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章 道心破碎
當臨霜起來,換好衣服,出門洗漱時,發(fā)現(xiàn)楚千已經(jīng)在院子里打坐修煉了,在溫泉的中心,從底部升起的一個圓臺,楚千就盤腿坐在正中間,不知為何,他看起來冷極了,身體在輕微的哆嗦,牙齒發(fā)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腿上幾乎要覆蓋上一層薄薄的冰霜。而周圍的泉水分明是冒著熱氣,臨霜又看看自己單層的衣服,后知后覺地感到困惑了起來。
“小師妹起來了。師兄給你們帶的早點,你是直接吃,還是陪阿千玩一會兒再吃?”正房門口,雁歸正坐在門檻上看楚千修煉,見側(cè)房的門開了,便笑著招呼臨霜,他的目光溫潤,動作卻隨意極了。
臨霜不太敢說話,總覺得祖宗看起來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似乎更溫和了,又似乎顯得更加靈動了起來,便低聲應著去洗漱,把自己收拾干凈,挨挨蹭蹭地擠到了雁歸身邊,一起坐在了門檻上。
“祖宗,為什么哥哥看起來很冷,而我卻一點也不冷呢?而且這個屋子的墻壁上還有冰,連窗戶都是冰做的,可是這里還有溫泉的熱氣,冰也沒有融化?!迸R霜大著膽子輕輕拽了拽雁回的袖子。
雁歸答到:“因為整個院子都鋪設(shè)了結(jié)界,隔絕了外界的低溫,只除了中間那一塊,留下了一個修行的區(qū)域。”
說著,從旁邊的小食盒里拿出一顆小小的綠團子遞給臨霜,看著小女孩抱著團子細細咀嚼,心里忽然很是愜意,像是有什么枷鎖終于斷裂了,靈魂與天地之間的那道緊閉的大門,突然被劈開。
一時間,小院開始飄起了雪花,溫度也似乎開始降低,朝陽還未升起,沒來得及散去的群星閃閃發(fā)亮,星光順著風雪一起下落,一閃一閃煞是好看。
雁歸卻是面色突變,猛然起身,雙手合十又張開,手上便出現(xiàn)了一道拂塵,一手持著拂塵朝泉水中間揮去,卷起一臉茫然的楚千,一手抄起地上一臉怔愣的臨霜,接著原地踏步凌空而起,踏著房頂往小院外疾奔,猛然一拽,拂塵再次縮短,楚千翻卷著到了雁歸身前。
風雪和星光一同追趕而來,雁歸手勢一變,衣袖一甩,小云舟便脫袖而出,直直朝前方飛去,邊疾駛邊放大。拂塵消失,而楚千被他滴溜了起來,一手一個小孩,塞進了船艙,只喊了一聲去找?guī)煾?,將船朝云霞山脈一推,便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蒼靈山的主脈沖去。
楚千和臨霜面面相覷,臨霜見男孩眉頭緊鎖,顯然是在擔心,便安慰道:“哥哥,祖宗那么厲害,不會有事的?!?p> 楚千仍然沒有放松,但是也心知自己幫不上什么忙,乖乖去找云星禾才是最正確的做法,便按捺住自己的心緒,只緊緊咬住嘴唇,拉著臨霜的手,一言不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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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云星禾這個修為,早已對什么清規(guī)戒律不當一回事兒了,根本不遵守修真界早起修煉的潛規(guī)則,幾乎天天要睡到日頭高懸才起。然而,今天天色才微微泛白,云星禾卻猛然睜開眼,又瞇了起來,似乎還在迷糊,抬起手朝旁邊摸索去。
很快,北荒握住了她的手,在唇上貼了貼,湊近她耳側(cè)溫聲問道:“怎么這么早就醒了?”
“雁歸的道心碎了?!痹菩呛膛朔缙鸬睦Ь耄纱笱劬χ便躲兜乜粗旎ò?,眨巴了幾下才適應了光線:“扶我起來,出去看看?!?p> 北荒利落地下床,先將云星禾扶著坐起來,去梳妝臺拿了發(fā)飾與梳子,給她迅速盤了個簡潔的發(fā)髻,又從旁邊衣柜里很快找出一件帶夾層的斗篷,拿出一雙帶毛的襪子,為云星禾穿戴好,用斗篷將她整個裹起來,攔腰抱起,原地彈跳而起,朝門口奔去,動作雖快卻平穩(wěn),懷中的云星禾沒有絲毫顛簸。
剛奔出房門,北荒便踏空而起,凌空奔跑,踏著房頂朝不遠處的瀑布行去。此刻的天象已經(jīng)開始異變,烏云像潮水一般向蒼靈山涌去,席卷著冷風和寒意,落葉與泥塵被得一同飛舞,臨近清晨的時間,卻被黑沉的云層壓得像午夜。
云星禾看著陰森的天幕,卻并不著急,北荒很快到達了目的地,瀑布之上原來是一個寬闊的觀景臺,甚至還有幾座精巧的亭子,亭中有一張桌案與一圈座位。兩人差不多剛剛坐定,雁歸的云舟就到了,在觀景臺邊緣停下。
北荒上前開門,兩個孩子驚惶地看向他,他沉默不語,倒是遠處的云星禾喊道:“下來吧,別擔心,雁歸沒事的。”
楚千和臨霜這才放下心來,一起下船,北荒反手將云舟收回手里,帶著兩個孩子一起走到亭子里,便自己在云星禾旁邊坐下。楚千不敢妄動,臨霜自然與他一樣,云星禾倒是并不講究,伸手拉著臨霜坐到另一側(cè),招呼楚千挨著臨霜一起坐下。楚千低低應了一聲,乖巧地挨著妹妹。
天上的云層翻滾的像洶涌的海浪,臨霜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臺風和烏云,仗著與云星禾的一點親近,大著膽子問到:“苗苗師父,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會有危險嗎?”
“沒什么,只不過是道心破碎罷了?!痹菩呛滩灰詾槿?,甚至臉上還有一絲笑意,輕輕撫摸著臨霜柔軟光滑的小臉,覺得手感好極了,越發(fā)放松了起來,一拍桌上的機關(guān),旋開桌面上的蓋板,一個盛著茶具的托盤緩緩升起,與桌面嚴絲合縫的嵌合。
臨霜與楚千對視一眼,總覺得這個道心破碎不像是什么好詞語,不知云星禾與北荒為何看起來如此鎮(zhèn)定,楚千顯然不愿逾禮,只好又是歲數(shù)小的臨霜來當這個小問號:“苗苗師父,道心破碎,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好事情。雁歸他為了一件事情,糾結(jié)了六百多年了,連他的道心,都是因此而結(jié),將自己封鎖在所謂的“一心”上,不愿接受現(xiàn)實,于是,他的修為多年難進。”云星禾頓了頓:“道心,幾百年前的老東西了,早都過時的理論,越早脫離越好,只是他執(zhí)念太深,一直走不出來,現(xiàn)在終于結(jié)束了?!?p> 像是印證云星禾的話似的,烏云的黑色在漸漸褪去,云層變成了一片片的雪花,從天空歡快地落下,被遮蔽的星辰再次閃爍,又緩緩暗下,猛然間,蒼靈山的主峰頂上,天空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明媚的天色與陽光便迫不及待地傾瀉而下,像洪流一般沖散了周圍的昏沉。
潔白的雪花在陽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像透亮的水晶,臨霜忍不住轉(zhuǎn)身伸手接了一片,手心微微的發(fā)涼,雪片很快融化成一顆水滴,又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真是一場美輪美奐的太陽雪。
“喝口水吧?!痹菩呛绦χo兩個孩子各倒了一杯茶:“雁歸很快就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