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秦軍騎士馬術精湛,即便是陡峭的山坡,也輕易地馭馬而上。
兩人甚至還笑著比試,看誰上得更快。
而秦軍騎士所騎的馬,也頗為靈活,看著個頭不高,但強壯有力。
嬴扶蘇注意到了秦軍騎士所騎馬匹的迥異,心里有了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但按下不表,只想著以后有機會了再向蒙恬請教。
兩名黑甲騎士,你追我趕,幾乎是同時上了山頂,然后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蒙恬看兩名騎士賽馬上山的樣子,也是一樂,跟嬴扶蘇介紹道:“這兩人是兄弟倆,左邊那個是兄,名叫良,右邊是弟弟,名叫儉。他們是絕好的探子,兄弟倆又十分默契,立過不少功。之前越過陰山伏擊匈奴的時候,他倆曾發(fā)現了頭曼的蹤跡。我布下了口袋,但可惜頭曼那鳥貨太慫了,沒鉆進來。不然,哼哼……”
扶蘇聽到身為上將軍的蒙恬口中的粗話,也是不禁莞爾。心想蒙恬也有這樣有趣可愛的一面,倒是覺得有些親切。
之前的蒙恬,在自己面前總是端著,講話文縐縐的,卻讓人覺得很疏遠。
上郡的山塬很有特點,看著并不像南山那樣高大雄峻,但卻是溝壑萬千。
經常兩座山上能夠互相看見,也能互相喊話。但是若要走過去,卻要翻越好幾處山谷,走上十幾里山路。
過了好一陣,兩名黑甲騎士卻從前方大路上折返回來。
這個時候,扶蘇才發(fā)現,這兩騎士不光是兄弟,還是雙胞胎,長得竟然一模一樣。頭上也都扎著簡單的發(fā)髻,斜向上豎,用紅色頭巾包著,與涉間倒是很像。不過涉間是步軍主將,鎮(zhèn)守上郡大營,并沒有跟來。
而百騎隊中的其他秦軍騎士,則是帶著一頂小小的皮帽,將頭發(fā)全部遮蓋起來,干凈利落。
這兄弟兩人唯一的區(qū)別,可能是一個騎黑馬,一個騎紅馬。
若是互相換了馬,真有可能就分辨不出誰是誰了。
兩名騎士回來的時候,一臉凝重。
作為弟弟的儉,在扶蘇和蒙恬面前,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稟告公子、上將軍,山那邊是一個小村子,約莫二十來戶,看樣子是個獵戶村。但……但……”
“但怎么樣?”扶蘇有些好奇,大伙分明聽到了有人哭泣,原來那邊是個小小的村子。
儉猶豫著,眼神瞟向蒙恬。
良卻拱手說道:“但不知被何人所屠!”
探子的話,讓蒙恬和扶蘇大吃一驚。身后百人的騎隊中,也是一陣交頭接耳的嘈雜。
蒙恬皺了皺眉頭,說道:“帶路!”
兩名雙胞胎探子馬上拱手行了一禮,帶著一行人沿著大路繼續(xù)向前。走了大約一公里,大路變成了一個三岔路口。一條小徑,斜通向一個不知其深淺的山谷中。
山間這種小徑很多,大多是常年人踏獸踩出來的。小徑很窄,只能容納一騎通行。進了山谷中,倒是寬敞不少。
兩邊都是山塬,山谷里倒是涼風習習,沒有了外面的那種燥熱。
進了山谷并沒走多遠,還沒看到探子口中的村子,眾人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上將軍蒙恬皺了皺眉頭,有些憂慮地看了扶蘇一眼,然后向身后的騎隊做了個手勢。
帶著板冠的百騎率點了點頭,親自點了兩名騎吏。
秦騎兵四騎一長,十二騎一吏,一百零八騎一率。
百騎率親自帶著兩隊騎士,共25騎先行一步。
一陣紛亂的馬蹄聲后,二十五騎士消失在了山谷的盡頭。
嬴扶蘇對上將軍蒙恬的治軍,還是頗為敬佩的。僅僅一個百騎隊,但在行進中很有章法。探子、前鋒、主隊、兩翼、殿后,全部都能照顧到。騎士之間配合默契,大多數的行動只需要一個眼神便可以溝通。行動之間,沒有喧囂的口號,也沒有繁瑣的禮節(jié)程序,簡潔干脆。
而且這些秦軍騎士,全都套著黑色半身鎧甲,雖然看不出來是什么材質的,但甲片寬大厚實,一看就知道防御力很好。
每個騎士背后背著一支弩,和一袋子弩箭。而在馬背上,還掛著兩袋子箭和一支銅柄劍。
扶蘇注意到,這百騎隊馬背上掛著的劍,都是長劍。和蒙恬佩劍很相似,劍的長度接近一米。和那些長劍比起來,扶蘇攜帶的這支剛剛被賜給他自盡的短劍,則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
而這樣的騎士,上郡大營還有五千!
聽蒙恬隨口提過一下,這是三十萬大軍中最精銳的騎士。
很快,峰回路轉,一個小小的破舊村子,出現在扶蘇眼前。
遠遠看去,村子果然并不大,只有幾間非常簡陋的土坯房子。還有十幾個依山修的窯洞,供人居住生活。窯洞外面的空地上,還晾曬著被褥衣物和一些獸皮。果然如雙胞胎探子所說,這村子只有二十幾戶人家,很小。
在村子的邊緣,豎立著一些用木頭削尖之后固定起來的柵欄,但很稀疏,看樣子只是為了防止野獸闖入。
這真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小村子。
村口有一口井,井邊歪歪扭扭地立著兩棵十幾米高的樹。
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
一個滿身是土,蓬頭垢面的男人,正坐在棗樹下哭泣。
此時正是棗樹生果的時節(jié),樹上長滿了青色的小果子,但還沒有成熟。
另一顆棗樹上則掛著三四十個黑不溜秋的玩意兒。
走近一看,扶蘇頓時心生一種巨大的恐懼。
那些黑不溜秋的東西正向下滴血,讓扶蘇頭皮發(fā)麻,渾身顫栗。眼前一黑,一個恍惚,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一旁的蒙恬嚇了一跳,跳下馬,將嬴扶蘇扶了起來。好在馬背上也并不高,扶蘇倒是沒有受傷。
扶蘇以前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胃里頓時一陣翻涌。
但扶蘇不想在人前丟臉,深吸一口氣,強忍了回去,只感覺鼻腔里都充滿了血腥味。
而騎隊里先前的二十五騎士,已經分為兩隊,在村子里外警戒和探查起來。
人總是這樣,越是恐懼的東西,還越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扶蘇強忍著不適,向著村子里瞅了一眼。村子中盡是無頭的尸體。
再看了看那棗樹,一雙雙無神的眼睛好似正盯著自己。
這一看,扶蘇再也繃不住,嘔地一聲,蹲在地上瘋狂嘔吐起來,簡直能把前一天吃的東西都吐出來。
騎隊中的幾個騎士,看到扶蘇的樣子,臉上露出一絲輕蔑。
這些騎士全都身經百戰(zhàn),在他們看來,這樣的場景,其實早已經習以為常。
倒是蒙恬嘆了口氣,從馬背上取下一直水囊,遞給扶蘇。
不多時,負責詳細探查和警戒的騎士,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