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實人的憤怒
“為什么要這樣欺負人……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當大腦無法給出答案，身體又要求大腦必須給出一個答案的時候，大腦就會選擇罷工。
無數(shù)個腦袋里的‘為什么’在腦海中的某個東西崩開的瞬間，就變成了一片空白和虛無的嗡鳴聲。
夏杰從來都沒有感受過，在另一個人受到傷害的時候，自己會因為自責和痛苦而崩潰。
夏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情況，他甚至失去了對自我的認知，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叫夏杰的人。
他忘記了自己是在哪里，忘記了自己已經(jīng)死過一次，忘記了自己的一切……也忘記了母親的教誨……
痛苦，自責，慚愧，悔恨，絕望……種種負面情緒與之前在諾維斯沒日沒夜的訓練與壓抑交織起來，構成了一張包裹理智的蛛網(wǎng)。
夏杰的腦海里只剩下了一張失望的臉，一片污穢的痕跡，一個殘忍冰冷的念頭。
除了這個念頭外，他的內(nèi)心再也無法容納任何東西。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都說真正想殺人的時候腦海里根本就不會有其他想法，夏杰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殺人，他只知道，除了殺人之外，他想不到第二個讓自己渴望的行為沖動。
他把空洞的眼神放在了背對著自己的老兵的腰間，那里有著牛皮套，刀套里插著一把刺刀。
而刺刀，可以殺人。
在他產(chǎn)生了奪刀想法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jīng)動了。
格斗訓練中學到的東西讓他本能地一腳踹在背對著自己的老兵腿窩處，左手宛若鬼魅一般地從后方摟住老兵的咽喉，用力一勒。
文亞明·蒂莫菲耶夫在一群人的驚呼聲中失去了平衡向后栽去。
試圖重新站穩(wěn)身體，蒂莫菲耶夫卻被夏杰面無表情的勒著脖子向后弓著腰死死的控制在身前，下一秒，百戰(zhàn)老兵就聽到了自己刺刀鎖扣被扳開的清脆聲。
雖然沒有聽到拔刀的聲音，百戰(zhàn)老兵卻明白，自己那把殺掉了幾十個德國軍人的刺刀已經(jīng)出了鞘。
以往讓老兵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生存本能讓老兵直接使出了重肘，老兵卻恐懼地發(fā)現(xiàn)，在自己向后砸去的同時，那個控制著自己生命的敵人在自己行動的一剎那與自己一同向后退去，失去了平衡的老兵踉蹌著把失去力道的右肘砸在了空處，卻再也沒有第二次反擊的機會，還沒等自己徹底站穩(wěn)，一道寒光就緊貼著自己的脖頸劃過。
熟悉的死亡襲來，蒂莫菲耶夫只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列寧格勒的戰(zhàn)場上，在一棟淪為廢墟的己方建筑之內(nèi)遭遇了一群神出鬼沒的德國軍人。
那群德國軍人只有八個，手里拿著波波沙與莫辛納甘，穿著蘇聯(lián)的軍裝，說著一口地道的俄語，在自己和同伴放松警惕的那一刻，死亡就降臨了。
短短的幾秒之內(nèi)，偵察小隊的十二個人就被德國軍人用刀子殺的干干凈凈，大名鼎鼎的偵查部隊戰(zhàn)士就像是被冷酷農(nóng)夫捏在手里的雞。
狠辣干練的德國軍人的動作之中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成分，就像是最完美的殺戮機器，那群德國軍人精準地在戰(zhàn)場上執(zhí)行著殺戮的指令，要不是列昂諾夫及時趕到，被控制住的自己恐怕也會在刑訊逼供過后成為一具被抹了脖子的尸體。
自己僥幸在混戰(zhàn)中活了下來，那群德國軍人卻不同，在彈藥消耗完畢后知道無法逃離，幸存下來的幾個德國軍人紛紛吞食了致命的毒藥，帶著漠視生命的淡漠停止了呼吸。
蒂莫菲耶夫至今仍清晰的記著，除了一個面具上插了一把劍的布質徽章之外，那群可怕的德國軍人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死去的士兵并不只是單純的雅利安人，斯拉夫人，芬蘭人，俄羅斯人都混在其中。
部隊不明，性質不明，來歷不明，番號不明……
雖然偵察小隊在不斷調(diào)查對方的來歷，卻幾乎得不到任何的情報，只知道這只部隊是精通敵后作戰(zhàn)的可怕軍人。
而現(xiàn)在，那種脫離掌控的絕望感再次來到了自己身前。
一樣用漠視生命的淡漠抹殺著生命。
死神來臨，生命漸行漸遠。
在蒂莫菲耶夫絕望恐懼地閉上眼睛的同時，夏杰平靜地握緊手里的刺刀，對準老兵的脖頸右側全力刺去。
“不要?。?！”
伴隨著雷澤諾夫大喊的是一聲槍響。
“啪！”
槍口火光閃過，不足兩指寬的刺刀被左輪手槍的子彈擊飛，打著旋跌落在水泥地上，刺刀被子彈崩出了一個很明顯的大豁口。
被突如其來的巨力一震，無視了擦著臉頰飛過的子彈，手腕挫傷的夏杰卻只是皺了皺眉頭冷冷瞥了一眼用納甘左輪對準自己的列昂諾夫，直接把受傷的右手搭載了蒂莫菲耶夫的的額頭上。
與此同時，原本勒著喉管的左臂也向上固定在了老兵的下巴上，胳膊的肌肉緩緩蓄力，積攢著足以扭斷頸骨的爆發(fā)力。
“殺了他，你會死，他也會死?！?p> 平靜的話語聲從耳邊傳來，夏杰的目光再次被列昂諾夫吸引，卻猛地發(fā)現(xiàn)，這次列昂諾夫的槍口是對準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雷澤諾夫。
“殺了他，他會在你之前死?！?p> 沒有威脅，只是簡單明了的陳述著某種結局。
列昂諾夫舉著納甘左輪，平靜地看著身前不遠處面帶絕望之色的蒂莫菲耶夫，列昂諾夫知道，如果自己手下的這個百戰(zhàn)老兵抗不過壓力的話，就徹底廢了。
上一次在列寧格勒遇到德軍的800部隊存活下來就調(diào)養(yǎng)了好久，看蒂莫菲耶夫這個樣子，真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熬得過去……
眼見夏杰還是不為所動，列昂諾夫淡淡道。
“不管怎么說，他都是我手下的兵，如果你殺了他，你肯定是死定了，這是軍規(guī)，而你的朋友也死定了，這卻是私人報復。
雖然你的朋友不該死，不過卻會因為你的行為而死。
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不是懦夫，也為朋友出了頭，已經(jīng)足夠了，如果放開蒂莫菲耶夫，你和他都可以活下來，我可以既往不咎，選擇我給你了，你自己做決定?！?p> 似乎是察覺到了生的希望，蒂莫菲耶夫再次睜開了眼睛，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長官。
“還是放開他吧，夏爾捷，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p> 另一邊，雷澤諾夫向前走了幾步，對著夏杰輕聲道。
“我也就算了，你還年輕，你不該死在這里，為了我不值得，何況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猛地把頭扭向列昂諾夫，夏杰低聲開口道。
“道歉?！?p> “什么？”
“給雷澤諾夫道歉，我就放了他。”
還沒等列昂諾夫說話，被控制著下巴的蒂莫菲耶夫就如逢大赦地不斷點著頭，對著列昂諾夫不斷示意。
嘆了口氣，列昂諾夫放下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