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顧不上繼續(xù)跟江沁兒糾纏,顧曉拉著葉姨在前者憤恨的注視下快步離開了店鋪。
走到了看不見的地方才停下來。
“你個小騙子,又騙人?!?p>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從剛剛顧曉攔她的時候,葉姨就大概猜到她想干什么了。
“有錢人的事情能叫騙嗎?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p> 顧曉故作正經(jīng),“我記得這邊還有個賣原石的地方,聽說還挺有名堂的,之前來都沒去看看,今天正好去瞧瞧?!?p> 那地方她惦記很久了。
前段時間公司生意出了些問題,不得不親自處理。
最近才閑了些。
“葉姨,你去老薛那兒等我就好,我挑好了就去找你?!?p> 顧曉循著別人指的方向來到了賣原石的地方。
那老板還是個有點兒文化的雅致人。
給這里取了個名字,叫——
水光遙。
莎草江汀漫晚潮,翠華香撲水光遙。
顧曉看著門頭上的紅漆牌匾,不由地贊嘆,“還真是個別致的好名字?!?p> “喵——”
團子對著門口玻璃缸里的金魚喵喵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香香軟軟的小粉爪對著空氣一抓一抓的,逗得門口的老板笑出了聲。
老板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根貓條,遞給顧曉。
他手指輕輕滑過團子的小耳朵,瞇著眼睛笑道:“這小貓長得真好看?!?p> 顧曉沒拆,道了聲“謝謝”就放進了口袋。
老板看著很隨意。
“地方不大,隨便看。”
說完就坐下繼續(xù)手里的活計。
顧曉看著大約是在做雕刻,也看不出雕的什么。
也不多問,她直接略過了高價區(qū),來到了低價區(qū)看毛料碰碰運氣。
“小姐,隨便挑?!?p> 許是隨了自家老板的性子,這里的員工好像也不太在意自己的業(yè)績。
隨便寒暄了一句,也接著雕起了東西。
顧曉在一堆毛料里翻找了挺久,沒有一塊兒讓她覺著趁手的。
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個三四十歲的男人,雙手環(huán)胸看著顧曉,輕哼一聲,“小姑娘,這些毛料雖然便宜,但是很少會有東西的。你就是翻出花來,也翻不出玻璃種帝王綠的,你們說是不是?”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看不起挑低價料子的人。
他身邊的人笑著應和著,看向顧曉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帶著些譏諷。
但顧曉沒說話。
因為她找到了一塊兒摸起來涼涼的、很舒服的毛料,閉上眼睛,隱隱還能看到點兒時亮時暗的綠光。
剛剛還在認真雕刻的員工猛地抬頭,根本不管對面是誰,直接懟道:“你們愛買不買,在這兒扎堆看人小姑娘挑料子,顯著你們是吧?還是一堆大男人,丟不丟人?”
水光遙的員工都這樣。
天不怕地不怕,反正天塌下來老板扛。
見顧曉閉上眼睛笑了。
那人也不管員工的話,繼續(xù)說:“她不會是電視看多了吧?還真以為自己有透視眼???”
又是此起彼伏的一陣大笑聲。
“我要這塊兒?!?p> 顧曉雙手托起毛料,目光灼灼。
“好,我給你標號。”
那人見顧曉還在繼續(xù)挑料子,手直接就要往她肩上搭。
可還沒等手沾上衣服,顧曉一下掰住他的手指,緩緩轉過身,笑著開口:“這位大爺,你要是真的閑出花來了,麻煩你去一邊兒玩王八去好嗎?別在這里帶著別人一起丟人?!?p> 根本不管對方的嘶喊。
那人只三十歲,但長得著急顯老。
最忌諱別人說他長得老。
一聽顧曉說這些,根本顧不上手指的疼痛,就要伸手打她。
顧曉面不改色。
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男人全力揮來的拳頭。
團子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到了,直往顧曉的脖頸處鉆。
癢癢的。
顧曉一不小心使的力氣更大了些,只換來了更猛烈的咒罵。
漂亮的桃花眼帶著危險的顏色——
“?。 ?p> 手指被生生折斷了。
剩下的人剛準備上前幫忙,就聽到不遠處傳來聲音,“怎么了?”
“傅少。”
在場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
包括剛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員工。
顧曉回身。
只見來人一身休閑的運動服,頭上戴著酒紅色的發(fā)帶。
一股青春活力撲面而來。
完全不像顧曉之前見過的那些京門闊少,年紀不大卻裝得老成通透。
再加上他本就出眾的外表,特別是那雙眼睛……
仿佛看電線桿子都很深情。
一時間,她竟看得出神了。
那人趕緊忍著疼痛,面容扭曲地笑問:“今天傅少怎么有空來……啊唔——來這里?”
顧曉挑眉暗道:原來他們認識啊……
雖然但是,她并不打算輕易放過這個男人。
就算傅寒野幫他也不行。
但她萬萬沒想到,傅寒野只是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根本沒有想幫他的意思,反倒停在了自己身邊。
他笑著。
可字里行間警告意味十足,“羅老三,既然你還有錢過來看毛料,那違約金什么時候給我結一下?省得我還得花錢請律師不是?”
半年前,羅老三跟傅氏簽了個房地產(chǎn)的合同。
沒想到他卻在動工前幾天,把大半家當都花出去買了塊毛料,結果切垮了……
原本要投進房地產(chǎn)項目的錢也沒了,只能付違約金了。
一時拿不出那么多錢的羅老三求爺爺告奶奶的,才讓傅寒野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寬限他兩年。
羅老三這下再也顧不得手上的疼痛,慘笑著解釋:“不,不是的,我,我就是純屬許久沒碰這些玩意兒有些手癢了,就過來兩眼,就兩眼而已?!?p> 這位爺?shù)恼婷婺浚_老三再清楚不過了。
平時人畜無害。
但狠起來,那就是血泊里殺出來的惡狼——
六親不認。
“最好是這樣?!?p> 傅寒野掃了眼那群人,橫了羅老三一眼:“再有下次,就不止是一根手指那么簡單了?!?p> “是是是,我這就滾,這就滾?!?p> 羅老三連連點頭,連額頭上的汗都來不及擦,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多謝傅少了?!?p> 顧曉安撫著受驚的團子,眼睛再次飄向了毛料。
直覺告訴她。
這個男人很危險——
傅寒野手指輕輕摩挲著團子的下巴,眼神戲謔,“顧小姐這樣,多少是有些敷衍吧?”
轉身剛準備繼續(xù)挑毛料的顧曉瞇了眼睛,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
他知道我……
“顧小姐難道不好奇我為什么會認識你嗎?”
見顧曉冷臉盯著他瞧,他也不做更多糾纏,收回手掏出名片,“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找我,我很樂意為顧小姐效勞?!?p> 顧曉看著手里的燙金名片,又看了看他離開的背影,心底的疑問又多了些。
旁邊剛剛譏笑她的人都議論紛紛,卻沒人敢再多說一句。
直到顧曉又挑了好幾塊兒不同攤位上的毛料放上毛料切割機,他們基本達成了一致的口徑。
那就是——
傅寒野看上她了。
雖說這位爺剛回京沒幾年,但這傲慢乖張的性子卻早就聞名整個京都了。
別看他整日里笑盈盈的。
誰都看不出他是個笑面虎……
京都尋常的公子哥兒,在他這個歲數(shù),那都是左擁右抱,花名在外。
再不濟也是萬花叢中過。
就這位,那可真的算是片葉不沾身。
對他投懷送抱的男女都有,但成功的也沒有一個。
記得之前有個十八線的小明星,也不知道從哪里聽到的消息,說是傅寒野喜歡刺激的,就在一次機緣巧合下,趁機偷溜進了他的房間,把自己剝得一干二凈。
等傅寒野回到房間,還沒兩分鐘就連人帶被子一起扔出門外。
當晚就坐飛機離開了。
徒留那個小明星卷成毛毛蟲,在酒店的走廊里社死。
第二天,網(wǎng)上就直接查無此人了。
所以說,能讓這一切事情合理的理由就只有這一個了。
“我先去付錢?!?p> 顧曉剛想離開,負責切割的師傅就笑著說:“傅少說了,以后顧小姐你在水光遙的所有賬都記在他的賬上?!?p> 她微微蹙眉,卻沒說什么。
上個月收到請柬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了。
在京都赫赫有名的傅家怎么會給她這個剛來京都的小公司的老板發(fā)請柬,自己也沒認識的人在傅家,怎么就會收到請柬呢?
她也不是沒調查過這位傅少的底細。
可不知道為什么,除了他的一些基本信息外,其他東西一概查不到,就好像被人故意隱藏起來了似的。
轉頭看了眼門口,顧曉的眼中閃過一絲警覺。
“那就……切吧。”
她看著師傅熟練地操作著機器。
很快——
最開始的那一塊兒就露了顏色。
是很透的無色翡翠。
“我出兩百萬?!?p> “快看!玻璃種,居然是玻璃種!”
“就那個小破攤子上居然能出玻璃種?!”
“五百萬?!?p> “我的天吶,這小姑娘運氣可真絕了。我要有這運氣,我早發(fā)家致富了?!?p> 人群里的討論聲和出價聲絲毫沒有打擾到師傅的速度。
沒多久,一塊兒拳頭大小的翡翠就被解了出來。
更奇特的是,被透明玻璃種包裹著的——
居然還有一抹雞蛋大小的綠色。
怪不得她剛剛看到的綠色時隱時現(xiàn)……
隨著完整出貨,價格也已經(jīng)被叫到了千萬。
“我艸!你看到了嗎?里面還出了綠,色可真濃!”
“看樣子得是帝王綠了。”
“我出一千五百萬?!?p> 一西裝革履的男人高高舉起手里的錢包,眼睛直勾勾地望向顧曉手里的翡翠。
看樣子是十分喜歡的。
顧曉也瞧見了。
但這不能給他。
“不好意思,各位。”
她將翡翠放進老板提前準備好的箱子里,微微頷首,“這塊東西我不打算賣,是打算送人的,還請見諒?!?p> 那男人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只是嘆了口氣,惋惜道:“可惜了,我還想買下給我老婆做套首飾當禮物呢?!?p> 顧曉見他第一眼就覺得眼熟。
下來湊近一看,居然是汪氏的老總汪哲棟。
聯(lián)想到前世他為救妻子幾近毀容的新聞,顧曉絕對相信,他這次過來是為了他的夫人。
她斂下眼眸,藏住了一閃而過的精光。
“做叔叔你的妻子肯定很幸福?!?p> 顧曉穿過人群,走到汪哲棟面前。
姣好的面容帶著甜甜的笑,不由地拉近了距離。
只見她指了指機器上正準備切割的毛料,有些俏皮地問:“如果叔叔你信我,我把這塊兒毛料轉賣給你,我呢,就賺個八千八百八十八的中間商差價,你覺得怎么樣?”
此話一出,看戲的人堆炸開了。
“這小丫頭瘋了吧?一塊兒料子出東西就是祖墳冒青煙了,她還想再來一塊兒,做夢呢吧!”
“就是啊,更何況那還是汪總啊,怎么可能會……”
讓他們更意外的是,汪哲棟居然笑著答應了。
“那麻煩你幫我切一下了?!?p> 不知道為什么,他被眼前這個小姑娘的那份自信打動了。
雖然她說的話聽著確實荒唐,但這不到一萬塊的玩笑就是翻個十倍百倍他也是開得起的。
“我加您。”
顧曉搶先打開了微信。
汪哲棟一愣。
他剛準備掏支票的手不動聲色地掏出了手機,笑著打開了自己的二維碼。
“錢轉你了?!?p> 汪哲棟只覺得顧曉有趣。
但他也希望顧曉不要讓他失望。
“師傅,切吧?!?p> 隨著師傅開始切第二塊毛料,機器旁圍滿了人,都在等著看顧曉的牛皮會不會被吹破。
但更多的都已經(jīng)篤定這塊石頭會垮。
因為這塊兒的表面不像剛剛那塊那么潤,干得像是塔克拉瑪干沙漠似的。
有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
這樣的毛料即使是開出了東西,也都是些沒水頭的干貨,連她剛開出來的零頭都沒有。
還有很大的可能性連八百八十八都不值……
一刀。
沒出色。
兩刀。
沒出色。
三刀。
還是沒出色。
西瓜大小的毛料被切的也只剩下拳頭大小了。
饒是切了十幾年的毛料的師傅,聽著這環(huán)繞著的唏噓聲心都忍不住有些抖了。
師傅忍不住問了,“還切嗎?”
顧曉看出了他的遲疑,手搭在料子上,笑著說:“我來吧。”
顧曉接過毛料,纖纖細指撩水一點點去掉粉末,再一點點磨掉外面的石頭。
每個動作都熟練得不像話,就像是操作過很多遍了似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
終于——
灰青的石頭表面露出了一點兒不一樣的顏色。
“哇!紅的,我這可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開出紅翡!”
“那是你見得少了。”
“這連個面都沒出呢,別是個忽悠人的假紅,你看她之前切了三刀不也什么東西都沒有嗎?”
“噓——閉上你的烏鴉嘴,別跟個紅眼雞似的行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在所有人的注視和驚呼聲中,顧曉解出了一顆略大于鴿子血的紅翡,顏色弄得讓人炫目。
汪哲棟眼中滿是詫異和驚艷。
剛才三刀沒出色,顧曉自己心里都沒底了。
但剛碰上石頭,她的心又放回了肚子。
她拿這塊毛料的時候,眼前再現(xiàn)了大片紅色。
應該是因為紅色太過于惹眼,所以她感受到顏色才會那么濃重。
“小姑娘,厲害啊!”
“把剩下的那幾塊兒也一起切了吧,讓我們都開開眼?!?p> “是啊。”
現(xiàn)場的一眾人都被吊起了興趣。
無論是對顧曉,還是她旁邊剩下的那些毛料。
“不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吃飯了?!?p> 顧曉捧著手里的紅翡遞給汪哲棟,后者眼中帶著對后輩的欣賞。
剛伸手準備拿時,顧曉又收了回去,微笑著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剛叔叔說是想給阿姨做一套首飾當禮物,是嗎?”
她一手托著團子,一手把玩著還熱乎濕潤的紅翡。
這倒是勾起了汪哲棟的興趣了。
他瞟了眼紅翡,“怎么,你有認識的設計師可以推薦?”
“當然?!?p> 顧曉胸有成竹。
“那東西交給你了?!?p> 汪哲棟也不猶疑,留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顧曉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很好。
今天的計劃超額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