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個黑色的身影躥進了茶樓里。
那人腳步沉沉,雖然盡量放緩了步速,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你把大人怎么了?迷暈了?”駒九走到楚莫身邊,心疼得不行,一看見朱影更是兩眼冒火。
“我迷暈他?!”朱影百口莫辯,“沒有!”
此時是大白天,茶館里也沒有飲酒,楚莫年紀(jì)輕輕,卻伏在桌上呼呼大睡,叫人看了無不生疑。
“大人!大人!”駒九上來就抓住楚莫的肩膀一陣搖。
沒想到楚莫聽到他的聲音,還真的醒過來了。
“大人,你可算是醒了!”駒九高興得不行,又指著朱影問道,“是不是她下藥迷暈?zāi)愕???p> 楚莫睜著朦朧睡眼,看了看對面的女子,竟然毫無印象。
“算了,不提這事。”他理了理衣襟,又摸了摸臉,見毫發(fā)無傷,便正襟危坐向駒九詢問道,“查到什么了?”
什么叫算了?!朱影覺得他說的話有歧義。
老娘我根本就沒迷暈?zāi)愫脝幔?p> 朱影心里翻了個白眼,又聽駒九開始說話了。
“大人,是阿芙蓉花。”
楚莫和朱影都立時來了精神,等著他往下說。
“九嶺鎮(zhèn)中的藥鋪雖然都不曾經(jīng)手過大量的阿芙蓉花,可是有瑞云莊有個伙計說,方掌柜在私下里倒賣阿芙蓉?!瘪x九在一旁的圓凳上坐下。
阿芙蓉,即是罌粟花,唐時多是作為一種麻藥,從西域引進,普通百姓還見的不多。
那方掌柜既然是西域人,倒賣阿芙蓉就不奇怪了。
“賣向何處?山下的藥鋪?”楚莫喝了口茶,搖頭清醒了一下。
“不,是陳州城中的幾家富戶?!瘪x九回答道。
那些富戶買這么多阿芙蓉花做什么?楚莫有些不解。
他雖然聽說過阿芙蓉的名字,對其藥性卻知之甚少。
“阿芙蓉,學(xué)名罌粟,不僅可做麻藥,還可讓人吸食成癮。”朱影不疾不徐地念道。
她這副樣子,顯得極有學(xué)問,楚莫和駒九二人都不明覺厲地看著她。
“成癮是什么意思?”楚莫揚了揚眉。
“就是一旦吸了就離不開,斷不了,戒不掉?!敝煊敖忉屚?,又掃了一眼面前的二人,威脅道,“你們給我記住,將來別碰這種東西?!?p> 駒九和楚莫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更深露重,天空的云腳很低。
一輪金鉤明月掛在樹梢。
這是一棵光禿禿的果樹,葉已落盡。
一個玄衣男子和一身著胡服的少女也正趴在高高的樹上,盯著不遠處的一座小院。
“你找那個林娥干什么?”楚莫略顯緊張地問道。
這可是在陸家,要被人發(fā)現(xiàn)他大晚上的和陸云舟的未婚妻一起趴在樹上,恐怕會毀了他一世英名。
“我是醫(yī)女,自然是治病救人?!敝煊罢f著,又爬高了一點,就見一個婆子從小院中走了出來,出來時還小心鎖上了門,“走,我們爬進去看看。”
“你自己去就行了,拉上我做什么?”楚莫不悅地蹙眉。
“門鎖了,當(dāng)然是爬墻?!彼龎旱土寺曇?,又左右看了看,“我爬不進去,你馱著我?!?p> 她前世雖然學(xué)過一些三腳貓的功夫,但是輕功不怎么行,最近幾日吃得又多,感覺增重了不少。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做這事?”楚莫無語。
“不然呢?”鴻十下山了,她不是沒想過求駒九幫忙,但那人雖然武藝高強,品德和脾氣卻不大好的樣子,她決定還是找楚莫穩(wěn)妥一些。
黛瓦白墻上一個如松鼠一般的身影踩著地上的“凳子”,費了半天力終于翻進了墻去,發(fā)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凳子”站起身來,思量了片刻,見四下無人,也一躍而起,跳進了院內(nèi)。
小院不大,院中也有一棵光禿禿的果樹。
屋內(nèi)燈火未熄,朱影卸下正屋門上的木栓,推門而入。
“林娥?林···?”她剛喚了一聲,就看見一個村婦打扮的女子,哆哆嗦嗦地躲在里間的門后。
“你是誰?”那女子眼神閃躲,聲音顫抖著。
“不用怕,我是醫(yī)女?!敝煊吧锨袄鹚?,在窗前的胡床上坐下,又在燈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果然如阿貴所言,林娥長相不美,左臉上還有一塊明顯的傷疤,看起來像是故意而為的刀傷。
“你是……云舟公子派來的醫(yī)女?”林娥的聲音柔弱而好聽,讓人沒辦法將她與那聲嘶力竭的叫喊聲聯(lián)系到一塊兒。
她剛剛坐下,又看到朱影身后的楚莫,頓時手捂著臉,大叫一聲躲到里間去了。
朱影無奈,只好持著燈臺,走到里間門口,溫聲道,“林姑娘,你不用怕,我們都是云舟公子派來的。這位楚公子,也是云舟公子的朋友?!?p> 見林娥蹲著沒說話,她又走到林娥身邊,輕撫她的后背道,“你如今……都吃些什么藥?”
林娥沒有說話,伸手指了指窗下一鍋藥渣。
朱影走到窗下,將燈燭靠近了些,低頭檢視起那鍋藥渣來。
其中多是些凝神補氣的藥,還真有好東西,不乏人參等昂貴藥材。
忽然,她用手指捏起一個黑色橢圓的藥渣看了看,這是……阿芙蓉殼?
朱影皺了皺眉。
“怎么了?”楚莫見她臉色不對,也跟過來看了兩眼。
“沒什么?!敝煊皝G下罌·粟殼。
她當(dāng)年的中醫(yī)學(xué)得不算太好,只記得這罌粟殼斂肺止咳,可以讓病人舒服一些,只是用多了也不好。
林娥的病,少用一點倒也無妨。
只是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光是補氣和舒緩怕是補不過來。
“林姑娘,你為何怕他?”朱影站起身,指著身后的楚莫問道。
林娥遲疑半晌,才怯怯地抬頭看了一眼楚莫,旋即又低頭掩面哭喊起來,“饒了我吧!官大人!”
朱影看了一眼楚莫腰帶上的魚袋,心想這林娥還挺有見識啊,一看這魚袋就知道他有官職。
“不用怕,林姑娘,他……是好人?!彼囍参苛藥拙洌闪侄饏s怎么也不肯再開口說話了。
朱影給她倒了溫水,看著她喝完,心想今天不是聊天的好時機了,便決定先離開。
二人與林娥道別后,又從小院一角翻墻出來。
此時月牙兒已經(jīng)升到了天頂。
朱影回想起林娥剛才的舉動和眼神,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林娥一向是武力型的癔癥,阿貴不是說她會打人么?怎么見了楚莫忽然就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