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娜娜跟老關(guān)，每人搬著兩個紙箱子回來。我知道，老關(guān)應(yīng)該是在外面等著，只有小娜娜自己進入公司了。究竟，她經(jīng)歷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過，她獨自闖蕩江湖這么久，應(yīng)該不會讓自己吃虧的?；蛟S，可以過幾天，套一套她的話，看能不能問出來。
把紙箱子都送去東方旭的家，然后往江家小吃店走。小娜娜建議老關(guān)，把車停在一個大型超市的停車場。
她說：“老關(guān)，你們家的車太招眼了，別閑著沒事兒地，給江伯伯伯母找事兒。鄰居見了，還以為江家得了什么大財主的光顧呢！何況，那附近的馬路都太窄，停了這么一輛車，大家都別想過去了?！?p> 老關(guān)好脾氣地說：“好，娜娜說的都是對的。不過，這不是我們家的車，是陳家的車?！闭f著，跟小娜娜相視而笑。
停好了車，小娜娜打開貓籠子的門，說：“出來吧，小三子，乖乖的，姐姐抱著哈！”我才不理她說了什么，反正，事實是我喜歡讓她抱著，這就是全部。
“娜娜！你真的是娜娜！”一個面容憔悴的婦人拉住小娜娜。她本來是跟小娜娜已經(jīng)錯身而過了，又轉(zhuǎn)身追過來。
小娜娜怔怔地說：“你是誰?。课艺J識你嗎？”她抱著我，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我感覺到她忽然就渾身顫抖。
“娜娜！”婦人聲淚俱下，“我是媽媽呀！”
我仔細盯了盯那婦人的臉，還真跟小娜娜有相像之處?；蛟S，小娜娜突然渾身顫抖，就是認出了她吧。
“我不認識你！”小娜娜惶惶地說，“你快松手！”
老關(guān)有點蒙，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選擇相信小娜娜，伸手擋在她前面，說：“這位大姐，你快松手，我們家孩子膽兒小，你別嚇著她。”
婦人松手了，忙不迭地摸口袋找手機，連手上的空布袋子掉了，都沒注意到。她嘴上忙忙地說：“娜娜，我是媽媽。我有你的照片，一直到你上高中，你的照片我都有……”
小娜娜緊緊地抱著我，拉著老關(guān)就跑，一邊跑一邊抽泣。等拐過墻角，老關(guān)說：“娜娜，不怕。她沒追來。不怕，孩子?！?p> 小娜娜把我塞給老關(guān)，她捂住臉，轉(zhuǎn)身面對墻壁蹲下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從老關(guān)懷里跳到地上，跑到她面前，前爪抬起，扒在她膝蓋上，看到她挪開雙手，用一雙紅紅的淚眼看我。
“娜娜，來，擦擦臉?！崩详P(guān)遞過來一包紙巾。
小娜娜抬手接紙巾，我趁機跳到她腿上，擠著趴下了。她單手抱住我，用另一只手擦臉，一邊擦，一邊還不住地吸氣。
老關(guān)嘆息了一聲，點起一支煙，在附近踱步。
小娜娜抱著我站起來，走向老關(guān)，說出的話，被止不住的吸氣切成好幾段，她說：“老關(guān)，對不起。我這個樣子，不能去江，伯伯家了?！?p> 老關(guān)用關(guān)切的目光看著小娜娜，說：“說什么對不起。沒事兒。我這就去把車開過來。老關(guān)請你去吃家鄉(xiāng)菜。離這里不遠，有個陜西菜館，我們老陜的口味也是很好吃的！”
小娜娜語氣馬上輕快起來：“是嗎，老關(guān)？我江伯伯也是，陜西人呀！下次請你去，吃他的手藝。一定讓你忘了，別家的陜西菜！”
老關(guān)黝黑的臉上，現(xiàn)出慈祥的笑容，說：“那好??！就這么說定了，留個念想兒。你在這里等著哈，我去開車。”老關(guān)叼著香煙，走了。
小娜娜退回墻邊，一點一點挪到墻角處，扒頭兒看向老關(guān)離去的方向。我叫了一聲。小娜娜渾身一震，道：“對了，你不是貓?！?p> 她摸摸貓的后背，低聲說：“那個人就是我媽媽，我搭眼一看就認出來了。她走的時候我還小，但是，偶爾舅舅來看我，會給我看她的照片。我舅舅怕我后媽對我不好，從來不敢來家里看我，都是到學校里看我一眼，硬塞給我一點點錢。每次都說一句，別怪你媽媽，她也不容易?！?p> 她又開始抹眼淚，吸吸鼻子，說：“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看見她的照片了。每次我給舅舅打電話，他都不忘了說，你媽媽挺好的！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她也沒多好，臉色那么差！”
我抬頭看她，她睫毛還是濕的，卻對我笑笑。突然一串淚珠滾下來，她用紙巾擦了一把，吸著鼻子笑出來。又有淚珠滾下來，她不笑了，撇撇嘴差點哭出聲兒，忍了忍，突然哽咽道：“我總是忘記你是一個人，我已經(jīng)習慣了你是貓的樣子。所以，也不怕你看見我哭，我哭起來太丑了，我從來不讓別人，看見我哭的樣子?！?p> 馬路上一聲“滴滴”，應(yīng)該是老關(guān)開車過來了。小娜娜對那邊揮了揮手，又抽了一張紙巾，仔細地擦臉，使勁地吸鼻子。
然后她說：“小三子，不許你笑話我哭得丑！如果你膽敢笑話我，老天會罰你哭，還要被我看到，然后我也能笑話你哭得丑。女孩兒哭很正常，你一個大男人哭起來，才難看呢！對不對？記住了嗎？”
對著她小惡魔一樣的威脅，我無語地合上眼，趴在她懷里假寐。她根本不知道，看著她眼里滾出淚珠，我是什么樣的心情。我希望，她再也不要哭。明明知道這不太可能，可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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