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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妝安

第一章:初見

娘子妝安 梨硯zora 5255 2021-08-11 08:36:29

  天照二十四年春,三月初六,宜嫁娶,玉京城內(nèi),天子腳下,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紅妝十里,迎親的隊伍敲打著鑼鼓,路兩邊的人笑意吟吟的看著人來送往,好一番熱鬧。

  這是姚太傅長女姚元晴出閣的日子,姚太傅嫁女,嫁的是少年將軍林定欽。這位將軍布衣出身,無父無母,幼時流浪被太傅姚長岳收留,得其教養(yǎng),少時拜入軍中鎮(zhèn)南大將軍手下歷練,憑著一身軍功封了從四品將軍,在京都玉京中有了立身之本,今日還娶了姚家長女。

  林將軍府內(nèi)——

  喜堂里一對新人拜了天地,院子里,賓客眾多,珠簾蓋頭下的女子便是姚元晴,生著一張秀氣的瓜子臉,濃妝艷抹的妝容之下,難掩其清麗之姿,雖清麗不俗眉目之間卻有一股子英氣。

  喜堂內(nèi)人群簇擁,玉京中的達官貴族,世家子弟貴姝盡數(shù)都來了此地赴這趟喜宴,人群之中,不遠處的高架盆栽旁,有兩女子,年齡大都相仿,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一人身著湘妃色羅裙,一雙滴溜溜的銅鈴眼左顧右盼,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這是當(dāng)朝相爺寧堰的二女,名喚寧叢鳶,母親是先帝之女許陽長公主,家中還有一長兄名寧允川,已入朝為官。

  身旁女子懶懶得斜靠著放置盆栽的架子,她有著一張溫婉可人的鵝蛋臉,皮膚白凈無暇,鼻梁不算高挺,一雙桃花眼目光留意著新娘子,眉清若水,氣質(zhì)溫柔。

  她著一身晴山藍的玉簪花繡裙,細長的手指捻著一塊繡帕掩著嘴同身旁的寧叢鳶低聲說話。若是僅僅看她長相如同南方女子般溫柔似水,可她出身武將世家——云南祝氏,她單名一個云字,鎮(zhèn)南大將軍?;盏谒呐?。

  祝云出身武家,雖是女子,卻秉承家風(fēng),會一些拳腳功夫,她也不是溫婉柔弱之人。

  “我聽聞這位姚姐姐長的是一等一的好,玉京城中,一家女百家求可說的是她了?!弊T频吐曄?qū)巺缠S八卦。

  “可惜這珠簾擋住,咱們也看不清這美人面了,”寧叢鳶盯著新娘子想見一見廬山真面目,又想到些什么,說“:我爹爹近日給我相看夫婿,我母親給我透露其中一家是這位姚姐姐的二弟,也不知是廳上哪位?”

  祝云一聽,本還懶懶的靠著架子,一下子機靈起來“:姚家的二公子?我待會兒我問問我二哥,我二哥從前在太學(xué),興許見過此人?!?p>  午間開席,席后,祝云同寧叢鳶坐在林府園子的秋千架上,不遠處,一個丫鬟急匆匆地往這邊來,祝云認(rèn)出這是自己院子中的迎冬,出聲叫喊道“:迎冬,急吼吼地出什么事了嗎?”

  迎冬禮都顧不得行了“:四娘子,二爺急著尋你,恐是出了什么事,二爺在府門口等你?!?p>  祝云心里突然頓了一下,向?qū)巺缠S告了別,帶著迎冬和萃玉奔向林府門外,此刻門外正有一男子,一身月白色長袍,身長玉立,這便是祝家二公子祝令懷,他此刻正負手而立,站在門外。祝云瞧見他身后的劍頭漏了出來。

  她心下覺得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上前小聲問道“:發(fā)生什么了——”

  祝令懷扶著祝云肩頭,環(huán)視四周,稍稍放下心來才低聲說道“:你三姐阿凝恐是遇著麻煩了——”祝云一聽,心里的慌盡數(shù)從眼里散發(fā)出來了。

  二哥寬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現(xiàn)下與太子在靈方寺,她著人傳了話來,懷疑有人要在寺中行刺,不過現(xiàn)下只是有些痕跡可疑,不好驚動,若是爹爹和大哥,或是我前去,免不了結(jié)黨營私,外戚爭權(quán)的嫌疑,阿云,我和大哥商議了,你去可行?”

  祝云點點頭“:放心,二哥,我?guī)Ц袝涞难诀吆鸵桓筛缱餍P模樣前去?!?p>  二哥點點頭“:人我給你備好了,今日林府大婚,他們在不遠處的酒樓等你,我給你們備了快馬,你快去吧——”

  “好——你們放心,我會護著三姐的?!?p>  “阿云~萬事小心!”祝令懷有些擔(dān)憂“:若是不敵對方,別管那些規(guī)矩,放信號煙火?!彼雭硎莻€沉穩(wěn)的性子,現(xiàn)在眉頭緊鎖,擔(dān)心得不行,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祝云同萃玉出了林府,她相信寧叢鳶會替她找一翻說辭來應(yīng)付周遭的女眷,她腳步匆匆地走向那酒樓。為了方便行事,兩個女子迅速退下頭上的簪子發(fā)飾,挽了一個極為簡單的發(fā)髻,別上一支素簪子。

  與酒樓的府兵會面之后,一眾人騎上馬,飛奔向靈方寺的方向。

  靈方寺地處玉京東處郊外的凈梵山上,山勢不高,寺廟正好建在山頂,靈方寺雖非皇家寺廟,但香火旺盛,尤其是它的后山,種了滿山的柑橘樹,春日里總是盛開著漫山遍野的橘子花,花香迷人,清雅不凡。

  上山進寺的路出了凈梵山南面的大道,自西面小路而上也是有一條小道,東與北面滿是荊棘叢。祝云騎在馬上,一直在回想上山的路,怎么想也有些想不起來,她招呼萃玉騎馬上前“:回回去橘子林我們走的是南面的大道,現(xiàn)在我們最好從西面上去,料想那些刺客也是不敢從大道入寺,寺里人多眼雜,他們多半不敢輕易進寺,應(yīng)該是埋伏在寺院西面的橘子林里。萃玉,問問,誰清楚西面上山的路?!?p>  “是,娘子?!陛陀駬P了揚馬鞭,轉(zhuǎn)身問道“:上山的小路可有人知道?”

  立刻,后面馬背上有一約莫十七八歲的丫鬟上前來“:奴婢閔花,從前在這一片買賣時鮮的果子,熟悉這兒的路?!?p>  “這姐姐好眼生?”祝云遲疑道——她擔(dān)心未曾見過,怕是什么身份不干凈的人。

  萃玉低聲道“:閔花是大爺帶回來的人,家中遭了難,底細干凈,是大爺書房里伺候的人?!?p>  祝云點點頭,拱手道“:煩請閔花姐姐帶路。”

  閔花騎著馬,走到祝云旁邊,問道“:娘子想走開闊些的路還是小道?!?p>  祝云正色道“:可有什么說法?”

  閔花拱拱手“:開闊些的路遠些,若是走小道,便是一條近道,多數(shù)人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不敢山腰處有一片荊棘,荊棘路不長,仔細些走也是要比眾所周知的那條路用時要短些的?!?p>  “那便走近道吧?!弊T茡?dān)心時間有些來不及,天快黑了,想是那些刺客快動手了。

  一行人從一片竹林里穿行上山,沒過多少會兒,便遇到了荊棘林,眾人小心地穿過,進入橘子林,祝云抬手打了個手勢,意為噤聲,大家都應(yīng)該知道了這一片橘子林里埋伏了刺客,只是人數(shù)不確定。

  “把劍收起來,用迷藥,萬不得已再用匕首?!弊T频吐暦愿赖?。

  此時萃玉已經(jīng)注意到不遠處的橘子樹上埋伏著三三兩兩黑衣人,閔花低聲向祝云說道“:這附近應(yīng)該有部分黑衣人?!?p>  祝云從身上拿出藥瓶,向周遭的府兵示意,大家開始拿帕子蒙住面部,將身上的汗巾或是帕子涂滿藥瓶里的迷藥。一部分人繞道那群黑衣人身后,迅速將其放倒,捆在柑橘樹上,并拿了布襟塞住嘴。

  祝云大約清了清人數(shù),在這林中的大約有三四十人左右,萃玉訝然道“:這林中便有三四十人,那寺院墻外恐怕已經(jīng)有五六十之眾?!?p>  “好大的手筆,玉京誰家敢養(yǎng)這么多死士。”祝云咂舌“:我們走。”

  到寺院門口時,已然聽到里面的打斗聲,眾人迅速解決完外面的人,沖進寺里,祝云心下有些慌亂,三姐與太子這次出行,定沒有帶多少人馬,否則怎么太子出行的消息鮮有人知。

  太子太子妃大約是住在南面的客齋,祝云帶著人往南邊跑去,一路上,已經(jīng)看到了好幾個穿著東宮服飾的宮人侍衛(wèi)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祝云發(fā)現(xiàn)還有個小太監(jiān)有些動靜,她扶著人問情況。

  “里面還有多少人?!?p>  “只有殿下身邊的親衛(wèi)和娘娘的侍女,十來個——”還沒說完話便咽了氣。

  祝云提著劍離客齋還有百步之時,方才打斗的慘狀聲音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她轉(zhuǎn)頭與萃玉對眼,更加慌亂了,屋內(nèi)不過十人之?dāng)?shù),黑衣人定有數(shù)十人。

  她拿起劍一腳踹開門,朝里面奔去,里面的人眼生,卻不是方才那群黑衣人的裝扮,眾人劍朝對方。

  “祝云娘子。”人群中一青衣男子拿著劍走出來,拱手為禮“:太子爺與太子妃在里面,請。”

  確認(rèn)了對方?jīng)]有惡意,府兵們都松了一口氣,等在外面,萃玉跟著祝云進了客齋內(nèi)院。院子里的石墩上坐著一男一女,二人皆著常服,男子月白色長袍,發(fā)上插著一支黑檀木簪子,這是當(dāng)朝太子爺,而女子身著杏黃色繡花長衫,眉目間有血跡,這便是祝家三娘子祝凝了。

  此時祝凝和太子趙延楨正在院內(nèi)商談著事情,只有兩個親衛(wèi)和侍女守在旁邊,二人衣裙上染了不少血跡。祝云看見他們總算長舒了一口氣,把劍插回劍鞘。

  “三姐——,”祝云跑過去抱住祝凝,又放開看她身上有沒有不適“:可受了傷,可有什么不適。”

  祝凝摸著祝云的臉,理了理她凌亂的發(fā)絲“:沒事,阿云,我沒想到是你來了——”

  “三姐啊——”祝云皺著眉頭,她突然意識到些不得體,向太子行了行禮“:太子可有受傷?”

  趙延楨緩緩一笑“:無事,勞累祝云妹妹如此辛勞?!碧于w延楨乃先皇后孫皇后長子,孫皇后共育兩子,次子為齊王趙延玦,趙延楨一出生便封了太子,為人謙和溫良。

  兩年前三姐祝凝嫁入東宮開始,祝云便開始意識到這種一直存在的刺殺,雖父兄未言明,可她管著府中內(nèi)院,人員支出,藥物采買,她總是能尋著線索有所了解的。

  “太子爺和姐姐沒事便好,家中父兄不便前來,還望太子寬宥。”祝云面向趙延楨拱手作禮。

  趙延楨虛扶祝云,不由慨嘆“:祝公思量周全,若是他或是你兄長前來,他們身有官職,不可隨意前來,恐得今上朝中猜疑。”他嘆了嘆氣“:說到底,還是我這身份掣肘——”

  “楨哥!”祝凝出聲打斷,不讓他再往下說,轉(zhuǎn)頭說道“:今日刺客眾多,還好有姚家二公子出手相助,他在院外,阿云,你替我去謝謝他——”

  “姚家二公子?可是元晴姐姐家的?”祝云問。

  祝凝點點頭。

  祝云又后退幾步,行了禮“:太子與姐姐好好歇息一會兒,待會兒我們送你們回城~”

  說完,祝云便出了院子,方才那位青衣男子還在外面,此刻他正抱著劍靠在回廊上的柱子上,嘴里吊著一根狗尾巴草。

  進來時沒注意這人,如今知道了興許是寧叢鳶的未婚夫婿,祝云倒是感了興趣。瞧這人模樣,約莫十九,二十,可看頭發(fā)并未全部束起,大約還沒弱冠,也就十八十九。皮膚白皙干凈,算是男子里的白凈人兒,鼻梁高挺微微有些駝峰,五官端正精致,身長玉立,知姚元晴美貌便知弟弟長相不會多差,這姚家弟弟也算是個有些相貌的美男子。

  祝云暗自腹誹:比起川哥倒是差了些許。

  ——川哥寧允川,寧叢鳶的長兄是也。

  祝云見他閉目養(yǎng)神,嘴里的狗尾巴草還有動靜,知他沒睡著,拱手作禮“:今日萬謝姚公子?!?p>  姚元賀此時睜開了眼,看見眼前少女如此正色言語,他滿臉堆笑,抬起她作禮的手,道“:在下姚元賀,順手的事,不足祝四娘子萬謝!”

  他手甫一碰到她行禮的手,她便彈開,覺得此人有些不知禮數(shù),呵呵干笑了幾聲“:你知我是祝四?”

  “太子妃的幺妹祝云咯!”姚元賀抱著手笑得不羈。

  “哦?!弊T泣c點頭“:今日你長姐成親,你怎么在這?”

  姚元賀笑道“:長姐出嫁,我來寺里告知亡母——”

  “對不住~”祝云垂下頭。

  “噫~”姚元賀拉長了尾音,擺擺手“:若是你想謝我今日救你姐姐,你把你那副秦齋先生的拒霜圖借我?guī)兹眨衣犝f那幅畫在你那,我臨摹一二便還你?!?p>  “不成——你說些別的要求?!彼钫鋹郛嬜?,收藏的畫只向一些親近之人看,從不借人,因此她立面出聲拒絕。

  萃玉見狀上前行禮“:姚二爺,我家娘子珍視畫作,秦齋先生的畫更時廢了好大心思才得了,從不示人。”

  “我也不愿意為難你,你若不便,那便算了——”姚元賀不由笑道。

  祝云想了想才若是沒有他救下東宮,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釀成可不可挽救的局面,見這人轉(zhuǎn)身便要走了,他衣袍上血跡斑斑,祝云挽留“:能借的~”

  姚元賀一聽,笑逐顏開的回過身,聽她說道“:過兩日我二哥請你過府,只是你只能在我二哥那臨摹拒霜圖,不可帶出府,你可方便?”

  “方便方便,祝云妹妹,我同你二哥熟識,自宮學(xué)便一同論道了——”姚元賀哈哈一笑。

  祝云點點頭,與萃玉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院,邊走邊吐槽道“:他叫誰妹妹呢!二哥滿腹經(jīng)綸,文武雙全,這個姚元賀,二哥怎會與他相熟?!?p>  “這姚二爺是有些輕浮~”萃玉挑挑眉。

  “你這么個迷糊人兒都看出來了,罷了罷了,過幾日借了他畫便不要再與他有瓜葛了,”走著走著,祝云頓下腳步“:不成,寧家還在給叢鳶擇婿,定不能是這廝!”

  ——

  姚元賀同祝云護送趙延楨和祝凝回了東宮,祝云再回到鎮(zhèn)南大將軍府時,已是深夜了。

  抵達府邸,父親?;蘸蛢蓚€哥哥正站在門外等著,父親一見,便揚聲朝上前來“:哎喲,祖宗,可算回來了,還好平安,否則你爹爹我就要帶兵去了!”

  祝云趕緊下馬,拉著爹爹的衣擺“:嘿嘿,夜色這么深,爹快去歇息吧。”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論P揚手,招呼眾人進去,拍拍她的手,囑咐道“:好好睡一覺,明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妨事?!?p>  ——橘園內(nèi)

  同二哥說了今天靈方寺的情景之后,祝云洗漱完,漫步在自己的院子中,她一身月白色薄衫,迎著晚風(fēng)有些飄逸,她想起兩年前也是這樣的春日:

  那時她尚只有十四歲,那日她偷偷扒在爹爹的房門外,里面是三姐和爹爹。

  “我與他兩相歡喜,除了爹爹、大哥二哥,阿云,我心里最要緊的便是他了,爹爹。”是三姐懇切的聲音。

  原本平日里笑意濃濃,極少憂愁的爹爹長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阿凝啊——你可知他是東宮太子,日后是要執(zhí)掌天下之人,我相信他珍愛你,婚后不納二色??赡憧芍?,他從出生起所經(jīng)歷的這二十年,有多少刺殺,多少次投毒暗殺,先皇后早逝,如今他所處之境如此危險,你要嫁他,他可能護你周全?”

  之后是祝凝‘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爹爹,我是將門女子,我不怕這些的,既要嫁他,我心中已然思慮好了?!?p>  “阿凝啊——好吧好吧,”爹爹擺了擺手,堅定地說道“:你要記住,祝府永遠是你的家,你哥哥們,你妹妹還有爹,永遠是你的后盾?!?p>  三姐又是一拜“:不,爹爹,只求我嫁入東宮后,爹爹不要被奪嫡,黨爭這些東西給絆住了腳,爹不要為阿凝站隊太子,阿凝愿求爹爹一生坦蕩,不受羈絆!”

  ——

  祝云想起東宮大婚那幾日,素來愛笑的爹爹眼里總是有瞞不住的愁云,眉頭終日緊鎖。

  有些事情,想要避開,是從來避不開的,縱使人人都覺著自己身在局外,可不知不覺間,已然成了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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