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xiàn)在是誰?”
“我不知道……”
老倪嘆了口氣,眼前的女孩,給他的感覺,單薄好像一張秋葉,風一吹就走了。這份單薄,不只是身體的纖細,更是精神上的。
她的眼睛生的極美,貓眼一樣的形狀,眼睛下面一顆小小的淚痣,憑空給這個還沒有成年的少女增添了嫵媚。只是這嫵媚并沒有被充分開發(fā),更多的是讓人憐惜的感覺。
女孩還在看著窗外,整個人似乎靜止了,又似乎窗外的天空能給她答案。
老倪嘆了口氣,端起餛飩,想送去開水間的微波爐熱一下。
“師傅,怎么樣了?!蹦贻p的警員睡得淺,聽到門打開的聲音立刻就警醒了。
“沒什么,昨天送完醫(yī)院我就回家了,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惦記這個女孩,心里老是放不下,所以今天來看看。我一會去局里,他們忙活到現(xiàn)在,案子應該進展很多了?!?p> “師傅,看樣子這個女孩應該和死者認識,說不定知道女孩自殺的內情,現(xiàn)在她也醒了,是不是可以帶回去例行詢問了?!?p> “詢問肯定是要詢問的,不過等這女孩的父母來了,八成后面要去請心理醫(yī)生了?,F(xiàn)在高三的孩子壓力太大了,容易出問題,幻想啊癔癥什么。現(xiàn)在還有個什么流行詞匯,叫什么內卷,空心病之類的。得虧我們家卓卓現(xiàn)在小,競爭壓力還沒有那么大。不過聽我老婆說,現(xiàn)在幼兒園也是搞得緊張兮兮的,各種補習班,英語班,要我看,就是錢太多了沒處花。這才幾歲,中國話還沒說溜呢,就補英語。小孩子,開心和健康才是第一位?!?p> “可不是嘛,師傅。”警員附和道。
“這丫頭父母聯(lián)系上了嗎?”老倪又問。
“聯(lián)系上了。這女孩,叫陳檀,是一中本部高三的尖子生,成績很好,拿到了浙大內招的名額,但是她放棄了,說是想沖刺北大。母親是一個足底洗浴店的按摩女工,早年離異,現(xiàn)在的繼父是個無業(yè)游民。目前了解的信息,女孩和死者沒有直接關系,他們同學都不認識死者。具體還需要回去調查。陳檀的母親上夜班,我沒有細說情況,只說因為學校有女生墜樓,陳檀被抽查詢問,免得她慌張。我通知她下午去局里了。”
“好,待會我跟你一起去?!崩夏呷〕鰺岷玫幕煦?。
“局長說的還真對,師傅果然要管這個事情。師傅,局長可說了,你管也可以,但是不會另附工資哈?!?p> “……這個老劉,我茅臺就不該給他?。 ?p> 女孩還是不肯吃東西,這倒是老倪意料之中,不過她也不愿意再講話了,大概覺得老倪不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老倪說讓她跟他走,他就走,讓她上了警車,她就上。好像很配合,但是老倪看著眼眶空空,好像失了魂魄的女孩,心里只出現(xiàn)四個字,行尸走肉。
“丫頭你別害怕,到了地方,咱們簡單做個筆錄,你只要好好回答問題,簽個字,你爸媽就會把你接走,好吧?!避嚴镆稽c聲音都沒有,老倪沒話找話。
“你說過,會帶我見她?!币粋€小時之后,始終沒有說話的女孩突然提出要見老倪,她睜著呆滯的目光,直直的看著老倪。
老倪想把女孩送來,然后詢問一下案子的進度差不多就可以撤了,陳老師已經快要把他的電話打爆:“知道啦知道啦,我抽根煙就回去;哎喲,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退休那天有個案子沒處理完,那我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嘛!卓卓你去接就好了,你有沒事情咯,得得,我投降,我現(xiàn)在就去接……”
樓道里,老倪正在吞云吐霧,然后又進來一個精瘦的身影。
“是你啊老張,來來來,我這有火?!崩夏呙奸_眼笑,吸煙一個人最是寂寞。
老張只比老倪小兩歲,但是因為黑黑瘦瘦,倒是看起來比老倪還老。兩人一起工作了幾十年,日?;?,相愛相殺。
老張接過老倪的火,猛的瞇了一口:“這一上午忙的,可把我憋死了。這輩子就好這一口,過兩年和你一樣退了,我就好好抽,上午一根,下午再來一根,晚上也要,那才快活?!?p> “得了吧,這煙就在咱們樓道抽才有滋味,回家你對著你老婆孫子抽一根試試?!?p> “哈哈,也是。對了,剛聽小陳說你和她一起帶昨天那個女孩來局里的,怎么樣,熱心市民,和女孩是不是聊了,聊得怎么樣?”
老倪聽到“熱心市民”這四個字十分不入耳:“好啊,老張,你還笑話我?你還有兩年吧,到時候,你要是不天天往局子里跑,我跟你姓。對了,死者這邊調查的怎么樣了?”
老張看老倪著急的樣子,心滿意足的又深深瞇了一口:“就知道你會問,你以為我真只是來抽煙的?這事情怕是沒那么簡答。這死者叫馬曉玲,十五歲,他爸爸是咱們市的一個企業(yè)家?!?p> “就這樣?也沒什么不簡單的啊,她爸爸還能是馬云啊?”老倪不以為然。
“那倒不是,問題是這個女孩不是北城一中的,她就讀的學校是政務區(qū)一所貴族學校,她為什么要跨過大半個H市來一中自殺?這不是很奇怪嗎?”
“已經確定是自殺了嗎?胃里這樣大量的酒精,失足跌落也是極有可能的啊。另外,一中有她的關系線嗎?”確實很奇怪,老倪繼續(xù)詢問。
“有,根據目前的排查,這個馬小玲這幾天經常來學校找陳檀。但是兩個人怎么認識的,他們不知道,且連馬曉玲的名字都不知道。去馬曉玲學校排查的同事說,這個馬曉玲和陳檀的妹妹是多年閨蜜,在班里也是前后桌。這,是我們目前發(fā)現(xiàn)的兩個人唯一關聯(lián)的地方。陳湘,是陳檀的親妹妹。同父同母,因為父母離異,各自跟了一個生活?!?p> “那你們這邊聯(lián)系那個叫陳湘的女孩了嗎?”老倪聽到這個名字頓了一下。陳湘,陳湘……老倪努力回憶著什么。
“她不在學校,小張根據學校提供的信息,已經前往陳湘的家了。具體排查到什么信息,還要等小張這邊消息?!?p> 咚咚咚,和老倪一起回來的年輕警員敲了敲樓道的門:“張隊好……師傅,那個女孩一直不肯配合詢問,她說想見你。”
老張?zhí)籼裘济骸拔艺f熱心市民,你現(xiàn)在可是已經退休了哈,作為市民,參與審訊,這樣不合適吧?!比缓鬀]忍住哈哈哈笑出來聲,差點嗆到煙:“不逗你了,趕緊去吧?!?p> 老倪啐了張一口,拍拍屁股趕緊和警員一起走向審訊室。
警員一臉討好:“師傅,這女孩半句話也不肯配合,就說要見早上陪她聊天的老師您,還是老師您厲害,老師到底上午和她聊得啥?”
“沒聊什么,光聽她講故事了?!崩夏咂鐭燁^站了起來。
“?。恐v的什么故事?”
“講她看到自己跳樓自殺了,尸體摔得稀爛,你要不要也去聽聽……”
……
“額,這女孩是不是還沒醒酒稀里糊涂啊,還是老師去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