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三很迷惑,且這一團(tuán)迷惑就如天上的烏云一樣,越積越厚,越發(fā)明顯。但是他又不敢問,一來這里又不是什么悅來客棧,尋不到誰能解答,二來么.......一輩子沒有接近過江湖中心的喬老三好容易因為這事臉上有了點光,他是一點兒怯都不想要露的。
雪粒子還在不緊不慢的下,能夠想見明日天明之后,神官大人的墳?zāi)挂欢ㄊ且黄摪住D莿側(cè)錾先サ牟葑?,紙錢,供果等都會被白雪掩埋。
到時候等到回暖天一來,雪化草生,不管是誰路過那片,都會以為是個荒墳,里頭住了個孤魂。
一想到這里,喬老三心里克制不住的涌上一股子酸楚,喉頭哽的厲害,不知道是情緒到位了還是那粒花生碎的緣故。他想到了周至柔那張美麗端莊的臉。
人間界的神官赫赫有名,在百姓的心中宛如神靈一般的存在??墒巧袷遣粫赖?,也不會咽氣,更加不會被那些身外之物一起被燒成一堆分辨不出來的灰。
神官福壽綿長不可仰望,但是周至柔,才二十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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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武林盟主的第一把火】
江湖最近無風(fēng)也無雨。
沉悶無趣的就像這每年如期而來的熱夏。
如果非要說道挑揀出來一番新鮮事,那勉強(qiáng)就是月前剛剛結(jié)束的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顧名思義,當(dāng)然就是用來選出武林盟主的。
武林大會結(jié)束,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自然而然脫穎而出:乃是出身于武林世家音樂莊的少公子,年僅二十二歲的顧悅行。
其實二十二這個年紀(jì),在江湖上也不算是很小了,很多江湖新秀大多都是十五六歲甚至更早就開始闖蕩江湖了。只能說,如果顧悅行不是當(dāng)了武林盟主,那么以他二十二歲這個年紀(jì),是斷斷不好意思接下這句‘少年英雄’的表揚的。
可是誰讓人家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武林盟主呢?
誰讓人家,不僅年輕,武功還好,長得還俊呢?
很年輕,很俊俏的武林盟主,在江湖上的談資也就僅限于此了。在此之前,他的過往乏味的很,別的江湖世家子弟是怎么過的,他就是怎么過的。
一點新意都沒有。
這也是為什么,當(dāng)時顧悅行拔得頭籌的消息傳來之后,臺下一片掩飾不住的倦怠掌聲和喝彩的由來。
——又是一個武林世家出身的盟主。
江湖上有多少年沒有出過一個白丁領(lǐng)袖了?上一任的武林盟主,是江湖赫赫有名的老牌世家的繼承人,沒干幾年,就因為迫不得已要回去繼承家業(yè)而放棄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上上一任,是武林至尊太斗九天的關(guān)門弟子,后來因為苦心于精進(jìn)其師父留下的武功秘籍而無心行使武林盟主的義務(wù)而被‘彈劾’下崗;上上上一任.......
總而言之,上下這幾任板著指頭能數(shù)過來的盟主們,每一位都是出身不凡,武功決絕,年輕俊俏,且不務(wù)正業(yè)。這位年輕俊俏的新任武林盟主的身上,到處都是前幾任的影子。
而顧悅行前方的路,簡直毫無任何的懸念和留白。
乏味的很。無趣的很。
而比較之前那幾人,顧悅行就顯得要‘敬業(yè)’一些,他當(dāng)天拿下了武林盟主的頭銜,接過了武林盟主的寶劍‘形影’,連慶功宴武林大會的慶功宴都沒有參加,便飄然離去。
去執(zhí)行盟主的義務(wù)去了。
這個消息還是在慶功宴上,由知情的長老所透漏出來的,消息一出,那些宴會上本來還在把酒言歡的武林人士紛紛忙著豎起大拇指夸贊這個年輕有為的新任盟主。更有些眼界深遠(yuǎn)的,已經(jīng)開始以交流‘如何從小培養(yǎng)一個未來的武林盟主’為內(nèi)容來和音樂莊的顧莊主套近乎了。
而在幾天之后,英雄宴話題的中心,江湖新任武林盟主顧悅行,現(xiàn)在在一個空城的一個屋頂上,思考人生。
***
顧悅行這幾天一直在思考:如果當(dāng)初就知道武林盟主其實就等于是武林打工人的話,那他半年之前還會不會興致勃勃的去參加武林大會?
顧悅行參加武林大會,真沒想拔頭籌,畢竟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的參賽,以往都是賓客看官。這一回忽然從看客席到了主場,當(dāng)時還有點不習(xí)慣。
顧悅行到現(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時的心態(tài):他站在臺上,還抽空看了一眼之前常年訂下的那個坐席的方位,那個雅間中如今已經(jīng)換了一張新鮮的,陌生的,卻帶著令他感覺熟悉的雀躍和興奮的年輕的臉。
原來他也開始到了感慨他人年少的時光了啊.......
在臺上的顧悅行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
他居然,也成了江湖中,一定意義上的‘前輩’了嗎?不得不說這個念頭讓他大當(dāng)時十分的興奮已經(jīng)熱血沸騰,
當(dāng)時,就是這樣一個新鮮的念頭讓他血脈噴張,奔騰的血液如浪濤一般,把一開始密密麻麻散布在四肢輕微戰(zhàn)栗和慌張拍死了大半。褪去了不少緊張之后。面對對手,顧悅行拔劍的動作都從容了幾分。
直到手中長劍出鞘,顧悅行都沒有想過自己和武林盟主這四個字有什么牽扯。
一個江湖前輩的名頭已經(jīng)讓他有些飄飄然了,如果當(dāng)了武林盟主,他還不直接雙腳離地了?
而事實上,他來到連城的這幾天,雙腳確實沒有接觸過地面——他嫌臟。
那地上,全是前幾天暴雨之后未干的泥,就算是之前未曾落雨的時候,那地上也不干凈,黃泥中滲透了血,又伴隨著日頭的炙烤,行成了一種令人無法形容的顏色和氣味。
顧悅行多少有點潔癖,雖然這個毛病在習(xí)慣于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江湖人中算是十分罕見甚至多少帶著點矯情的,可是顧悅行依然有潔癖。之前他是江湖不知名的小輩,他有潔癖,無人在意;如今,他是武林盟主,他有潔癖,誰人敢說?
所以顧悅行理直氣壯的有潔癖。
不過顧悅行遲遲不肯對那個睡在一灘爛泥里的人動手,倒也不是因為那個人臟兮兮到不修邊幅。何況習(xí)武之人,真的要處理掉一個人,也不必真的親自動手。弓箭,暗器,飛鏢,甚至下毒,挖個陷阱,或者在他每日路過的地方使絆子絆死他.......都是不需要親自上手拳頭刀肉的舉動。
顧悅行在等。
等這個人,活活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