?”
“我名喚右戈,是最近才搬來的。早聞秋先生大名,又聽聞秋先生今日隱退,想著有些許惋惜,所以想送份禮聊表心意罷了?!庇腋臧氲椭^,硬是把賀禮塞到了秋鴻春手中,秋鴻春看看手中的禮,又看看膽怯的右戈,半天也不說一句話。
“你可別看他了,除了戲呀,能吐出幾字倒怪了!”柳春趕忙打了個圓場,她是一點(diǎn)不介意有女人接近這個未來相公的,因?yàn)樗f分信任他。
“瞧~你禮都送了,我們這也沒什么可答謝的,不過你若是不嫌棄,過些時日我同鴻春大婚,屆時可來吃個酒?!?p> 右戈的眸子一冷,但很快又沖柳春笑笑,微微點(diǎn)點(diǎn)頭。
接下來的日子,是日日白雪。
回到家的秋鴻春似著了魔,看著那份賀禮,竟鬼使神差的打開了。
是一件戲服!
看樣子,是上了年代的,不過那精細(xì)的紋理卻獨(dú)獨(dú)吸引著他。
他頗為欣賞的摸著。
柳春悄然來到他的身后,看了半天,笑到:
“呦~還是你最愛的戲里的角兒呢”
“嘖嘖嘖,看來這姑娘也癡你的戲,怪不得那天…”
“可惜了,這戲服雖好,倒是只能吃灰了!”
柳春說罷,秋鴻春盯了許久,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即是心意,還是掛起它吧!”說著,柳春便托起戲服,將它舒展開來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