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攤上個男人
雖說已經過了驚蟄,但夜里的風仍舊寒涼,特別是這邊境之地,虎嶺崖的另一邊是風沙,是硝煙戰(zhàn)場,這風,更是帶著一股肅殺勁。
白箬竹咬著牙,借著月色走在山間小路上,這條路安靜的很,或許是因為對面的戰(zhàn)火的緣故,這山中,硬是連野獸都沒有。
“天靈靈地靈靈,佛祖保佑,千萬別怪罪我,若不是因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也不會冒險去偷死人的東西,等將來我有本事了,我一定會還了這份恩情?!卑左柚褚贿呑匝宰哉Z,一邊鼓著勇氣往前走。
皎月之下,樹蔭婆娑,因為心中害怕的緣故,白箬竹越走越快,她只希望能夠趕快走完這條路,哪怕前面是越走越害怕,但是,只要一直往前走,這條充滿恐懼的路,就一定有盡頭。
前方需要翻過一個懸崖,進入第一個危險的路段,這條路,上一次也走過,而且,走的十分順利,雖有些坡坡坎坎,陡壁落石,但只要小心,就沒事。
順著上一次的記憶,順著石壁攀爬,一路小心翼翼,但腳下難免有些碎石塊,腳踩過去,石頭松動,免不了要往下掉。
每動一下腳,便有些碎石沙往下落,白箬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前挪動腳步。
“哇哇哇……”深夜之中,忽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哭泣聲。
“?。 卑左柚癖贿@突然而來的聲音嚇到,腳下一滑,竟然從石壁上滾了下去。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就那么滾落了峽谷,在這無人的夜里,沒有人知道她來過。
也沒有人會去救她。
虎嶺崖下,一輛馬車停在路邊,隱約之中,見一黑衣男子頭戴斗笠,從山中小路上緩緩走出,他走到那輛馬車旁邊,“剛那小姑娘,從懸崖上掉下去了?!?p> “給。“馬車里伸出一只拿著錢袋的手來,”今夜之事,不可告知旁人,若有人問起,只說是她自己掉下去的?!?p> 那男人接過錢袋,低沉著聲音道,“今夜我只當自己沒來過,她確實是自己掉下去的,懸崖下……有野鬼的哭喊聲?!?p> 說話間,那男人也揩了揩額頭的冷汗,沒在多看一眼那馬車,兀自走進林子里,藏匿行蹤,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這輛馬車卻并沒有立刻走開,而是在原地等了約莫兩個時辰,方才緩緩離去。
白家大宅之中,大夫人的房里還亮著燈,她端坐在窗邊,手里拿著一串佛珠,輕捻,輕念。
聽到一聲雞鳴的聲音,她便睜開眼睛往外望了一眼,沒有動靜。
她又閉上眼睛,繼續(xù)念佛。
當第二聲雞鳴聲傳來的時候,她又睜開眼睛望了一眼,仍舊沒有動靜。
一直到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屋外方才有了動靜,是丫頭媽子們起床干活了,大夫人方才收起手上的念珠。
桂嬤嬤推門進來,給她送上一杯溫水,先漱口。
“那丫頭昨夜去了虎嶺崖,一晚上沒回來,我找人去山里看了,說是墜崖了?!肮饗邒叩馈?p> 大夫人面不改色,沉思少頃,道,“那尸身呢?“
“落了懸崖,便尋不得,若是要找,恐怕得費些力氣?!肮饗邒叩溃比缃?,可沒幾個人趕去那片地方,若是找人去尋尸,沒個千來兩銀錢,怕是辦不下來?!?p> “如今,家里可是拿不出錢了,外面這幾個丫頭若不是往昔老爺喜歡的那幾個,我也都一并遣散了。養(yǎng)著這么些人,實在是不容易?!贝蠓蛉说统林曇舻?,“二房那邊,再去尋個大夫來瞧瞧,晚些時候等菱兒起床了,讓菱兒去二房那邊走動走動,二房不待見我,菱兒去倒是能討個笑臉,不至于被趕出來。”
“是?!惫饗邒邞?,轉身便著手去安排。
且說那虎嶺崖下,深谷之中,日光都照不進來得地方,一片潮濕,從上面摔落下來,便摔在那又濕又吼的枯葉堆上,軟軟的,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在那臭爛葉子里,白箬竹昏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是被里面的毒蟲給咬醒的。
醒來的時候,她只覺得渾身疼痛無比,整個人都被陷在這爛葉堆中,走路夜只能慢慢挪動。
“我得回去……“她抬頭向上望去,全是樹木高大的枝丫,根本就看不到天空,樹林里只有微弱的光。
“哇哇哇……”不一會兒,昨夜將她嚇得從懸崖上墜下來的嬰兒哭聲又來了。
“別……”白箬竹警惕的將兩手護在胸前,“別過來,我沒殺過人?!?p> 可那嬰兒仍舊哭個不停,聲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可能是哭累了,還略帶著一點沙啞。
伴著這來歷不明,又時不時傳來的哭聲,白箬竹想逃又無處可逃,慢慢的,她竟然習慣了。
“是小孩……還是野鬼?”她心里竟然生出了好奇心來,“我跟你說喲,我可沒有傷害過你,不過,既然是你把我弄到這里來的,我……那個……你,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幫你完成……”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么,她只想出去,離開這個地方。
但她又下意識的想要去尋找這聲音的來源。
順著聲音,她很快便找到了那個‘野鬼’。
——那是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他被一個男人抱在懷中。
那個男人穿著鎧甲,身邊還配有刀劍。
在男人的身邊,也有被折斷的樹枝。
白箬竹順著男人的上方看去,顯然……他也是從上面掉下來的。不過,他可沒有白箬竹那么好運,他的手臂被劃傷,身上還有被毒蟲咬傷的痕跡,臉色發(fā)青,嘴唇發(fā)紫,看上去,模樣十分嚇人。
白箬竹被嚇得后退兩步,可他懷中的孩子仍舊哭個不停,即便從那么危險的地方墜落下來,他仍將那孩子保護的好好的,沒有受傷。
那孩子也看到了白箬竹,那雙滿是淚水的眼睛,亮的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看著白箬竹,小手從襁褓中伸出來,五個小手指頭不停的在空中抓呀抓……
他就像是在和白箬竹打招呼一樣。
“你……”白箬竹看著他。
他竟然不哭了,還沖白箬竹笑,咧開嘴,開始“咿咿呀呀”的說話。
雖然也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看著他,白箬竹感覺自己沒有那么害怕了。他慢慢的走過去,走到男人身邊的時候,她心里有的恐懼也多了幾分,這男人和虎嶺崖那邊的死人一樣,面目黢黑,滿身的血漬污垢,散發(fā)著一股濃烈的臭味。
“大將軍,對不起……我……我沒有傷害你,我過來,只是想幫這個小娃娃?!彼贿呎f這話,一邊小心翼翼地去抱那男人懷中的孩子。
“?。 碑斔獙⒛呛⒆颖饋淼臅r候,那躺著的男人忽然伸手,一把將她拽住。嚇得她尖叫出聲。
“救……救……”那男人艱難的動了動唇,發(fā)出兩個微弱的聲音,隨即,便又沒了知覺。
“將軍……將軍……”白箬竹反應過來,又推了推他。
沒有任何反應。
又探探他的鼻息,還有微弱的氣息。
可是,自己要怎么救他?
白箬竹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怎么扛得動這么大一個男人,更何況,在這峽谷之中,自己都是自身難保,出不去。
又攤上一個嬰兒,一個受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