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詩會
三日后。
沐容君帶著帖子來到景陽郡府參加所謂的百花詩會。
從轎子上下來后,入目所見的便是景陽郡府。除了沐容君外,景陽郡府外也來了許多其他應(yīng)邀而來的世家公子和世家小姐。
在郡府正門上方,匾額上的“景陽郡府”這幾個大字很是醒目。整個府宅也都裝修華麗,給人的感覺無一處不是彰顯著“奢華”二字。
沐容君只帶了泠月一個丫鬟,景陽郡府的請?zhí)旁阢鲈履恰?p> 大家陸陸續(xù)續(xù)的將景陽郡主下的請?zhí)挥陂T口接待的管家。
“原來是許二小姐和林大小姐,兩位小姐請——”
“方世子,請——”
管家忙著向前來參加詩會的各位世家公子小姐一一行禮。在把前幾位公子小姐請進(jìn)府門后,看到沐容君,也笑著迎了上來。
泠月把揣在懷里的請?zhí)挥诠芗遥芗铱戳丝春笥中辛撕椭耙粯拥墓笆侄Y。
“見過沐小姐,沐小姐有請——”
一個小丫鬟迎來,管家伸出右手,示意沐容君在小丫鬟的帶領(lǐng)下去往“百花詩會”的院子。
沐容君禮節(jié)性的點了點頭,然后在下小丫鬟的引領(lǐng)下來到舉辦詩會的地方。
景陽郡主舉辦“百花詩會”的這個庭院很大。
在丫鬟的引領(lǐng)下,沐容君來到她的位置上。
這兒的位次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今日應(yīng)邀前來的也都是家族身份不低。
“沐姐姐,你來了?!?p> 沐容君剛剛坐下,旁邊的女孩就欣喜的朝她揮揮手。
“嗯,剛剛來?!便迦菥部蜌獾幕卮鹋ⅰ?p> 她是昌寧伯府的許家二小姐,許嵐芝。
許嵐芝是沐容君三年前在女學(xué)上學(xué)時的好友。明明和沐容君同歲,卻偏偏要“姐姐,姐姐”的稱呼沐容君。不過幾年相處下來,沐容君也習(xí)慣了。
此刻詩會還未開始,景陽郡主也還未到場。眾人便小聚在一起隨意交談著。
“沐姐姐,沒想到你也會來?”許嵐芝湊到沐容君身邊小聲地說。
沐夫人和景陽郡主當(dāng)年為了沐將軍,兩人大打出手的故事在這安都城幾乎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郡主給沐家下帖,我也沒辦法?!便迦菥卮鹪S嵐芝。右手拇指悄悄的撫摸食指和無名指。
討厭的女紅。
這十指連心的疼痛,讓沐容君只好在心里埋汰。
“小姐?!便鲈滦募?xì),一下子就注意到沐容君的異樣。雖說來之前已經(jīng)給沐容君的手上過藥了,但該有的痛覺卻是難免的。
這兩天的女紅對沐容君而言,簡直就是魔鬼般的訓(xùn)練。
右手手指除了拇指幾乎都扎過了,不過好歹繡出來的成品不再是最初的那個丑鴛鴦,這一點讓沐夫人還是多多少少有點欣慰的。
看到沐容君屢次扎傷手,最后沐夫人也是免不了心疼??杉词惯@樣,沐夫人對沐容君依舊很嚴(yán)格。
“我沒事?!便迦菥ы?,看了看泠月。
許嵐芝有些疑惑,順著泠月的目光看向沐容君。而后說道:
“沐姐姐,我之前剛練習(xí)女紅的時候也常常扎破手指,不過后來練習(xí)多了也就好了?!?p> “可是扎到手真的很疼啊。真是搞不懂,為什么非要有女紅呢?”沐容君很少有這般抱怨,尤其是在沐夫人面前。
沐夫人總是跟她說,她是沐家長女,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出門在外一定要端莊大氣,遇事不要輕易氣餒、更不要抱怨。
“沐姐姐別生氣。沐姐姐,你說今日詩會上的詩魁會是誰呢?”許嵐芝看著坐在對面的那些世家公子。
景陽郡府用來招待大家的別院很大,今日來往的的公子小姐大概有二十左右。
也幸虧院子夠大,能容納二十人左右的座椅。
在場男女都是分開而席,兩方中間空著大量的空間,便于丫鬟門添加茶水和糕點。
也因此,間隔著的大量空隙,兩方的公子小姐們可以更加方便的細(xì)細(xì)打量能讓自己感到心儀之人。
在許嵐芝看來,也包括在座的其他人,百花詩會不就是用來相看未來夫君的嗎。
“不知道,我只希望我將來的夫君能不嫌棄我女紅差就行?!逼渌己谜f。沐容君回答許嵐芝,在心里又默默地補充一句。
“沐姐姐,你這是得有多討厭女紅?。坎贿^據(jù)我所知呢,整個安都城能夠不以大眾眼光看待女子的世家子弟,也就我家哥哥??上疑┥┫聜€月就要過門了,所以沐姐姐你沒機會了?!痹S嵐芝笑著調(diào)侃沐容君。
“好啊你,嵐芝你竟敢笑話我?!闭f著,沐容君與許嵐芝兩人互相揶揄對方。
詩會之上,大家又說有笑的,沐容君和許嵐芝也不想弄得動靜太大。不一會兒便停止嬉戲打鬧。
大概又過了一刻鐘的樣子,景陽郡主到來。
眾人連忙起身,紛紛行禮。
“見過景陽郡主?!?p> 景陽郡主身著華裳,緩緩而來。身后跟著景陽郡主的兒媳,少卿夫人。
景陽郡主的夫婿先前是刑部侍郎,宋常松??上纬K晌迥昵巴蝗緪杭玻冕t(yī)不愈,半年后就逝去。
如今景陽郡府是他們的兒子宋青棠做主。宋青棠雖然才二十有三,卻已經(jīng)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著實算是給宋家長了臉面。
“都起來吧?!本瓣柨ぶ髀渥衔?,對在場的人說道。
“在座各位都是安都城里各世家的公子小姐,今日的‘百花詩會’自然要有所不同才是。嘉瑤,你來給今日的詩會擬個詩題,全當(dāng)是給今日的詩會助興了,如何?”
景陽郡主抬手看看指甲上剛剛涂上的鮮紅蔻丹,對她身邊的少卿夫人說。
沐容君聽說過這位少卿夫人,也在平日的交談中多多少少知曉一些事情。
少卿夫人姓江,本是外城人。三年前跟隨父母親行商來到安都,不料江家不小心卷入一場冤案,導(dǎo)致江家現(xiàn)在就只剩她一人。
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安都城里無依無靠,加之容貌又過于出眾,總免不了被一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欺負(fù)。
宋青棠見她孤苦無依,在這京城又沒又熟人。便好人做到底,處處給予關(guān)照。時間長了,便傳出一些閑話來。
兩人在相處過程中你來我往,對對方漸漸生有愛慕之情。宋青棠也絲毫不在意江嘉瑤身份低微,不顧景陽郡主的勸阻執(zhí)意要娶江嘉瑤為妻。
但即便兩人成婚后,江嘉瑤已經(jīng)成了人人羨慕的少卿夫人。
景陽郡主卻從未瞧上江嘉瑤,明理暗里沒少刁難江嘉瑤,有事沒事都要各種踩低她。
以至于在安都的各個茶樓里,每天都流傳著關(guān)于景陽郡主和少卿夫人婆媳關(guān)系惡劣的不同版本。
今日的詩會是為安都城內(nèi)的未婚適齡男女準(zhǔn)備,少卿夫人已經(jīng)和宋青棠成婚。按理說,少卿夫人并不適合在場。若是景陽郡主把詩會安排全權(quán)交于少卿夫人,那這也沒什么。
可景陽郡主此番操作,明顯就是在為難少卿夫人,處處給她難堪。
眾目睽睽之下,少卿夫人也不慌不忙,面色從容的說道:
“嘉瑤愚鈍,恐怕只會打擾大家雅興。今日詩會是為在場的各位公子小姐準(zhǔn)備,嘉瑤在此不和身份,還望郡主海涵。嘉瑤告退?!?p> 說完后,轉(zhuǎn)身打算離去。少卿夫人這話把景陽郡主氣得不輕。
真是反了她。
少卿夫人不顧忌景陽郡主此刻在氣頭上,拂拂衣袖自顧自的離開。
眾人噤聲不語,看來傳言不虛,景陽郡主果真與少卿夫人不對頭。眾人在心里驚嘆道。
少卿夫人離開后,在場氣氛瞬間低至極點。這種狀況維持了好一會,直到景陽郡主再次出聲打破僵局。
“沐小姐是哪位?”
沐容君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回道:
“容君拜見郡主?!?p> 頃刻間,在場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沐容君身上。這種目光讓沐容君很是不悅,但景陽郡主在此,她也不好說什么。
“你便是沐將軍家的長女?模樣倒是不錯?!本瓣柨ぶ鞔蛄裤迦菥笳f道。
“不如就由沐小姐來為大家出個詩題,如何?”景陽郡主似是提議般的詢問沐容君。
景陽郡主看似是在詢問沐容君,但沐容君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不能拒絕。
“是。”
“如今時節(jié),就數(shù)桃花開得最艷。不如大家就以桃花為題?!便迦菥貜?fù)。
“桃花?倒也不錯。眾位覺得如何?”景陽郡主端起放在桌上一旁的茶,細(xì)細(xì)的品濯。
眾人點點頭后一致說好。
“那便以桃花為題。”景陽郡主說道。
百花之中,桃花最是能傳遞情意。因此,以桃花為題后,眾人只覺自己才思敏捷。
景陽郡主讓沐容君起了個頭后,便有各種各樣的詩句橫空出世。
有抒情,有寫意。
作詩寫詞,大多都是即興,圖個開心罷了。沐容君偶爾也參與其中說上一兩句。
而詩詞雅興,大多都是公子們的喜好。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詩詞極盡雅興,辭藻之華麗,讓眾人仿佛此刻正身置桃花林間,滿目芳菲,最是動人。
詩會持續(xù)了大概有一個時辰左右,最后以在場的一位公子獲勝。
沐容君望去,只見那公子白袍加身,手持一把折扇,周身氣質(zhì)盡顯儒雅之風(fēng)。
腦中一些零星的記憶閃過,給沐容君極其異樣的感覺。沐容君搖搖頭后,連忙問向旁邊的許嵐芝:
“嵐芝,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是吧,沐姐姐?你連舒公子都不認(rèn)識?”許嵐芝驚訝的看向沐容君。
“舒公子?”沐容君有些疑惑。她認(rèn)識的人中并沒有一個姓舒的。
見沐容君還在皺眉思索,許嵐芝繼續(xù)補充道:
“就是舒丞相獨子,舒如墨。舒家唯一的公子?!?p> 聞言,沐容君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又看向舒如墨,對許嵐芝說:
“翩翩公子,淡雅如墨。這名字倒是挺適合他的?!?p> 聽到沐容君對舒如墨的評價,許嵐芝放下手里正吃著的糕點,緩緩移動湊到沐容君身旁。壓低聲音小聲打趣沐容君:
“怎么?沐姐姐看上他了?”說完后,還不忘往舒如墨的方向瞧了一眼。
“你少不正經(jīng),胡說什么呢你。我只是說他的名字很符合他的氣質(zhì)而已?!便迦菥行┥鷼獾姆瘩g許嵐芝。
盡管沐容君再三反復(fù)說自己沒有那么個意思,可在許嵐芝看來,卻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掩飾。
認(rèn)為沐容君是害羞不好意思承認(rèn)罷了,只好順著沐容君的話說:
“嗯,我懂?!毖凵袷终嬲\的看著沐容君。
許嵐芝這目光,讓沐容君想起了妹妹沐言晨辭。每次她要生氣了,妹妹就是這種眼神朝她撒嬌。
“唉,懶得和你說。”
你懂?你懂什么呀你懂?沐容君在心里說。
這個詩會持續(xù)了差不多整整兩個時辰。出乎沐容君意料,景陽郡主并沒有為難她之類的,或者說,壓根就沒把她放在眼里。
詩會結(jié)束后,沐容君和許嵐芝一同離開景陽郡府。在經(jīng)過景陽郡府的一個院子時,聽到一陣吵鬧聲。然后一個小丫鬟從院子里左手捂著臉哭著跑出來,出來之時不小心撞上許嵐芝。
“對……對不起?!币娮驳饺肆?,小丫鬟連忙道歉,隨及準(zhǔn)備下跪。
今日的百花詩會,參加的都是王公貴族家的子弟。不管是誰,身份都是非富即貴的。
“沒事。發(fā)生什么了?”許嵐芝扶起即將朝她跪下的小丫鬟,關(guān)心的問道。
只見小丫鬟的左臉通紅,指痕明顯。便是沐容君,看到這都是一驚。
這一看就是被主子打了。
小丫鬟抽泣著,向沐容君和許嵐芝行禮后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這是景陽郡府的家事,沐容君扯了扯許嵐芝的衣袖,示意她不要這么八卦。
許嵐芝意識到自己失禮后,便讓小丫鬟離開了。
出了景陽郡府后,沐容君感嘆道:“少卿夫人這下手也太狠了點?!?p> 聽到這話,許嵐芝說:“少卿夫人?我看不見得。說不定小丫鬟臉上那巴掌是宋小姐打的?!?p> 景陽郡主這么霸道,那她的女兒會體罰下人也不足為奇怪。
這下,又輪到沐容君驚訝了。
“景陽郡主還有個女兒?”
“對啊。就是宋小姐宋月華。只是聽說自小體弱多病,所以很少出府,幾乎沒幾個人知曉。當(dāng)然這些我都是聽我娘親說的。”
沐容君點了點頭。
沐容君和許嵐芝走出景陽郡府大門后,看到沐、許兩家的馬車停在離景陽郡府不遠(yuǎn)處的地方。
“時間過得可真快,沐姐姐,那我下次可不可以到你家去找你玩?”快要上馬車的時候,許嵐芝回頭拉了拉沐容君的衣袖,似是撒嬌般。
“當(dāng)然可以啊。自從你上次到我家去過后,言晨兒一直問我你什么時候能再去我家。她挺喜歡你的。”沐容君回答許嵐芝。
聽到沐容君說這話后,許嵐芝有些不信的反問:
“真的嗎?”
上次去沐府已經(jīng)是半年前了,沐言晨辭那個小丫頭在她面前總是假裝很冷酷。明明還是個小不點,卻偏偏要裝著小大人的成熟模樣。一張稚嫩的小臉故作嚴(yán)肅,搭配起她那甜糯的聲音別提多好玩了。
提到沐言晨辭,許嵐芝立刻就有了畫面感。
“那當(dāng)然。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只要你來,隨時歡迎?!便迦菥攀牡┑┑恼f。
沐言晨辭不喜歡和外人接觸,但許嵐芝是個例外。
雖然表面上沐言晨辭對許嵐芝并不友好,可自己的親妹妹,沐容君還是很了解的??吹贸鰜?,沐言晨辭和許嵐芝還挺投緣,可能是兩人性格在某些時候十分相似的原因。
“言晨兒很可愛。你這一說,我倒也挺想她的,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像之前那么好玩。那沐姐姐下次見,等過段時間我就到將軍府來找你玩。”許嵐芝一邊說著話一邊跳上許府的馬車掀開車簾子對沐言晨辭說。
“嗯,好呀?!?p> 在回府的路上,泠月在馬車內(nèi)給沐容君捏捏肩膀,同時也和沐容君閑聊。
“小姐,奴婢今日才發(fā)覺許二小姐和咱二小姐可真像?!?p> 不是容貌相像,而是那種與生俱來的灑脫與可愛的性格很相似。
“對啊,你才發(fā)現(xiàn)?”沐容君反問道。
不過一想到回去之后肯定又是被母親盯著練習(xí)女紅,沐容君瞬間就高興不起來了。
出府前還是天朗氣清,暖陽高照的樣子,等沐容君回到將軍府時,天空已經(jīng)是灰蒙蒙的。烏言晨密布,像是即將承載不了雨水的重量隨時都要傾瀉的樣子。
“這天變得可真快。”沐容君看了看外面。
下了馬車后,沐言晨辭早就在沐容君的院子里等候多時了。一看到沐容君,連愛吃的梅花糕都不顧了,直接朝著沐容君跑去。
然后,便圍在沐容君身邊,小嘴巴拉巴拉的說著沐容君不在的這半天她都干了什么。寫了哪些字,溫習(xí)了哪些書。事無巨細(xì)的跟沐容君匯報。
沐容君沒有嫌妹妹煩,而是耐心的聽她這幾乎每天都會重復(fù)講的話語。還隨手翻看了沐言晨辭剛剛寫過的字。
“言晨兒真棒!”沐容君夸了夸妹妹。
屋外漸漸下起了小雨,雨滴也隨意的揮灑在安都城的每個角落。
雨絲伴隨著桃花花瓣,飄落在桃源莊的土地上。
顧清影已經(jīng)接受自己是重生這一事實。這幾天他反復(fù)的梳理著上輩子的記憶,雖然知道未來都會有哪些大事發(fā)生??傻降资歉羰?,那些記憶在顧清影腦海中只保留了少部分。且遠(yuǎn)沒有他剛醒來時那么清晰。
唯一能讓他感到清晰的,便是沐家大小姐。
他們上輩子的結(jié)局不該如此??芍i團(tuán)太多,要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這一切都得靠顧清影自己去發(fā)掘??伤丝滩贿^還是個被兄長厭惡,給二姐添麻煩的顧家三公子。
他一沒有權(quán)勢,二沒有人脈,要弄清楚一切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