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點點頭,承諾道“:只要云南府祝氏在,定會給你和你弟弟一片棲身之所?!?p> 她吩咐迎冬給松春松綁,松春拜下一個大禮,左右顧盼,有些不放心,萃玉提醒道“:你放心,這四周都布滿了咱們的人?!?p> 松春點點頭,開始說起她所要保命的話“:四娘子,我并不知道我上頭那位到底是誰,每次叫我去辦事的是一個蒙面男子,約莫我只到他的肩頭。每每見面,去的地方都不同,或許是街邊一個面館,又或是一個小攤而且都是在夜里。我從沒見過他的長相,但是他左手虎口有很多老繭,右手倒是平滑干凈?!?p> “他什么時候找上的你?”
松春想了想,說道“:去年春天,我家里遭了匪患,父母親人都死了,我?guī)е艿軄碛窬┯懮?,那人找上我,說讓我時刻關(guān)注府里的動向,之前都是二爺有什么動靜,我便傳出去,可是二爺不喜丫鬟侍奉,我也找不到什么情報?!?p> “你們是怎么聯(lián)絡(luò)的?你近日可拆過我府里一封信。”
“每次都是白日里他給我先傳個信,讓我晚上去某處地方等他,娘子冤枉!府里的信我從未拆過,二爺房里我不易進得了,老爺房里我也鮮少進過。”松春連忙搖著頭,表示否認(rèn)。
祝云點點頭,招手喚了一個府兵,低聲吩咐了幾句話。果不其然,府里還有一個未浮出水面的人,此人能輕易進祝令懷房里,還能拆開信又將封信的紅蠟還原回去,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只是他大意了,重新封的紅蠟與之前的印記有些許錯落開。
左手虎口有繭,定是常年使用兵器的左撇子,且不是從過軍的人,祝云從前在云南,知道一些軍中事,若是左撇子入伍,首先被糾正的就是用手習(xí)慣,軍中人都以右手持刃,左手手臂拿盾。身高比松春高了一個頭,那應(yīng)該是有八尺之高,同二哥應(yīng)該是一般個頭。
“迎冬,把她帶回我院里,好好看著?!弊T谱叩剿媲?,緩緩說道“:你弟弟我已經(jīng)派人送去云南府了,而你我要留著引出另一個細(xì)作?!?p> 松春一聽弟弟處境安全,松了一口氣,俯首一拜“:松春愿意配合四娘子!”
祝云微微頷首,命人將松春重新捆綁起來,自月白樓后門而出,反而是大張旗鼓的進了祝府。祝云想看看,那個細(xì)作得知松春被抓會有些什么動作,她又讓萃玉在府里散播消息說松春還沒有招供,不過府里拿住了她家人。
回到府里,安頓好之后已經(jīng)是快要用晚膳的時候了,一整天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祝云還有些餓,她愛喝茶,最愛白茶,但今天喝了好幾壺,也是夠膩味的。院子里,祝云坐在玉蘭樹下的躺椅上,同萃玉迎冬吃著廚房剛做好的糖水芋頭,萃玉一個勁兒的夸廚房的人做的芋頭好吃。
吳管家來院子里說祝父回來了,叫兄妹幾個去前廳用飯,祝云狼吞虎咽的吃完碗里的糖水芋頭,讓萃玉和迎冬接著吃,還吩咐廚房的人給她倆做幾個小菜,自己跟著吳管家去前廳。
到前廳時,祝父和大哥祝令恩、二哥祝令懷已經(jīng)坐在飯桌上了,祝云提著裙擺上廳堂,發(fā)現(xiàn)今日的菜有些與往日不同,剔縷雞、乳釀魚、酸筍老鴨湯、胭脂鵝脯、火腿燉肘子、櫻桃白菜湯、醬燒獅子頭、、、、、、等等約莫有十幾道菜。
“今兒是有什么好事兒,菜如此豐盛!”祝云坐在祝父身邊,滿意地咂舌道。
大哥吩咐管家給大家倒上櫻桃果釀,笑意盈盈地說“:你今立了功,抓住了個小鬼,阿懷特意吩咐了出府給做了一桌好菜,犒勞犒勞你。!”
祝云挽住祝父地胳膊,仰著頭睜大了眼睛,撅著嘴俏皮地問祝父“:二哥給我準(zhǔn)備的呢!”
祝父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阿云辛苦了,你二哥他呀,就是個冷面小老頭,不茍言笑的?!?p> 她認(rèn)同地點點頭,祝令懷給她盛了一碗湯,遞給她,嘴角微微上揚“:好啦,吃飯吧。大哥還有話要說?!?p> 祝云乖巧的坐好,接過遞過來櫻桃白菜湯,春日正是櫻桃結(jié)果的好時節(jié),白菜取其最嫩的菜心,櫻桃輔味,熬出來的湯鮮甜可口,清爽美味,祝云滿意的喝完一碗。
“閔娘子在我們府里有一段時日了,想請爹允許兒子給他個名分?!弊A顟燕嵵仄涫碌卣f道。
祝父點點頭,祝云接過話茬“:她本也是官家娘子,長此以往對她名聲確實不好,她比哥哥小幾歲,你要認(rèn)她做妹妹呀?”
祝云這話差點讓正在喝湯的祝令懷一口湯給噴了出來,祝令恩訕訕一笑,尷尬的說了句“:不是?!?p> 祝父拍拍她頭,按住她的好奇心,同祝令恩說道“:你如今二十有三了,也尚未娶妻,當(dāng)年閔參將我沒能留住,他跟隨為父多年,臨了臨了落了個這么個結(jié)局,你若是有意,閔娘子愿意,那你先定親?!?p> “定親這事,閔參將冤屈如今還未洗清?!弊A顟岩庾R到了閔花的身份“:讓她以祝家遠(yuǎn)房表親的身份與大哥定親,待到日后還閔家一個清白之后,再三書六禮,以閔家女兒的身份迎進府里。”
“對對對——老二想得周全!”祝父迫不及待地給祝云說道“:你院子的旁邊的梅園,讓人收拾給閔花住,在置辦些東西,向外人就稱她為祝家表娘子?!?p> 祝云應(yīng)下,她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簡直想一頭扎進碗里。自己一番尷尬之后,抬起頭便看見祝令懷看著自己“:幾日后春獵,大哥不善弓箭,爹爹要去趟云南辦些差事,你同我去?!?p> “啊——都春獵了啊!”祝云覺得時間過得真快,春獵之后再過一個月,她便十六歲及笄了。又想到府里的松春和哪個暗中作怪的人這些事情還沒有查清楚,心下又有些不安。
祝令懷看出了她的思慮,寬慰道“:如今府里知道了這么個人,總會拿下的。萬事還有大哥和我?!?p> 祝云微微頷首,開始逐個逐個的吃起桌上的美味。
用晚飯之后,祝云一個人在花園里散步,她在想,她放出去這些消息,另一個小鬼會不會上鉤呢,她想著想著,萃玉來說,寧叢鳶在外面等她,她才想起今日是二月十五的花朝節(jié),百日里忙著松春的事,竟然忘了好幾日前就約好了寧叢鳶今晚去逛花市。
她讓萃玉留在府里看著松春那邊有什么動靜,自己一個人出府,出去看著寧叢鳶和她的丫鬟春雨在等著,趕緊挽上她的手,笑嘻嘻地說“:還好你來了,我今兒差點忘了是什么日子?!?p> 寧叢鳶揚起下巴,滿臉堆笑“:那還好我來了,瞧你!”她給祝云理了理發(fā)絲“:做什么去了,胭脂都暈開了,頭發(fā)也散了?!?p> 祝云抬手略微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擺擺手道“:沒事兒,這夜里光線沒那么好,誰能看見我如此蓬頭垢面的咱們快些走吧,遲了那些稀奇的花兒就被別人買了去了!”
寧叢鳶點點頭,兩人一路走到街市巷子口,祝云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個人,身影熟悉,一身月色白衫,發(fā)上木簪束起青絲,身長玉立,如清風(fēng)明月,朝她們這邊走來,這!這不就是——寧允川嗎!
祝云轉(zhuǎn)頭看向?qū)巺缠S,寧叢鳶不由失笑“:剛才還想同你說呢,我大哥原本在那邊橋上等我們來著,沒想到他過來了,走吧!”
“呵呵——”祝云尷尬地笑了笑,默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悄悄整理了一番,寧允川走近,兩個小姑娘欠了欠身,行了個常禮,寧叢鳶笑問“:大哥等久了吧?!?p> 寧允川淡淡一笑,拱手為禮“:不急,我今日約了個朋友,一同游玩吧——”
只見寧允川身后走出一人,此人身形與寧允川相仿,青色長衫,年紀(jì)大約與寧允川相仿,這男子向她倆行了個禮“:祝四娘子,寧二娘子。”
寧允川介紹道“:這是我從前在宮學(xué)念書時的好友,安平侯世子陳廷——”
兩人微微頷首,以此行禮。幾個人走上花街,開始閑逛,祝云拉著寧叢鳶去了人最多的西樓,西樓原本是酒樓飯館,今日花朝節(jié),家家酒樓飯館都供應(yīng)滿了時令的鮮花,西樓鋪子大,身后的東家身家富裕,擺出來的鮮花比起別處都要多,稀奇的花種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西樓門外便已有許多花類,如時令的迎春花,清香純真的白玉蘭、花瓣豐滿、枝條扶疏的桃花,花妖暗紫,雪白如瓊玉的玉雨花,名花水仙更是好看,其葉,翠綠青翠欲滴惟妙惟肖,其花,如同金盞銀臺,優(yōu)雅絕俗,亭亭玉立,秀氣漂亮、、、、、、
這些年年都有,雖有些培育出了新花種,但到底不如西樓內(nèi),閣樓上的那些花令人咂舌。祝云與寧叢鳶剛一進樓,便聽到一聲較為熟悉的男子聲音,似是在與人玩鬧。
一行人走著走著,那人朝祝云喊道“:祝云妹妹!寧家妹妹!”
祝云突然意識到是誰了,下意識的后退,寧允川和陳廷上前,朝樓上的姚元賀互相拱手,陳廷一見是好友,笑聲朗朗地喊道“:姚二!今天你倒是來得早,可莫要叫喚來嚇著小娘子們!”
祝云沒想到寧允川與姚元賀也十分相熟,原以為之前她同寧允川說此人時,他們是不相識的,他朝陳廷打趣道“:他跟哪個娘子不嬉皮笑臉的,元賀,你可看見了什么好的花?”寧允川向姚元賀問道。
祝云還是和寧叢鳶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禮,只聽那姚元賀在上面笑“:你們快上來!今兒這花足夠稀罕!”
這一聽,幾人來了興趣,就連祝云都有點好奇了,跟在寧允川和陳廷身后上了閣樓。
進了雅間,里面有一檀木方桌,桌上有一黑布蓋著的大物件,再一看姚元賀翹著二郎腿坐在靠窗的靠椅上,他的隨從南興站在一旁。
姚元賀今日穿了一身粉白色的圓領(lǐng)盤扣云錦長袍,加上他本身長得如玉一般的面龐,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fā)被白玉簪挽起,一雙劍眉下是一對細(xì)長的桃花眼,簡直就是一個玉面郎君,可他那放蕩不羈的做派,只能用一個紈绔子弟來概括了。
“這花年關(guān)之后我便向西樓買定了,就等春來花開,”姚元賀手放在黑布上,說道“:今兒你們來得巧,這就給你們看看!”
他吊足了人胃口,說著就一手掀開黑布,打開是一個布籠子罩住了花盆,他又提開籠子,眾人才見這了這花。
是白玉山茶,確實足夠稀罕,這種山茶花祝云一眼便認(rèn)出來了,幼時云南祝府里花匠培育過這種茶花,只是培育的方法罕見,氣候要求也頗高,云南府氣候溫潤,對此花的生長條件有很大的優(yōu)勢,但花匠前前后后培育過好幾年,也只有一年氣候恰到好處培育成功了,之后祝云再也沒見過這種白玉山茶了。
白玉山茶一出現(xiàn),大家都紛紛贊嘆,寧叢鳶拉著她手,驚嘆“:我只當(dāng)牡丹真國色,這白玉山茶花瓣晶瑩剔透,花香雖淡,卻香味異于其他的花,細(xì)細(xì)聞來,有一點點輕輕的茶香,清香如茉莉,卻比茉莉又添了一絲艷麗!”
寧允川拍了拍姚元賀肩膀,朗聲笑道“:姚二,這賞花的功夫你倒是有些功夫!”
姚元賀擺擺手,笑嘻嘻地拱了拱手“:誒——寧兄!你這話說得我像個浪蕩子似的!這花叫白玉山茶——你們說,這花看得可值?”
“值!值!值!”陳廷趕緊贊嘆,又細(xì)細(xì)的觀賞著這株白玉山茶。
眾人相看之際,祝云有些佩服姚元賀能弄到此花,可是他卻不知道這白玉山茶最好看的一面,她默默走到燈籠前,熄掉了一盞燭火,整個屋子瞬間暗淡了許多,那白玉山茶卻有了不同的樣子。
祝云上前抱起花放向窗邊,迎著皎潔的月光,那白玉山茶花的花瓣竟然有了一絲月光的絢爛,花瓣更加透徹晶瑩,花心如同灌了鮮血在其中,花瓣的光澤透過月光,直戳人心,月色如水,茶花絢麗,閣樓上,人如玉,大約便是最好的花朝節(jié)風(fēng)景了。
她見大家臉上笑意璀璨,解釋道“:這花我幼時在云南府見過一次,那時正巧也是月圓之夜,剛好看到這樣的場景,”她轉(zhuǎn)頭對姚元賀說道“:不過我那株白玉山茶倒不如這株顏色純正如玉——”
“祝云妹妹真是見多識廣!”姚元賀拍手叫好“:我等俗人自嘆不如——”
他說完,還裝腔作勢的自慚形愧一番,逗得大家嗤笑他一番——
祝云回府后,萃玉前來說松春那并無異樣,祝云泡了個澡,躺在床上開始捋今天松春說的話。松春所說的話中確實絲毫不知府中還有一個細(xì)作的事,那么這個人知不知道松春呢?
那倘若這個人并不知道松春的身份,那他會不會和松春的上家不是同一個人,難道那只盯著祝家和東宮的眼睛不止一雙嗎?
祝云又開始理東宮的處境:太子為先皇后之子,如今若是說有想奪嫡的皇子,那王貴妃之子,今上第三子燕王趙延辰便是風(fēng)頭最盛的人,許賢妃不得勢,其子皇六子津王趙延起遠(yuǎn)在冀州,而先皇后之子,皇七子齊王趙延訣年不過十六,且與太子一母同胞,兄弟之情深厚。
祝云一開始便覺得燕王趙延辰與幕后黑手有莫大的關(guān)系,若是太子遇刺身亡,憑王貴妃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身份,趙延辰的勢力,太子之位唾手可得。
祝云想了想直覺而言,細(xì)作應(yīng)該是一人所指派的,而這個人一定是燕王府的人。越想越迷糊,她眼皮漸漸抬不起來了——
房山獵場——
春日里,青草長得勢頭正盛,馬蹄踩在草地山“嘎吱”作響,春風(fēng)和煦,陽光正好,溪流貫穿了整片樹林,房山獵場雖比不上秋獵時用的安山皇家獵場那般大規(guī)模,但房山獵場的獵物,景色也是一絕。
獵場里女眷住在西頭的江淮院里,男子則住在西北處的關(guān)山院,皇子住處在關(guān)山院一旁的御覽院里,春獵今上與后宮是不會出席的,但一應(yīng)皇子卻會前來。
寧叢鳶不善騎射,但她想著祝云會來,便央求寧允川也跟著來了,祝云此次只帶了萃玉和兩個小丫鬟來,迎冬還要在府里看著松春那邊。祝云與寧叢鳶共住一間屋子,原本以為這次三姐會和太子一同來的,但太子前往并州查案,祝凝也不能隨東宮來春獵。
祝云來這場春獵最大的目的還是想要求證一下松春所說的話——那人左手虎口有老繭。她與二哥祝令懷早早地便通了氣,祝令懷讓她不要隨意行動,先自己去查探一番,但到了必要之時,她還是會去親自求證。
祝令懷住在關(guān)山院,他特意挑選了最靠近燕王趙延辰所住房間之處,與御覽院趙延辰的屋子僅有一墻之隔。他已經(jīng)打算好深夜?jié)撊胗[院一探究竟。
祝云也挑了一間防守最弱的住處,方便夜里出去查探不被禁軍發(fā)現(xiàn),惹得一身麻煩,兩兄妹一番打算好之后,祝云早早地便歇下了,只等養(yǎng)好精神夜里出行!
和寧叢鳶住在一起,祝云一早便和她通好了氣“:今晚我或許要出去一趟,辦些事情,還勞煩你給我遮擋遮擋——”
寧叢鳶拿起一方盒子,交付到她手中“:為太子妃的事吧——”她抬眼看了看祝云,祝云也不方便多說,寧叢鳶繼續(xù)說道“:我也不多問你,這個軟甲是我給你帶的,原本打算明日春獵給你用,現(xiàn)在你要出去,還是穿上吧!”
祝云把盒子推回她手里,擺擺手,寬慰著笑道“:我只是出去探訪一些事情,又不是打打殺殺的,沒事沒事——”
見她如此推脫,寧叢鳶也不再堅持了,表示理解“:好好好——不過你若要出去,今晚叫萃玉進來,若是有人查房,可擋一擋?!?p> 祝云點點頭,和萃玉吩咐好之后,便開始想今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