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河間坊，銷金窟

　　永清河四通八達(dá)，貫通數(shù)府之地，極大地帶動了商貿(mào)繁榮。

　　陸沉憑欄遠(yuǎn)眺，看到兩岸碼頭皆有許多工人搬貨卸貨，忙得熱火朝天。

　　而往來的商船、客船，上面多半都有掛著三幫四會的旗子，作為一種通行的憑證。

　　“燕閥數(shù)百年、幾代人的經(jīng)營，早就把華榮府打造得如鐵桶一般?！?p>　　“三幫四會用于斂財(cái)，鷹揚(yáng)府官軍已成私兵……其他門閥或者平天寨，他們要想插手進(jìn)來，根本不可能?！?p>　　陸沉望著表面平靜，底下暗流洶涌的永清河，思緒微微起伏。

　　他此前聽燕平昭說過，長房二公子燕寒沙即將跟王閥千金結(jié)親聯(lián)姻，連婚期都定好了。

　　就在下月初四。

　　是個(gè)難得地黃道吉日。

　　宜嫁娶、祈福、入宅。

　　“燕、王兩家達(dá)成同盟，一南一北，互為一體?！?p>　　“此事若是成了，日后爭龍逐鹿哪里還有齊閥、楊閥什么事兒？”

　　“是因?yàn)檫@個(gè)，所以燕閥提前被人滅了？”

　　陸沉努力搜尋歷史細(xì)節(jié)，可卻是沒什么有用的收獲。

　　“這一具他我道身的命相為【天妒英才】，我這第一災(zāi)，該不會就是滅門之災(zāi)吧？”

　　他抬頭看天，莫名有種黑云壓城城欲摧的窒息之感。

　　大約過去一炷香的時(shí)辰。

　　那艘懸掛彩球的云停舫方才出了內(nèi)城。

　　正如燕平昭所說。

　　孫掌柜是黑白兩道通吃的一號人物。

　　沿途遇見官兵搜查，亦或者設(shè)卡攔截。

　　因?yàn)閽熘皩O記”二字的旗招子，云停舫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外城。

　　華榮府是一座容納上百萬人口的大城，其中分為三層。

　　各路衙門所在，高官權(quán)貴居住的內(nèi)城。

　　平頭百姓，三教九流混雜的外城。

　　以及專門開辟出來，用于收容流民、乞丐的幾座坊市。

　　“河間坊實(shí)際上介于外城和流民聚集，乞丐遍地的貧民窟之間?！?p>　　聽著燕平昭的介紹，陸沉發(fā)現(xiàn)兩岸建筑明顯破敗許多，都是低矮的平房茅屋。

　　沒有內(nèi)城幾層高的酒樓、青樓，各色商鋪。

　　反倒那種掛著牌子的武館，一家連著一家。

　　“看來外城確實(shí)不太平，大伙兒都沒什么安全感?！?p>　　陸沉感慨道。

　　“巡城的衛(wèi)兵一般也不會到外城，只有衙門的十幾名捕頭自然管不過來。”

　　“殺人放火的大案，興許不多，可打家劫舍，翻墻入室，攔路搶錢……這些案子層出不窮?！?p>　　燕平昭是長房嫡系，平常四處廝混，知道的消息也多。

　　“所以出現(xiàn)了許多教人拳腳功夫的武師，在此開館收徒，既是給自己謀個(gè)生計(jì)，也是讓外城多幾條規(guī)矩?！?p>　　“不過我聽二哥說，幾十家武館里沒多少有真本事的，沖開氣血大關(guān)的一境武者也就四五個(gè)，談不上厲害。”

　　陸沉眸光微動，看來武道高手還是集中在四閥豪族和名門大派。

　　仔細(xì)一想，也有幾分道理。

　　此方世界的武功秘笈，完全是極其難得的少見資源。

　　除去要求識文認(rèn)字，還很看重個(gè)人的資質(zhì)根骨，悟性天賦。

　　即便全部具有，缺少足夠的資糧供養(yǎng)己身，也很難有所成就。

　　“上升通道已經(jīng)被堵死了。”

　　陸沉正想著，忽然眼前一黑，只見云停舫停在一座寬大的石橋底下。

　　“有人來接應(yīng)了，昭少爺?！?p>　　孫掌柜躬了躬身，兩條舢板似的小船靠了過來。

　　“咱們下去吧?！?p>　　燕平昭一臉淡定，顯然是熟門熟路。

　　“河間坊靠近水渠，畫舫過不去，得坐這個(gè)才能到。”

　　他踩著長條木板，蹬蹬幾步走上舢板。

　　陸沉有樣學(xué)樣，不過懷里多了一個(gè)燕如玉。

　　“你每次去都這么麻煩？”

　　他問道。

　　燕平昭嘿嘿一笑：

　　“河間坊做的生意并不光彩，哪里能堂而皇之?dāng)[在明面上，二哥說藏得隱秘才能長久辦下去?！?p>　　陸沉點(diǎn)了點(diǎn)頭，船夫撐著木漿劃動起來。

　　因?yàn)橛狼搴映Ｓ泻闈车木壒?，華榮府修了許多水渠。

　　遍布滿城，密密麻麻，猶如一張大網(wǎng)。

　　即便是本地人，也不一定全部認(rèn)得。

　　“真哥哥，我有些怕?！?p>　　燕如玉扯著陸沉的衣袖。

　　四周人聲漸少，氣氛好似一下子陰森起來。

　　她偷偷瞧著船夫，對方各個(gè)一言不發(fā)，只是默默劃槳。

　　舢板穿橋過渠，走得飛快。

　　“有我在?！?p>　　陸沉握住丫頭的小手，心里卻咯噔跳了一下。

　　他有注意到，這些船夫嘴巴張合的時(shí)候，只能發(fā)出含糊的音節(jié)。

　　顯然都是啞巴。

　　“被割掉舌頭，還是天生如此？”

　　陸沉眉頭擰了一下。

　　他也曾聽說過外城的許多慘事。

　　比如采生折割之類。

　　世道險(xiǎn)難。

　　出生貧苦更是要受許多煎熬。

　　約莫繞了半柱香，舢板終于靠岸。

　　燕平昭自然是一馬當(dāng)先，陸沉帶著燕如玉跟在后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連綿成片的建筑群。

　　似乎是把大片的院子、宅子，互相打通連接。

　　推門進(jìn)去，熱鬧非凡。

　　那些漆成紅色的亭臺閣樓，上面掛著大紅燈籠和五顏六色的旗招子。

　　傳出各種各樣的嘈雜聲浪。

　　有問候家人的污言穢語，

　　也有放浪形骸的嬌媚輕笑，

　　更多是粗豪嘹亮的作樂之音。

　　燕如玉登時(shí)就愣住了。

　　她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

　　只能捂著耳朵藏在陸沉背后。

　　燕平昭撇嘴道：

　　“早就讓你別來了，這是男人找樂子的地方?！?p>　　小廝很機(jī)靈，看到燕閥長房三公子，連忙湊了過來：

　　“昭少爺，去金樓，還是花樓？我來給您帶路！”

　　陸沉挑了挑眉毛，投以異樣的目光。

　　果然，應(yīng)了自己的猜測。

　　燕平昭這才十二歲，就已經(jīng)不是童子之身了。

　　難怪武道進(jìn)度這么慢，多半是虧損氣血弄得。

　　“瞎說什么！我平常從來不去花樓，都是去金樓逛！”

　　燕平昭面色微微發(fā)燙，去年二哥燕寒沙帶他過來。

　　本來說好只是喝酒看戲，結(jié)果二八年紀(jì)的漂亮姐姐拼命往自己身上蹭。

　　那小手軟軟的，摸上來渾身就輕爽了幾分。

　　肌膚更是白得像雪，柔得像水，挨上來就讓人情不自禁。

　　后來不知怎地，燕平昭便喝醉了。

　　再醒來，便是寶劍鋒從磨礪出。

　　臨走的時(shí)候，他還收到了一兩銀子的禮包。

　　“金樓是個(gè)什么說法？”

　　陸沉望著東南西北，占據(jù)各個(gè)方位的四座角樓。

　　一者名金樓，一者名花樓，一者名食樓，一者為名樓。

　　“金樓就是熬鷹斗狗，骰子牌九，兵器死斗?！?p>　　燕平昭如數(shù)家珍，詳細(xì)回答道：

　　“入門下注，一貫錢一枚籌碼，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傾家蕩產(chǎn)?！?p>　　“另外還有花樓，歌姬舞女，瘦馬船娘，西山婆姨……你要什么樣的女人，都能給你找到?！?p>　　“至于食樓，花樣也不少。兜里要是有錢，各地的名茶，各府的名菜，應(yīng)有盡有。”

　　“名樓則是武功秘笈，刀劍兵器，江湖上的小道消息?！?p>　　陸沉望著人來人往，大白天照樣燈火通明的河間坊，搖頭道：

　　“真是一座銷金窟?！?p>　　吃喝嫖賭，酒色財(cái)氣。

　　皆是最讓人沉迷、也是最賺錢的生意。

　　這四樓角樓，說日進(jìn)斗金恐怕都不為過。

　　三幫四會每年賺足幾十萬、上百萬兩的銀子。

　　最后都流到燕閥的錢袋子里。

　　無怪乎燕明誠、燕寒沙爭權(quán)奪利。

　　長房能夠支使那么大一筆財(cái)富，誰能不心動？

　　“先去金樓瞧一眼?！?p>　　陸沉嘴上這么說，目光卻瞥向另一邊的名樓。

　　收藏武功秘籍的地方，豈不是正好給自己刷一波道力。

　　“昭少爺，你帶了多少銀子？”

　　陸沉進(jìn)門之前問道。

　　“三百兩。”

　　燕平昭挺胸抬頭。

　　這些足夠喝一次花酒了。

　　“好，當(dāng)年江湖上有陳刀仔用二十文錢贏到三萬七千兩銀子的傳奇事跡，那今天你燕平昭用三百兩贏到五千兩應(yīng)該也不成問題！”

　　陸沉一邊拍著燕平昭的肩膀，一邊把他裝著銀票的錢袋子拿到手里。

　　隨后拉著燕如玉，大步走進(jìn)了人聲鼎沸的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