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提燈老頭沉默寡言,始終彎腰低頭,默默帶路。
“老爺子,大晚上的,提個青燈籠,不怕走夜路撞見不該碰見的東西?”蘇衍盯著那青皮燈籠,似笑非笑道。
“一把老骨頭了,沒那么多忌諱?!碧釤衾项^木訥回應(yīng),臉龐很僵硬。
幾人一陣彎彎繞繞,蘇衍三人驚詫發(fā)現(xiàn),自提燈老頭現(xiàn)身后,原本死氣沉沉寂靜無聲的莊園完全變了個樣。
一間間樓宇之中,盡是喧囂,門門戶戶都點(diǎn)亮燈火,當(dāng)中人影晃蕩,很是熱鬧。
這和之前他們所目睹的景象可完全不同。
蘇衍挑眉,看樣子這桃莊屬實不簡單。
只是到目前為止,他沒察覺到什么極具威脅的氣息,所以還算鎮(zhèn)定。
途徑一處轉(zhuǎn)角,蘇衍目光一瞥,瞧見一輛大巴車被扔在那!
車上空空如也,已無一人蹤影!
他微微蹙眉!
“老爺子,貴莊生意不錯啊,除了我們,還有一車顧客?”蘇衍指了指大巴車。
“那是前些日子來的游客,早就走了?!碧釤衾项^平淡道。
“人走了,車留下?”杜蕁蹙眉!
“抵賬了!”提燈老頭輕描淡寫道。
蘇衍三人自是不信這等言論,互相對視一眼,將此事記在心里。
一頓繞繞轉(zhuǎn)轉(zhuǎn),提燈老頭最終把三人帶到了一間磚瓦閣樓前,正是當(dāng)初戲班子就餐留宿的地方。
此刻,屋子里頗為熱鬧,每張桌子前,都有三五人聚在一起哄笑!
“有客到!”提燈老頭在門外淡淡輕喝了一聲,立刻有兩個仆役上前拉開門。
蘇衍掃向仆役,他們身上也透著一種僵硬感。
“請!”提燈老頭伸手恭請三人入內(nèi)。
沒有遲疑,蘇衍他們藝高人膽大,邁步走了進(jìn)去。
一入內(nèi),屋里的喧囂聲戛然而止,一張張桌前的客人紛紛看了過來,目光瘆人。
蘇衍掃了眼他們的腿,心中了然。
他看破不說破,當(dāng)不知情。
“幾位,餐已備好,房間也收拾了出來,若有其他要求,盡管吩咐。”
“老頭子我還有其他事,就先告退了?!?p> 提燈老頭彎腰施禮,在門口告退。
蘇衍哪肯輕易放他走,開口挽留。
可提燈老頭卻不應(yīng)聲,自顧自退開,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和來時一樣突兀,一點(diǎn)動靜都沒。
蘇衍微微瞇眼,沉吟片刻倒也沒去追蹤,反而淡定的和杜蕁二人在這店里坐下。
他們進(jìn)了包廂,客廳里的一桌桌客人這才恢復(fù)之前狀態(tài),聊得熱火朝天。
可若是細(xì)聽,又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聊些什么東西,更像是在胡言亂語。
蘇衍不動聲色!
很快,包廂門被推開,一個個侍者魚貫而入,擺上一盆盆大魚大肉,都是山珍海味,極盡奢華,香氣撲鼻。
瘦虎道人當(dāng)場就食指大動,他最好吃,這段時間跋山涉水沒正經(jīng)滋補(bǔ)過,體格都瘦了不少,日子那叫一個苦餿餿,逮到機(jī)會就要大快朵頤。
他嘿嘿一笑,伸手抓向一個蹄膀要啃,卻被蘇衍伸手?jǐn)r住。
“忘了我說的了?掛綠燈籠,晚上才開門的店,都是招待什么玩意的?”蘇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瘦虎道人臉色微變,尷尬收手。
“凝氣血于眸,仔細(xì)看看?!碧K衍輕輕敲下桌面,提醒道。
杜蕁和瘦虎道人照做,絲絲縷縷氣血涌向眼眸,頓時眼前的美味佳肴變了模樣。
“哇!”
瘦虎道人當(dāng)場吐了出來,扭頭彎腰趴著干嘔不停,杜蕁也捂住嘴巴,眼睛扭視其他地方,不敢再看。
只見這滿桌飯菜,哪里還有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模樣,一個個都是糜爛不堪的惡心之物。
那魚,是生的死魚,通體泛黑,大半都臭了,飄著腥酸氣。
瘦虎道人之前抓的蹄膀,整個浮腫不堪,大面積腐爛,一堆蛆蟲在里頭鉆來鉆去。
還有一堆果蔬,都是濕噠噠酸臭無比,像是從泥壇子里撈上來的,滿是粘液,跟涂滿黃綠色的濃稠鼻涕似的。
至于其他雞鴨魚肉,一個個那是根本不能望,皆處于糜爛不堪,腐臭惡心的狀態(tài)。
連碗里的米飯,都是一塊塊染有血漿的稀泥巴,泛著令人作嘔的臭氣。
整整一桌菜,就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瘦虎道人和杜蕁都給惡心壞了。
蘇衍也有些膈應(yīng),但反應(yīng)沒兩人這么大。
虧得他打小修行聞氣之術(shù),眼鼻皆不同尋常,否則第一時間還沒法識破這菜肴上的障眼法。
要是三人都不知情,一把吃下去,那……
蘇衍忽然也覺得胃部發(fā)酸,趕緊搖頭,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瘦虎道人吐了半天,總算適應(yīng)下來,杜蕁也臉色不太好看的恢復(fù)鎮(zhèn)定。
二者畢竟不是常人,見過太多骯臟東西,適應(yīng)能力還是很強(qiáng)的。
“奶奶的,這可真是心理陰影,以后老子怕是要飯量大減?!笔莼⒌廊肆R罵咧咧。
“虧你還是修士,而且還是道門傳人,這點(diǎn)警戒心都沒,誰給的東西都敢吃?!碧K衍無語。
“我……”瘦虎道人張了張嘴,沒有辯解,只是一聲長嘆,引以為戒。
“這種專門招待詭物的店,做的都是死人飯,活人吃了,運(yùn)氣好,大病一場,運(yùn)氣不好,那是要完蛋的?!?p> “對咱們來講,這飯菜惡心,對那些詭物,這可是真正的美味佳肴,死人飯,顧名思義,壓根就不是給人吃的?!?p> “看樣子,這桃家掛那綠燈籠,還真不是假的,確實有招待孤魂野鬼的實力?!?p> “估計他們就是靠這些死人飯,穩(wěn)定陰陣?yán)锏暮A抗禄暌肮?,好吃好喝伺候著,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蘇衍食指輕輕敲打桌面,思索分析道。
“靠碗飯,就能穩(wěn)定控制詭物?”杜蕁詫異。
“有了道行的當(dāng)然不能,可這里都是基本沒有道行的孤魂野鬼,思維簡單得很,遠(yuǎn)沒有人復(fù)雜,一碗死人飯夠了?!?p> “它們往昔流離失所,突然有了安逸環(huán)境,吃飽喝足,何等舒坦,再加上思維簡單,根本不會思索,自然穩(wěn)定得很,這就是旁門左道里,最簡單的養(yǎng)詭之法?!?p> “就好比一些流浪漢,到了個安逸地方,有人好吃好喝供著,你說他會樂意離開,繼續(xù)流離失所嗎?”
蘇衍解釋道。
“不會所有孤魂野鬼都這么老實吧,安逸久了,也會躁動的。”瘦虎道人又提出疑問。
“確實,這點(diǎn)我就不清楚桃家怎么解決的了。”蘇衍點(diǎn)頭,也沒想通這點(diǎn)。
絕大多數(shù)孤魂野鬼,靠死人飯能擺平,可終歸有些刺頭,需另設(shè)對策。
蘇衍單靠想,肯定琢磨不出桃家的方法,只有見到了才能判斷。
“走吧,去房間看看,這飯肯定是吃不下了?!辈辉訇P(guān)注滿桌的死人飯,蘇衍起身,準(zhǔn)備去樓上安排的房間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