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星辰之間
“你怎么能確定這里是另一個宇宙，而不是我們宇宙的其他什么地方？”
瑪可斯會心一笑。
“你應(yīng)該當(dāng)個法師?！?p> 山姆搖頭?！拔也恍小６椅矣憛捘Х?。”
“每個人都用過魔法，只是不自知而已。”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p> 瑪可斯想了一秒?！皩τ谀銇碚f嘛……旅行。漫長的旅行，去尋找星辰?！?p> “這里沒有星辰嗎？”
“當(dāng)然有?！爆斂伤雇莻€巨大的神奇“天窗”。
“我們就是！”
山姆感覺腦筋有些跟不上對面的節(jié)奏：“你是在敷衍我嗎？”
“更嚴謹?shù)拇鸢嘎铩爆斂伤褂执蛄艘粋€響指。黃銅質(zhì)地的構(gòu)件縮進，整個一面墻向上升起。一排排擺滿的書架呈現(xiàn)在眼前。
“那里面其實并沒有。但會指導(dǎo)你去找到。也包括剛才的那個問題。”
山姆向內(nèi)里窺視，深不見底。他用眼神表示：“是在下輸了。”他感到自己驚訝與好奇的閾值已經(jīng)提高到了一個好笑的程度，當(dāng)然也包括發(fā)怒。書的多少明顯不是當(dāng)下這個情境的重點。他不再發(fā)問。
山姆已經(jīng)放下戒備，因為這沒有任何意義。如果對方有想法，那么他早已經(jīng)被收拾掉一萬次了。他索性開始享受這趟神奇的旅程，接納對方那可能意味這危險的友好。在通常的情況下，他堅決不會這么做。自從失去了左臂之后，自己似乎獲得了一種容易遭遇極端環(huán)境的體質(zhì)。現(xiàn)在，就算是夜靈本尊突然跳出來，估計也沒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他撓了撓頭，再次環(huán)視周遭。如果沒有發(fā)生這些事，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凌晨時分了，困意全無。在此處，可能這也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吧。胃內(nèi)的不和諧之聲將他拉回現(xiàn)實。那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充滿了這種神奇的液體，但似乎和平時也沒什么兩樣。
桌椅像蠕動的鐵流一般從地板上隆起。這次瑪可斯沒有打響指，而是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美女，請為我們提供……早餐。”
山姆給了瑪可斯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別誤會，她是我的助手魔像。歷史和這里本身一樣悠久。我只是稍微……呃……做了點改造而已?！?p> 山姆幾乎要笑出來了。就一個窩在家里的連環(huán)畫家而言，這家伙的品味真的是……正常到讓人落淚。由于是人工造物，她異常完美。服飾、體態(tài)、面容、頭發(fā)……幾乎沒有任何可以改進的余地，只是動作帶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機械感。有趣歸有趣，山姆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叫什么？”
“呃……一號，她叫一號?！边@明顯是現(xiàn)編的。
可能是介質(zhì)的原因，山姆可以更清晰地感覺到這些食物的溫?zé)岷头即?。它們只是一般的豐盛和精美，并沒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山姆在考究的場所都曾經(jīng)見過?，斂伤拐写?，自己也拿起一杯紅茶開始品嘗。雖然山姆已經(jīng)開始無視環(huán)境的差異了，但是這個舉動還是幫他打消了幾個問題。他也曾經(jīng)與法師打過交道，對方并不是十分友善。
“為什么？”
“你救了我?！?p> “你不需要?！?p> “我需要?！?p> 其實真正被救了一命的人是自己。山姆不再去想廚房和倉庫到底在哪里，也許當(dāng)同一面墻再次升起的時候，里面的事物就與前次不同了。他安心地享用面前的食物，很美味。他一直不是很明白，那些法師為什么還需要廚房和倉庫。
對面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樣：“相信我，魔法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p> 無所謂了。這里確實是個極端安全的地方，因為自己現(xiàn)在還活著。吃飽喝足，如此愜意。這個不太稱職的殺手索性原地躺下。收拾妥當(dāng)?shù)淖酪慰s回地板，流動的“金屬”化為枕頭墊在他的頭頸之下。舒適至極。
一個宏偉的夢境，許許多多的人。除了一個，其它都含糊不清。興洲有一句古老的諺語：起床后便去見夢中人，謂之生活。無論客觀條件是否允許，山姆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應(yīng)該去見那個人。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具體多長時間無從知曉。就感受而言，就好像是美美地睡了一個世紀。這里既沒有沙漏，也沒有復(fù)雜的鐘表，可能這些東西對于主人來說真的毫無用處?，斂伤苟俗鴷?，搞著他的“老本行”。
“還是那個無聊的故事？”
“你怎么確定它只是一個故事？”
“難道這是你的日記？”
“我不是這個意思?！爆斂伤够剡^頭來：“我是說，也許它是……另一個宇宙。只是我們無法理解，無法感知。我的意志，我還不能參悟的，超越維度的本源，是我能夠連接那里的紐帶。它敲擊著我，回響在我的腦中，最終讓我以這樣一種我們能夠理解的方式去表達，從而觀察到那未知的世界……”
一般情況下，山姆會立刻讓說這些話的人滾蛋。但是現(xiàn)在情況特殊。
“你的意思是說……可能有些不能理解、感知我們的東西，正在其他的宇宙看著一部自己編的故事，但那上面說的其實是我們的事？！”
瑪可斯對山姆的理解能力表示贊嘆。這對山姆來說，倒更像是一種嘲弄。不過他已經(jīng)完全確定，對方并不危險。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他遺憾地說道。
“為什么？”
“因為這個故事實在是太無聊了。它甚至……連點兒情節(jié)都沒有。”
瑪可斯笑得像一個孩子。
沒有計時的裝置，但到時對方會提醒自己的。一個星期之后，當(dāng)“保險箱”完成充能，山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就算仍舊是個他從未到過的地方也無所謂，這本就是一趟沒有目的地的旅行。根本不知道要找尋什么，也許只是一時的混亂。當(dāng)自己清醒過來之后，八成會回到提林納德的老巢，和伙伴們在一起，操心組織的事務(wù)，再自己做上幾票。
山姆忽然感覺距離自己上一次“買賣”已經(jīng)過去了千年。這次旅行的遼遠程度遠遠地超出了他的想象。是剛剛開始，還是快要結(jié)束了？錯綜復(fù)雜的命運之繩，是少數(shù)幾樣能夠贏得山姆敬畏的事物之一。但敬畏并不等于服從。
窗外的流云可能并非真正的云，那些蠕動的氣團也并不是看上去那般大小。也許，它們之中的每一個微粒都是一個生命或是一個世界，只是不是我們習(xí)慣的形式。
瑪可斯對這里有一些了解，隨時準(zhǔn)備著回答山姆的問題。山姆并不需要。他寧愿繼續(xù)被自己的宇宙糾纏。所有沒有死去的回憶，在此時此處，都不是傷害他的利劍，也不是令他舒適的美酒。它們是一面盾牌，保護著他，讓他能夠直面無盡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