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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妝安

第六章:養(yǎng)傷

娘子妝安 梨硯zora 5478 2021-08-18 22:30:00

  回京之后,祝云在橘園一躺躺了好幾天,原本傷口包扎好了,趙延辰讓她射箭,她一用力又扯開了傷口,她躺在床上傷口一疼就心里開始罵趙延辰,罵著罵著又睡著了。

  寧叢鳶來看了幾回她,給她帶了去疤痕的藥,說是寧允川去找來的,讓帶過來給她用。

  松春那邊一直有迎冬看著,有一天晚上她在院子里吃果脯,萃玉說祝令懷已經把人拿下了,是二哥身邊的一個近身小廝,一捉住,那人就咬破嘴里的毒自殺了。

  好在知道了是什么人在背后作祟,死士也問不出什么東西,死了——就死了吧。

  這些天,她時常發(fā)燒,燒退了又發(fā),發(fā)了又退,祝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柔弱的一面,一個劍傷讓她能躺這么久。

  ——尚國公府

  尚家前廳里,堆滿了紅綢子包裹著的禮物,廳堂里坐著尚家的主母——尚國公的續(xù)弦汪氏,一干姐妹也坐在一旁。尚國公風流,家中小妾成群,有六子八女,長子尚賢和九女尚盈為原配曾氏所生,汪氏生下的是二子三子及五女,其他的是各院里的姨娘的孩子。

  尚盈來到前廳,看見擺滿了這么多禮,心里有些不安,她欠了欠身,略略行禮。

  汪氏招呼她坐在自己身邊,尚盈坐上去,汪氏親昵地拉著她的手,遞給她一盞茶,笑言道“:今日一早,你看,燕王府的賀禮就送來了,慶賀你近日及笄——”

  尚盈最知道這個繼母,笑面虎一個,嘴上說著好聽的話,心里指不定在怎么編排她,汪氏心里十分期望能得燕王青睞的是自己的五女,但奈何已成定局了。

  “多半是爹爹朝中得力,我哥哥差事辦得好,燕王府才送來此般賀禮——”尚盈看著汪氏裝腔作勢的見面目,也同她演上了。

  汪氏一想到自己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臉上的笑意有些掛不住了,但還是笑瞇瞇地感慨道“:是是是——世子爺才能出眾,還得勞煩世子爺多多提攜他的弟弟們?!?p>  尚盈心下冷笑,說道“:大哥的事,我是做不了主的,您還是要同他說才好?!蓖羰夏樕细訏觳蛔×?,向來她和汪氏斗法,家中姐妹是沒一個敢出聲的,這些姐姐妹妹都怕她。

  尚賢是世子,尚國公許多事十分依靠世子,尚盈在這樣一個大家庭長大,手段自是有的,她自小喪母,汪氏過門之后開始管家,幸好尚賢早熟,保護幼妹,尚盈長到十三歲時,尚賢便將府中大權從汪氏手里拿了過來,交到尚盈手中。

  她與汪氏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走了,還讓人把這些賀禮全部退回燕王府。一個月前,尚盈進宮,不知道燕王從哪看到了她,便想娶她。娶不娶的,她心里知道不過是想拉攏尚家的勢力,她是尚家嫡女,雖還有一個五娘子,但是尚賢在朝中有一定的地位,且尚盈的外祖嶺南曾氏是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趙延辰的心思,尚盈看得十分透徹。

  現(xiàn)下玉京城中已經開始有一些風聲說趙延辰有娶尚九娘子的心思,尚盈和丫鬟汀蘭走在大姐大街上,她們進了一家糕點鋪子——九珍齋,這是她名下的鋪子,這家的果子茶點做的十分別致,味道也清新,很受玉京眾人喜歡。

  萃玉拿過伙計打包好的卷蘇紫餅和兩盒櫻桃蘋果酥,往九珍齋外面走,誰知一轉身撞上了尚盈,一盒櫻桃蘋果酥也撒落在地上,她趕緊先賠罪“:對不住,娘子,走得急,沒看清路?!?p>  尚盈不以為然,淺淺一笑“:沒事——”

  “尚九娘子!”萃玉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是前些日子在江淮院里攔住了禁軍那位國公府娘子,見對方不認識她,她解釋道“:奴婢是祝大將軍府四娘子的侍女——奴婢萃玉?!?p>  汀蘭在尚盈耳邊低語了幾句,尚盈看見地上的糕點,笑言“:噢——你家娘子是祝云,這樣,今日你糕點也撒了,我送你兩盒櫻桃蘋果酥?!?p>  萃玉咂舌,有些驚訝“:這原本是奴婢撞了您!”

  “這有什么的,這家茶果鋪子是我的,日后你家娘子若是想吃時鮮的糕點,盡管讓人送去!”

  萃玉道了謝,兩方告了別,她看著萃玉提著糕點上了馬車。

  汀蘭問尚盈為何要送祝家糕點,尚盈若有所思的說了句“:我總覺得祝四娘子能幫我?!?p>  她說這話是有依據的,那日在江淮院里,她夜里起身散步,發(fā)現(xiàn)祝云的房里走出一人,她原本沒有仔細多想,但后來的打斗聲,禁軍的出動,她差不多明白了,祝家人都是會些功夫的,她猜測被喊刺客的是祝云。當時禁軍來查,她攔下禁軍有兩個目的,一是厭惡趙延辰,二是想維護諸位娘子清譽,不止祝云而已——

  后來她盤算盤算,祝家一定和趙延辰是處于某種對立的狀態(tài),祝云應該會知道她夜里幫了她,今日與她家侍女相逢,能乘坐馬車出府買糕點的侍女,府中地位一定不一般,她相信祝云會記得她。

  果不其然,萃玉回府就給祝云說了這事,祝云彼時坐在院子里曬太陽,感覺耳邊的名字有些熟悉。

  “上回在房山獵場是不是她給攔下了禁軍——”她問。

  萃玉給她擺上糕點,回道“:正是她,我還聽人說燕王要娶她了?!?p>  祝云吃著糕點,品著其中味道,毫不在意地說道“:哦,也不知道是不是福氣。”

  “福氣什么的我不知道,不過我認識尚國公家的一個馬夫小哥,今兒個燕王送了賀禮去他們府,”萃玉眨眨眼“:娘子你猜怎么著?”

  一聽是八卦,祝云眼里都開始冒星星了“:來!說道說道?!?p>  “那小哥把東西全都送回去了?!?p>  “尚娘子安排的?”

  “還能是誰呀,她們家繼母又不當家,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聽她安排的。”

  祝云咬著糕點點點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祝府的細作收拾干凈之后,祝云身上的傷口也漸漸好了,為了防止府里再有類似的事情,她讓萃玉和迎冬兩個小丫頭每日都去核查府中所有人的來歷、身份,對每個人都進行了來歷登記。做完這些已經費了一個多月、近兩個月的時間。

  這段時間,祝令恩慢慢開始查閔參將一案,他身上只有一個翰林院修撰的閑職,查起一些事情來有諸多不便。祝父在云南府練兵,祝令懷身為通政司參議,由于年后那場雪災,有許多災民逃難到玉京,他現(xiàn)在有處理不完的申訴和事務。

  整個府里也就祝云是個閑人,從房山獵場回來之后,她越來越愛在院子里躺著,一整日下來,若是沒什么事,或者祝令懷不叫她去前廳一塊兒用飯,她連院門都不出的。偶爾祝令恩說要帶她去西樓喝酒,她也不去了。

  閔花拿著閔參將那一戰(zhàn)的戰(zhàn)役記錄來給她看,祝令恩知道她聰明,想讓她幫著查查,她除了看府里賬本,也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便應下來了。

  那一戰(zhàn)說實話,確實也不復雜,祝云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事情的大概就是:當時玉京派發(fā)了糧草,但是要送到千里之外的云南邊陲,有些耗費時間,于是便從臨近的蜀州府調派了物資過去。祝父當時在前線抽不開身,派了親信閔參將去云南府與蜀州府的交界處接收物資。

  那時候,前線的糧草僅僅只能供上四五日的供應,若是順利接回了糧草剛好就能供上日后所需,但是到了第五日,閔參將都絲毫沒有回營地的痕跡,祝父派了快馬去查看情況,派去的人也沒有回來。前線將士咬牙將四五日的糧草生生分成七八日來用,當時戰(zhàn)況緊急,許多士兵因體力和精神狀態(tài)不佳,作戰(zhàn)不利,連吃了兩場敗仗。

  軍中趕緊往朝廷發(fā)了信函,可朝廷的糧草派發(fā)也需要一些時日,祝父又往云南府北面的祝氏送去了一封加急,祝氏家族傾盡全族之力,湊了大約夠六七日的糧草送往前線,才解了燃眉之急,前線一鼓作氣,大敗敵軍!

  閔參將一行人被發(fā)現(xiàn)時,全都死在了路途之中,而糧草卻不見了蹤影,只是在另一條與前線毫不相干的路上發(fā)現(xiàn)了糧草的蹤跡,但始終沒有查下來。因此朝廷便草草給了閔參將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祝父據理力爭,朝廷需要人來承擔,最后還是給了閔參將一個護送不利的罪名。而祝父雖贏了這一仗,但也因為糧草之事受了一些影響。

  “那個糧草的蹤跡是在哪一條道上?查辦這次糧草護送的官員又是誰?”祝云看記錄上并沒有注明,便問閔花。

  閔花說道“:查這一案的是主審是刑部尚書錢玚以及刑部左侍郎馮由綸,路是陽連山下的一條小道,這條路我查過,通常是一些黑商若是因為想躲開官家查詢,走私一些什么東西會走的路。

  祝云又問“:走此路是通向哪里?”

  “這條路通向的是迎江,當時迎江上飄滿了糧草,大約大家都會覺得糧草沉了水,飄向各處了吧。自迎江水運,可通往我大淵各地,這也許就是當年查不出來的原因——”閔花嘆了一口氣,陷入了沉思。

  祝云首先心里是相信了閔參將忠君護國,這樣做到底是要干什么呢?若是政黨,絕不會是想讓前線失利,若是對付爹爹,要是沒有祝氏的相助,興許云南府此時已是爹爹的埋骨之處了,此人也許還想得到糧草,若是糧草并沒有全部飄走,那迎江上的糧草不過是個障眼法。

  幕后之人會是誰呢?

  她想起交接糧草是在蜀州府邊界,問閔花“:當時蜀州府押運的是誰?”

  閔花想了想“:關口守御劉成,不過——此人已經死了,當年之事后不滿一年,他就病死了——”

  “當時跟著去的那些人呢?可有名冊?”

  閔花搖搖頭,跟著去的不過是些小卒,沒有登記造冊,事后他們去哪里任職,現(xiàn)下在何處,都查不清了——

  祝云看著她難過的樣子,拉著她的手,安慰道“:燕過留痕,一定會查出一些東西的。閔花姐姐寬心!”

  她和閔花一同用了午飯,自個兒又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曬太陽,不知不覺中,她開始想這個案子。閔參將一眾人的遺體是被發(fā)現(xiàn)在離交界處約莫一百里的回程上,這距離說短也不短,說長再過三百里就是前線營陣,如果不是蜀州府的問題,那就是——她想著想著又睡著了。

  再醒來時已經時未時三刻,整個人混混沌沌的,萃玉問她是否要傳晚膳,她說不用了。

  “我們去寧府!”她說道。

  萃玉趕緊吩咐馬夫備馬車,主仆倆到寧府,寧相府門口小廝向里面通報了,沒過多久便見寧叢鳶來接她倆。

  “難得難得,今日你竟出門了!”寧叢鳶拉著她往自己院子里去“:剛好我這兒要用晚飯了,你來得巧!”

  祝云走在相府里,沒走一會兒,迎面遇上了許陽長公主,這許陽長公主是相府主母。她著一身深青色素凈華服,頭上挽著高高的發(fā)髻,兩對金鳳對釵插在頭上,一支蝶花玉步搖,打扮上比起其他同齡的婦人要好上許多,她保養(yǎng)得也極好,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但看著卻要小上十歲不止。

  祝云隨寧叢鳶向她欠身行禮,許陽長公主微笑頷首,向她問候“:阿云來了,阿鳶,好好招待娘子!”為人十分和藹可親。

  見許陽長公主走遠了,祝云才神神秘秘地說道“:你大哥在不在府里,我來找他有點事?!?p>  寧叢鳶笑嘻嘻地拉過她手,往春雨說道“:你去叫大哥來——”

  “我說怎么這么難得出門了,結果是來找我大哥!”

  “我平日里不來找你嗎?”祝云嗔怪她“:你府中有多少個院子,幾間房,幾扇窗戶,我都摸清了?!?p>  “你還怨我不來找你玩兒!沒良心!”

  “你大哥前些日子不在,我在你院里一個月住了有半旬,都快些不知道祝府在那條街了!”

  “阿鳶——得憑良心,我可真是來找你大哥有事。”

  、、、、、、

  寧叢鳶聽她唐僧般地數落,帶她趕快進了院子,桌上已經布好了飯菜,寧叢鳶倒上一盞茶,放到她手心里“:哎——你找我大哥什么事呀?”

  寧叢鳶故作好奇“:莫不是——婚事?”

  此話一出,祝云一口茶差點從嘴中噴濺出來,起身追著她滿院子跑,剛跑到院門口,寧允川就來了。

  寧叢鳶好像心里知道些什么的,故作識趣地出了院子“:我去陪祖母喝茶吃晚飯去?!?p>  兩人坐在院子里,寧允川倒上一杯茶,查看湯色“:這茶不是白茶,伍冉,去我院里拿一盒銀毫來?!?p>  “誒——不用了,”祝云說道“:我什么茶都喝得,今日來,是想勞煩川哥一件事?!?p>  他展顏笑道“:什么事?。啃“谆??!?p>  祝云查看四周,他立刻明白了,遣散走了院中的人,她才放心地開口“:川哥,你記不記得我爹以前有個手下,閔參將——死于四年前一場糧草運輸?”

  他點點頭,拿起筷子給她夾菜放入碗里,聽她繼續(xù)說。

  “現(xiàn)在我府里住著他的女兒——也是我未來大嫂子,當年閔參將一事事有蹊蹺,他可是跟隨我爹爹多年的人,川哥,你在軍中是見過他的,該知他為人——”她將事情前后說了一遍。

  最后她試探地問道“:你近日忙不忙,有沒有空幫我查查蜀州府那邊——”

  寧允川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這般著急的模樣,忍不住要逗一逗她,不由笑道“: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談?!?p>  她一聽,先是一怔,連忙放下茶盞,端起碗,碗里他給她夾了不少菜,她狼吞虎咽,三口作兩口扒拉完了碗里的食物,撐的兩腮鼓鼓的,像一只小青蛙。

  “你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嗎?”他也不等她回答,思量片刻,嬉笑道“:像一只胖頭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又灌了一杯茶水,順了口氣,嗔怪道“:平日里只當你是個正正經經的人,笑話起我來可是不遺余力!”

  “好啦!好啦!”他轉開話題,正色道“:所以你是想從當時蜀州府押送的人里入手?”

  祝云點點頭“:我爹爹現(xiàn)在在云南府練兵,抽不開身,我一想能辦成這事的可不就是川哥您了嘛!你有沒有空?。俊?p>  寧允川慢條斯理地吃完飯,優(yōu)雅地放下碗筷,又拿起茶水漱了漱口,吊足了她胃口,才朝她笑言“:有空!我近日不忙,明兒我把之后一段日子的公務辦完,后天一早我就去蜀州府。”

  “哇!”祝云討好般地說道“:川哥心細如發(fā),定能查出些東西來!我就在玉京等著你好消息了?!?p>  “我盡力查,你可別指望我太多,”他不接她的奉承,反而自損“:我一介武將莽夫,粗人一個,小白花!可別指望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了,上次給你的那瓶藥膏,你要堅持上藥,女兒家家的,身上別留了疤!”寧允川想起她兩個月前受傷,難免后怕。

  她乖巧地點頭,突然眼睛一亮——

  、、、、、、

  再回到祝府,天色漸漸沉了,祝云感覺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她是個貪涼的,早早穿上了薄衫衣裳,坐在院子里搖著扇子。

  “近日有什么宴席嗎?”她想起一些事,問道萃玉。

  萃玉捧了一些洗凈的時令李子櫻桃來,放上桌面,說道“:五月初九,紀王府王妃六十大壽,前幾日就送來了三份帖子,大爺二爺那已經送過去了?!?p>  祝云心想,這壽辰也就是四天以后,她對這個紀王府影響比較淺,又追溯根源。

  萃玉向她說起紀王府,這個紀王府先帝同胞兄弟,當時最小的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紀王爺,因此,紀王爺這位皇叔僅僅比今上長了五六歲。而紀王爺年輕時王妃本誕下過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可惜當年遇上瘟疫,兩個孩子雙雙病死。

  過了快十年,紀王府老來得子,紀王妃三十好幾才生下一男嬰,紀王府的獨苗——也就是如今的紀王世子爺。

  因子嗣不昌隆,今上也特別厚待紀王府,允許他們不用在番地生活,特地在玉京建了王府,把他們留在玉京。

  “阿鳶去嗎?”

  “大約全京城的世家都會去吧,沒準兒宮里也會派人呢!”

  祝云想著,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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