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洋洋地躺在病床上,如同一只吃撐了的肥貓,我這么想還是因為我的病情大有好轉,已經能自如的翻身伸懶腰了,而且我除了翻身之外的動作都不太想做。
醫(yī)院外的天空出人意料地清澈,幾朵白云在天空上晃晃悠悠,步態(tài)悠閑極了,好在如今的我已經不那么羨慕它們了。
“這么多年……真累啊?!蔽亦哉Z道。
我想起今天早上目暮署長給我打的電話,電話中他的語氣親切和藹,對自己極盡關心,絮絮叨叨地和我說了有半個小時,在得知我病情有所好轉時,才在電話尾聲言辭懇切地勸我回警署上班。
“真是的,目暮署長也太小看我了,”我撥著良子給我買的香蕉,自言自語地說道:“好不容易有了一段假期,我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地就回去呢?”
房間里響起了敲門聲,我轉過頭向門口看去,“這么早,還沒到打針的時間吧……”
房門被推開了,房間里驟然一亮,寧子靜靜地站在門口。
“嘿……是你啊……三原太太?!?p> 寧子走進房間,他身后兩名西裝革履的男人為她關上了房門。
“真沒想到,你會過來看我?”
“你不該表現地這么驚訝,你的演技一直不太好。”
“有事?”
寧子笑了笑:“的確有事?!?p> “什么事?”
她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我得到消息,你們在調查我死去的先生?……”
“很厲害,三原太太你的消息很靈通。”
“發(fā)現什么線索麼?”
“很抱歉,目前還沒有,你來這里是想說服我們停止調查麼?”
“不,恰恰相反,我是希望你們繼續(xù)調查?!?p> 我疑惑地看著她,等著她的解釋。她從包里掏出來一份文件遞給了我。
這是一份遺囑,來自于三原上錦死去的父親。我大致看了看,弄懂了這份文件說得是什么意思,所以更加迷惑了。
“這上面說,如果繼承人……也就是三原上錦先生涉及犯罪的話,他的繼承權將被剝奪,公司的股權將全部交給另一位繼承人三原正雄?!蔽铱粗鴮幾樱唤獾貑枺骸斑@種保護條款對你是不利的吧……公司股權交給了三原正雄,那你還有什么呢?”
寧子臉上依舊掛著公式化的微笑,如同一張面具:“這正是我想說的……因為種種原因,我們公司董事會里的朋友們對我這個未亡人繼承公司頗有不滿……我很理解啊,我這種弱女子,怎么能管得好公司呢?”
“只是,又因為某些原因,他們更不想公司落在三原正雄的手上,你知道的,堂哥他是一個古板的人,公司在他的手上,肯定不能像前幾年一樣大把地賺錢……”寧子攏了攏耳邊的秀發(fā),“而且,聽說董事會有不少人和他是對頭呢?”
我明白了,我一瞬間就明白了?!八?,你是想借用警方的壓迫……逼宮?”
“呀……逼宮這個詞就太難聽了,只是合理地利用規(guī)則而已?!?p> 我轉過頭,覺得自己在笑:“如果三原上錦先生真的涉嫌犯罪的話,請您放心,警方一定會追查到底的……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罪分子,任何!”
“那就太謝謝您了……對了,我們的這段對話已經錄音,您不介意吧?!?p> 我看著寧子,她比小時候更加楚楚動人,也不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她開始擅用自己的美貌,一顰一笑充滿了獵手般地吸引力,她完全適應了這個世界的游戲規(guī)則,自己丈夫的死在她眼里也不過是一道階梯,一道向上攀爬的階梯。
她再也不是那個火海下抱著洋娃娃的女孩。
“謝謝你還能來看我,寧子……”
寧子沖我一笑,提起包走了。
……
“雖然我也非常喜歡寧子那孩子,她小時候真的很可愛啊……受傷了會哭,路上碰到受傷的貓咪會帶回家悉心地照料,想到了開心的事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但是,彥弘和她不適合的,知道他們分手的消息,我心里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
“……不知從什么時候,是上國中……我真的記不清了……我再看到寧子時居然沒有認出她來。不是說她的長相變化大……雖然有變化但也沒有大到那種程度?!?p> “我是指她的神情,她依然會哭會笑,但那哭的笑的我覺得都不再是她自己,她只是在普通女孩應該做那種神情時恰如其分地露出那種神情而已。”
東野真樹伸長脖子,像在說一個有些恐怖的故事:“你知道麼,我這一生碰到過很多罪犯,有搶劫的、有殺人的……許許多多的人……寧子上國中的時候,我再看到她,就從她身上找到了那種最聰明、最理智的罪犯身上才會出現的特質。”
“她將所有的屬于人類的情感都埋藏在了心里,并在心底暗暗下定了某種決心,為了這種決心她可將這些屬于人類的部分全部拋棄。啊,你知道這種人有多么可怕嘛?這種人注定會成功的,只要他們愿意……他們如果犯罪的話,我想所有日本的警察都會為此頭痛的?!?p> “彥弘不適合她的,他上國中的時候在干嘛呢?啊……還在田里玩泥巴捉泥鰍呢……這個傻小子,還傻乎乎地跟在她背后,說什么一定會保護她之類的話?!?p> “小孩子說的話,不能當真的嘛!”牡丹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東野真樹斜望著店里的吊燈,微微張著嘴,好像在思考一種關于人類命運的偉大命題,過了一會兒,他偏過頭:“是的,你說得對,小孩子說得話怎么能當真呢?!?p> 彥弘皺著眉頭,野村看到彥弘的表情問了一句:“發(fā)現什么呢?”
彥弘搖頭:“沒有。”
“你這家伙,老把心事藏在心里,有什么事就趕緊說吧?!?p> 彥弘抬頭看了野村一眼:“我只是,還沒找到那張拼圖而已?!彼q豫了一下,說道:“雖然我已經找到了這個案件大部分的拼圖,但是,還差那么一點……”
野村很感興趣地問道:“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彥弘沉默著,點了點頭。
“是誰?”
“現在還不能說?!?p> “啊呀,跟我賣關子?”
彥弘低下頭,“真的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