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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神在

“第二十九章 熱血不涼曬太陽”

人間神在 云下初見 3181 2021-08-24 22:39:08

  陌白衣的聲音不緊不慢,透著一副慢性子的態(tài)度。

  此刻已經(jīng)過了正午,但是日頭依然很烈,原本孟百川被人移動到了一處陰涼地,但是隨著日頭的偏移,那塊陰涼地也慢慢變了位置,他昏迷不動,直直的暴曬,一張臉又黑又瘦,幾乎要脫相。

  幸虧他天生骨相極好,哪怕是真的變成了皮包骨的骷髏,也是一具賞心悅目的骷髏。

  陌白衣嘴角還掛著笑意,看著也是愉悅的很,他撐著一把傘遮陽,連手指都曬不到太陽,即便如此,孟百川依然覺得惶恐,腦中清明過來之后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蒼了個天,君侯居然親自打傘。

  君侯不光親自打傘,君侯還親自走路親自動嘴皮子說話呢。

  陌白衣走到了孟百川面前,居高臨下看去,只看到孟百川一個后腦勺,后腦勺上沾著一層厚厚的塵土,帶著微微發(fā)紅的黃色,那頭發(fā)也亂的如秋后的稻草,亂蓬蓬的入不得眼。

  陌白衣皺眉,也不知道是在嫌棄什么,他看了看臟兮兮的孟百川,道:“你,抬起頭來?!?p>  孟百川不敢違背,立刻揚(yáng)起頭來。

  不得不夸一句陌白衣的面相天資,就算是直接仰視,也不丑。依然震懾的孟百川流下淚來。

  這一番熱淚叫陌白衣一陣無語,剛剛要說的話都給無語沒了,頓了一會才開口問他:“我又不是死了,一見我就哭,你怎么不嚎啕一番?”

  孟百川也無語,在他印象中的陌白衣,干凈清雅,說話都是極其斯文的,罵人都是字字珠璣,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能夠從陌白衣嘴里聽到“死了”“嚎啕”這兩個匹配不上陌白衣的字詞來。

  由此可見,這些時日,陌白衣沒去別的去處,定然是和趙京墨混一塊了。沒把趙京墨帶雅氣兩分,反而跟著趙京墨學(xué)了三分痞氣。

  想想趙京墨那一手和人吵架不帶歇?dú)獾摹疤熨x”,和嫻熟婉如天生的叉腰罵街的技能,孟百川痛心疾首。

  痛心疾首的孟百川抬頭盯著陌白衣完美的下頜骨道:“君侯大人教習(xí)天子讀書是好事,別被天子給反將了才好?!?p>  話說完,不等陌白衣作勢要踹他,就非常伶俐地后退伏地磕頭,一氣呵成。

  陌白衣看他動作一番,又煽起了一陣灰塵,嫌棄衣裳吃灰,也跟著后退了兩步,退出了灰塵的揚(yáng)起范圍。

  這才冷冷道:“幾日不見,倒是把自己給整的人不人鬼不鬼,只怕你這番模樣,若是到了戰(zhàn)場上,不必費(fèi)勁就可以嚇退敵軍三千了?!?p>  孟百川知道這是陌白衣在諷刺他難看,陌白衣討厭一切丑陋的東西,若是之前孟百川還能算是個威武堂堂的將軍,如今倒是真的像個餓死鬼了。

  變丑的孟百川十分抱歉,甚至還有點(diǎn)懊悔。

  “就不該讓您看到,若無今日見面,來日君侯念及臣下,還能想起臣下好看的時候,”孟百川說著說著就悶悶不樂起來,“如今就算是死了,估計(jì)君侯也懶得再忌日那天念叨兩句了?!?p>  他這樣說著,越說越苦悶,眼前指甲長長,縫隙里都是灰,懊惱的心就重了一分。若是之前還想著當(dāng)場撞墻死了拉倒,如今想想,本就灰頭土臉的丑,再披一身的血,那給陌白衣的印象豈不是更差?

  孟百川心說,要死也要先洗個澡梳個頭剪個指甲,再吃胖點(diǎn),好看點(diǎn),再干干凈凈死了。圖什么?還不是圖一個將來陌白衣回顧故人的時候能好歹唏噓些,而不是滿面嫌棄之色。

  否則將來魂歸故里,魂都要羞的沒臉見人。

  主要是沒臉見陌白衣,且還會受到趙京墨的大聲嘲笑。

  正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到陌白衣打量他,且聲音越來越近,聽著就是個細(xì)細(xì)打量中帶著品鑒的過程發(fā)生:“你這骨相,很美?!?p>  這句聽起來像是由衷夸獎的話落到孟百川的耳朵里,自動轉(zhuǎn)換成了屠夫在對一頭牛說這牛骨骼驚奇一看就很想要小露一手。

  不管是牛還是孟百川,都冷不丁的一個哆嗦。

  陌白衣再說:“你這骨相......要不要考慮考慮,真的死了,我就把你的尸體做成干尸,送給我大師父,將來教授新徒的時候不必在用泥人木人練習(xí)針灸和點(diǎn)穴?!?p>  他越想越是覺得這個方法可行:“說不定我?guī)煾敢娢伊⒐?,就收回將我逐出師門的命令了?”

  “慚愧慚愧,如此丑陋皮囊,怎可有資格立足人間界此等圣地?簡直是玷污!玷污!”

  孟百川這頭老牛瑟瑟發(fā)抖,加上許久未曾飲水,開口的聲音都沙啞的難聽,這下他更加嫌棄自己,丑不說,聲音也難聽,真是一無是處,無顏活著。

  孟百川以為自己發(fā)抖抖地十分低調(diào),卻不知道在陌白衣的視角看來,他任何動作都是一覽無遺。陌白衣這下才知道,為何自己年少時候在書院,任何動作都逃不過太傅的眼睛,稍微動作,哪怕是從袖中偷一塊橘子糖,都叫太傅厲聲指出。

  原來如此。

  陌白衣大悟。

  他決定不做那嚴(yán)厲太傅的規(guī)格,只冷笑一句:“怕了?怕死了?之前那雄赳赳氣昂昂一心赴死的決心呢?”

  孟百川羞愧,虛心接受批評:“兵書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這一腔赴死熱血哪怕是日日暴曬在這白日驕陽下,也無可避免的轉(zhuǎn)涼,然后生了令我發(fā)抖的怯意。實(shí)在是......枉為沙場將軍?!?p>  孟百川言語涼薄,說話說得涼颼颼的,若非如今是白日天光,真像是個見鬼的場面。至于那一番怕自己熱血變涼于是就日日曬太陽的言論,也是怎么聽怎么扯。

  “如今戰(zhàn)事平定,無處可用將軍,倒是有幸的了人間界青睞,留成枯骨一副,名垂芳古.......”

  “打住打住,得了得了,”陌白衣受不了他一個大男人在那里做傷懷垂淚裝,何況他滿身都是塵土,又是黑瘦模樣,打眼看去,像個泥猴在顧盼自戀就差手里拈花,畫面怎么看怎么驚悚,嚇得陌白衣連忙打斷,“還名垂芳古的,想得美,我都沒分,你還想憑借一副皮囊,做你的夢去吧。”

  孟百川抬頭,沒有遺憾不能名垂芳古,只是嫌棄之情擋也擋不?。骸熬睿??!?p>  陌白衣毫不留情斥了回去:“啞什么啞。我看你伶牙俐齒的很,在京都怎么不見你如此侃侃而談,反而演成了個悶葫蘆?”

  孟百川咧嘴一笑:“京都貴子,哪有江湖少年有意思?”

  話題扯回眼前。

  陌白衣臉上的笑淡了下去。

  孟百川的白牙也隱沒在了沉下的嘴角后,他匍匐下拜。

  聽到陌白衣說:“你上了艾子書,好本事?!?p>  此刻才是問罪之時,但是孟百川反而平靜無波。

  他聽陌白衣繼續(xù):“武林盟主要?dú)⒛?,按照道理,你是不能躲的,但是也躲不過。不過有意思,百年來,前朝現(xiàn)今上過艾子書的朝廷命官總共四十八人,除你之外,五一不是貪官污吏中飽私囊之輩,唯獨(dú)有你,不但尋不到罪惡滔天的證據(jù),還可以輕而易舉為你洗刷冤屈,什么時候洗刷最好呢?自然是你肉身化白骨之后。到時候抓你一個為我背鍋的罪名,再來挑撥三方不和。真是漂亮?!?p>  “......”

  陌白衣若有所思,像是在問孟百川,也像是自言自語:“不過如此拙劣手段,到底是沖著誰來的呢?或者說,是覺得誰會笨到,上這個圈套呢?”

  孟百川心中嘀咕:這也不一定是笨吧,保不齊人家就是故意借這個坡下那頭驢,然后在鼓動那頭驢給你尥一蹶子,不踢的你吐血,也給你一個跟頭。

  不過孟百川沒敢提那人家是誰家。他閉嘴裝死。

  “孟百川,你要想盡辦法,不許顧悅行前往京都?!?p>  孟百川給聽愣了,一下抬頭:“君侯大人不是來捉我回去?”

  陌白衣斜眼看他:“捉你回去,還需我親自來?”

  孟百川快要鬧了:“我前日發(fā)現(xiàn)諦聽蹤影,便猜到是君侯駕到,感動不已,還以為是君侯念我往日功勞,親自捉我回去問罪,結(jié)果君侯親臨,竟然不是為我?”

  陌白衣忍不住笑,一笑傾城,再笑傷心:“所以你才如此多話?多嘴多舌的不像是你一般,原來如此。”

  孟百川委屈:“不然為何,我平日也不是個多嘴多舌的,這幾日話癆,癆得感覺要把一生的言辭都說了個遍,幸虧不管是顧悅行還是神官,皆不知道我原本如何,否則定然覺得我是不是被長舌鬼附體?!?p>  陌白衣點(diǎn)頭贊同,同時吐槽他:“你話確實(shí)也太多了,諦聽回來復(fù)述時候都抱怨連連?!?p>  孟百川委屈:“臣下盡忠職守?!?p>  陌白衣:“......”

  可見孟百川因?yàn)榘l(fā)現(xiàn)陌白衣此次親自離開京都并非專程為捉他歸案鬧了脾氣,還不小,敢頂撞他了。剛剛那個見了他之后還瑟瑟發(fā)抖的老牛仿佛不曾存在。

  如今眼前是個倔驢。

  若是平日堂堂將軍形象倔上一下,陌白衣或許還買賬。如今一頭瘦驢發(fā)倔,誰還真的給個眼神看?

  陌白衣兩三句就打發(fā):“你好好的盯著顧悅行吧。他這幾日殺你不成,必然看你牙癢癢,你也是,別為了讓顧悅行下不了嘴就把自己倒騰如此,洗洗干凈去?!?p>  他屈尊伸手親自指一方向:“那處有一水潭,周邊皆是雜草,我叫諦聽放好了尋常衣物在那,你好好洗洗去,回頭見了顧悅行,就說是你的偷的衣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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