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濁酒,一葉扁舟;一方水土,一夜長眠;半生蕭條,半途回首;半面妝容,半世情懷;四面離歌,四面喬楚。
活于一世,不如醉于一時。若命中有酒,當堪無憾矣。小橋流水處,立方圓一里一酒鋪;五尺取酒地,臥黑瘦一瘸一酒鬼。酒香飄萬里,香入潺潺溪流水,錦鯉躍于溪流之上;酒香融真情,香入酣酣酒鬼鼻,酒鬼夢于九霄之外。何謂酒,醉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生靈者,乃酒!何謂酒鬼,醉于一世,醒于一時者,乃酒鬼!
“哇,原來喝酒有這么多講究呀!”一個身著精貴蠶絲雕蟒服、腳蹬紫紋綺羅鞋的小孩子,一臉崇拜地問著斜臥于酒鋪角落之處的邋遢老頭。
老頭笑而不語,瞇著本就小的眼睛,繼續(xù)擺著那邋里邋遢的姿勢,品著那灼烈犯渾的酒水。
這時,走來一位體態(tài)偏胖,身著元寶飾紋深紫色長衫的男子,上嘴唇尖翹而起,露出那純金鑲嵌的大假門牙,鄙夷之音自其腹腔之中響起:“小老兒,本掌柜的容許你于本酒鋪一方旮旯處飲酒,已是仁義之舉,你若再妖言瘋語的,教壞了東家的公子,被殺去了頭顱,可就大為不妙咯!”說完,即刻改變了那副厭人的丑陋表情,十分諂媚地朝著那流鼻涕的小娃娃彎腰陪笑。
邋遢老頭依舊笑著,不過不再不語,酒氣彌漫地舉起酒葫蘆,飲下一小口酒,沙啞道:“您確確實實是仁義之至啊,不僅給我一方旮旯,還提醒我保住腦袋,恕我不以頭顱二字稱呼自己的腦袋,庶民不配提及頭顱與性命。既然是在酒鋪中,斗膽問一問掌柜的,可有對酒的見解啊?”
掌柜的聽到邋遢老頭的“仁義之至”,頓時笑咧了嘴,眉飛色舞地捋起了小胡子,得瑟聲不再自腹腔中傳出,而是出自于那張肥嘴里:“小老兒自是懂得求學于一生吶,那本掌柜也就不作吝嗇地給你說道說道。酒,于凡夫子,乃消愁嘆息之媒介;酒,于書香客,乃靈感筆墨之源泉;酒,于兵將者,乃肅穆殺氣之戟劍;酒,于天子,乃治國昌盛之至寶;酒,于仙俠,乃修行長生之秘辛?!?p> 那流鼻涕的公子開心地拍手:“薛叔,您不愧是開了一生的酒鋪呀,您簡直就是酒神吶,說得太好啦!”聞言,胖掌柜更是得意忘形,金牙外露。
斜臥在地上的邋遢老頭,暈暈乎乎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也不正眼瞅一下掌柜的,徑自向著酒鋪門口晃悠悠地走去,嘴里念叨:“酒,似有情,亦無情。有酒當活,無酒亦當活。飲酒,不過三兩下;醉酒,遲則千萬載。有命,無酒,乃活;有酒,無命,乃醉;有命,亦有酒,乃陶醉。酒,命之陶醉爾爾?!痹捯袈?,老者匿,左右顧盼,不尋蹤影。
胖掌柜久久矗立不得回神,待回神之際,一旁東家的公子只聽聞一字“高”。見胖掌柜不再言語,便自己溜到酒鋪后院抓蛐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