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國的都城金陵今日熱鬧非凡,大街上敲鑼打鼓的隊伍奏得人連簡單說句話都要靠喊,數(shù)不清的商家掛出了紅綢緞,想要沾沾潘家的喜氣。圍觀舞龍舞獅的百姓們將路口堵的水泄不通,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色。
唯獨溫尚霖不是。
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排,身后帶領(lǐng)著迎親隊伍的溫尚霖面無表情的注視著眼前熱鬧非凡的場面,仿佛他今日只是來辦一樁簡單的任務(wù)——接潘家的千金到溫侯府。不是迎,也不是娶,只是接一個人,僅此而已。
溫尚霖厭惡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金絲紅緞婚服,腦海中又回憶起當(dāng)日的場景。那日,潘家預(yù)先備好的婚嫁物件陸續(xù)搬進(jìn)了自己家,望著一個大廳都堆不下的禮品箱子,父親楞了良久,摸著早已失色的窗軒苦笑道:
“潘家來下聘禮了?!?p> 現(xiàn)在就連自己身上的這件婚服也是潘家準(zhǔn)備的。自古男婚女嫁,不管大大小小的物件,多多少少的行頭,都是由男方家準(zhǔn)備著的,哪戶人家敢要女方家?guī)兔?,哪戶人家就算丟了大人了!偏巧這潘家居然敲鑼打鼓的將東西送來,就差沒點一串鞭炮慶祝了。這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溫家,御賜的鎮(zhèn)安侯爵府,居然要靠女人撐場面?。?p> 偏巧他家真沒底氣說出拒絕的話。
想他堂堂侯府二公子,從前也曾過過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快活日子。只可惜家道中落,溫家徒有個世家的名頭,內(nèi)里早已是入不敷出了。
溫尚霖回憶起臨行前母親說的話,厭惡的情緒愈加濃烈了:
“霖兒,我們家也就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底子早就被掏干凈了,你若不將那個姓潘的有錢老頭家的胖丫頭娶回家,我們就要喝西北風(fēng)了!”
“人家雖然胖了點,但她家有錢啊,光這幾日送進(jìn)來的銀子就夠我們母子倆幾輩子的吃喝了,更別提她的嫁妝了。再說了,潘老頭只有那胖丫頭一個孩子,那些錢還不得多多的塞進(jìn)她的口袋里,你娶了她不就等于娶了個錢袋子嗎?”
“你要是實在不喜歡她,覺得她礙眼,等她爹死了之后,我們悄悄給她下藥藥死她!到時候千金銀兩在手,為娘再為你娶一房美嬌妻?!?p> 美嬌妻呀美嬌妻,本公子注定與你無緣了,唉!
溫尚霖騎在搖搖晃晃的馬背上,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一個沒留神,就撞翻了路邊的一家水果攤。水果頓時散落滿地,迎親隊伍里的人來不及反應(yīng),踩上水果腳一滑,緊接著整個隊伍開始東倒西歪,亂作一團。
“我的水果!我辛辛苦苦運到城里要賣的水果!”水果攤的老板眼見自家的水果還沒賣出去就被踩爛,頓時心痛不已,他一把扯住溫尚霖的衣襟,大喊道:“你賠我的水果!不然別想走!”
溫尚霖皺著眉頭看著死死拽著自己的老板,沒聲好氣的說道:“明明是你的攤位擺在了我的馬前,我還沒向你索要損失費,你倒好,敢向我要錢?不要命了嗎?知道我是誰嗎?”
水果攤的老板并沒有被溫尚霖的這番恐嚇嚇到,他瞪大了眼睛,仔細(xì)看了半天,忽然笑出了聲:“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潘老板家的‘兒媳婦’呀?怎么,自己騎馬嫁到‘夫家’來嗎?那潘家也太不地道了吧?”
水果攤老板的嗓門很大,一吆喝就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金陵城的人大多都知道潘家和溫家那些事,一見有人當(dāng)了出頭鳥,也紛紛議論起來,全然不顧仍在原地的溫尚霖。
“世家子弟娶商人的女兒,溫家可算白虎國第一個?!?p> “娶一個女人就能獲得數(shù)不勝數(shù)的陪嫁,別說是個胖子了,就算是個老嫗我也愿意娶。”
“吃女人的陪嫁算什么男人?”
“……”
大家的指指點點接踵而至,溫尚霖本就忌諱被人說靠女人,現(xiàn)在見眾人你一句我一嘴的停不下來,他的臉都綠了,也不管迎親的隊伍整理好了沒有,自顧自的便要逃走。
“你別走!你不能走!你得賠我錢才可以!”水果攤的老板見他就要跑,死死抱著馬的腿肚子不讓他走。
“給本公子松開!不然要你好看!”溫尚霖怎么也想不到對方會這么難纏,他氣的差點要舉起馬鞭向?qū)Ψ匠槿?,奈何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百姓。終于,他無奈的開口道:“我賠、我賠,你先松開?!?p> 水果攤老板高舉一只手臂,示意他要先給錢,才肯松手放行。溫尚霖心中怒罵:賤民,待本公子?xùn)|山再起,定要你在金陵城里待不下去!
雖然心里這么想著,但眼下受制于人,溫尚霖不得不乖乖掏錢。只是他翻遍全身衣袖,也沒翻出半塊銅板來。
呀!銀子全被母親收著了!
溫尚霖這才想起自己身上一文錢也沒有,他尷尬的看著對方不依不饒的表現(xiàn),又瞄了一眼周圍人微妙的表情,他的臉上不自覺發(fā)起了燙,索性心一橫,開口道:
“你找潘家拿錢吧!”
說完,不待對方有所反應(yīng),揮手揚起了馬鞭,重重鞭笞在馬背上。馬兒吃痛,馱著溫尚霖一溜煙撇開了眾人。
溫尚霖帶領(lǐng)的迎親隊伍在鬧市街遇到了麻煩,潘府這邊也出了一些小差錯。
小蠻趁炊房里的人忙里忙外沒人注意得到她,悄悄端起了一碟綠豆糕就跑。是她嘴饞嗎?并不是,是她家姑娘嘴饞。
按照前人定下的規(guī)矩,新娘子在成親當(dāng)日出了自家門后,坐上夫家的轎子便從早到晚一粒米也不能下肚,直到夫婿掀起蓋頭,兩人喝了交杯酒后才能吃些許食物。
可偏偏她家姑娘是個最不經(jīng)餓的主,若不在出門前先墊兩口,只怕還沒進(jìn)洞房就要進(jìn)藥房了。
“姑娘,您要的綠豆糕小蠻給您偷來了?!?p> 小蠻捧著點心興高采烈的推開了門,一眼見到眼前一幕嚇了一跳。
“姑娘,您怎么自己把蓋頭掀了?”小蠻連忙放下手中的糕點,上前去幫她家姑娘重新蓋好蓋頭:“這蓋頭得要姑爺親自來掀才吉祥,您姑且忍一忍,實在不行小蠻一直陪在您身邊,您無聊了就和我說說話。”
小蠻手中的紅蓋頭還沒有接觸到她家姑娘的頭發(fā)就被一只胖手?jǐn)r了下來,眼前這位身穿鳳冠霞帔,全身洋溢著喜氣的姑娘就是潘家長房唯一的孩子——潘紜紜。只見此時的潘紜紜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銅鏡,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小蠻還以為她家姑娘是在想今日成親一事,忙湊上前來安慰道:“姑娘可是不敢相信嫁給溫公子是真的?小蠻向姑娘保證,您日思夜想的翩翩公子,馬上就要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您啦!”
什么溫公子?什么成親?潘紜紜要被鬧糊涂了,明明自己前一秒才被一輛失控的卡車撞翻在地,怎么下一秒就變成這番場景了?
想她潘紜紜,從小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靠著社會的補助與平日里自己的兼職,好不容易大學(xué)畢業(yè)可以出來闖蕩社會了,結(jié)果在求職的路上慘遭車禍,年紀(jì)輕輕的一條生命就此終止了。
我,死了嗎?
潘紜紜迷茫的看著周圍的建筑,又看了看眼前這位衣著古裝的小姑娘,一個難以置信的詞不由的浮現(xiàn)在腦海里——穿越。
我穿越了!?
潘紜紜有種撿到便宜的欣喜,自己本來應(yīng)該離開這個世界了,結(jié)果因為穿越,又撿回來一條命,雖然不是自己以前的那條命,但好過沒命啊!
“姑娘,您怎么了?”一旁的小蠻見她一會兒迷茫一會兒高興,還以為她撞邪了,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老爺夫人。
小蠻的說話聲拉回了潘紜紜的思緒,潘紜紜一聽對方喊自己“姑娘”,又見周圍的建筑十分大氣華貴,自己莫不是穿成了千金大小姐吧?
畢竟她苦了一世,這一世老天爺也該對自己好點了。潘紜紜強耐住心中的狂喜,假裝鎮(zhèn)定的回道:“無妨,只是有些頭昏腦漲?!?p> 小蠻原本一臉擔(dān)心的瞧著她,見她這么說,一下子全明白了,忙端來了點心,說道:“姑娘是餓極了才會頭暈的,用些糕點吧?!?p> 潘紜紜見那一盤淺綠色的糕點,頓時來了食欲,捏起一塊就放嘴里。
松軟酥口!入口綿柔!
“真好吃呀?!迸思嫾嫃膩頉]吃過這么美味的糕點,不禁感嘆,原來這就是大戶人家的生活。
小蠻見自家姑娘吃的香甜,也露出了笑容,她盯著那一碟快要見底的綠豆糕,咽了咽口水,猶猶豫豫的開口問道:“姑娘,小蠻能吃一個嗎?”
得到了潘紜紜的同意,小蠻也高興的吃了起來,一仆一主就這樣在迎親隊伍即將到來的時刻,呆在閨房偷吃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