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死神的邀請函

　　2012年5月23日周三。多云。

　　昨天下午收盤以后，江山和大姐江英一起，陪老爸江云天去醫(yī)院復查。

　　半個月前去醫(yī)院，老爸江云天還是坐著去；而今，老爸江云天只能躺著去了。

　　老爸躺在手術床上，趙主任給他做彩超復查。肋下肝部腫瘤已經發(fā)展到有碗口那么大了，幾乎長滿了右半個腹腔。好在，老爸江云天一直沒有感到肝部疼痛。

　　檢查縫合的老gang門處，就是那里的疼痛，讓老爸江云天整天唏噓不止。趙主任向江山示意，電腦屏幕上腫瘤的大小，橫著三四公分，豎著一二公分。位置處于緊靠前列腺邊處。

　　怎么辦呢？趙主任說，不然就再辦個住院手續(xù)，再做幾次超聲刀，烤烤看效果如何？老爸江云天不等江山開口，立即回答，中中中！江山和大姐江英，明知無用，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

　　老爸江云天愿意做超聲刀，一是有求生的愿望；二是確實疼得無法招架。

　　其實在家未來醫(yī)院前，江山和大姐江英已經說過，再給老爸努力一次，做兩次超聲刀，看究竟能不能治住這個疼。如今趙主任提出此方案，我們便同意了。

　　今天，先由大姐江英去勞動局醫(yī)保中心，咨詢能否再次住院治療，因為上次的住院費至今未報銷。然后，去辦住院手續(xù)，進行超聲刀治療。

　　昨晚，江山看著老爸江云天無力的樣子，就弄水給老人家xi腳，邊洗邊想著中里巴人先生的腳部穴位，給老爸江云天按摩一番。這是江山平生第二次給老爸江云天xi腳，上一次，是幾年前的一個大年三十除夕之夜。

　　此刻，上午十點整，江山一邊看行情，一邊等待大姐江英的消息。

　　江山心想，最好是下午收盤之后去醫(yī)院。是你的交易重要，還是老爸的病重要？當然老爸的病更重要。但是，這個治療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基本應該是不起作用的，只是從心理上對老爸江云天有一點安慰罷了，所以對于老爸江云天來說，上午下午意義就不大了。而對于江山的交易工作來說呢，就不同了，有時候會產生極大影響。兩個江山在爭論。

　　直到下午一點，大姐江英也沒有消息傳過來，所以，中午江山照例去散步。

　　路的盡頭，紅絨扇子一樣的榕花開了。江山是前天，即5月21日，今年第一次發(fā)現(xiàn)榕花開的。據(jù)此，江山斷定，為期三個多月的盛夏時節(jié)，即將開始了。根據(jù)近幾年的觀察，榕樹的花期，和百日紅差不離，基本是一百天左右。從五月下旬開始，到九月上旬結束。而這個時間，基本就是中原地帶盛夏時節(jié)。

　　2012年5月24日周四。多云偏陰。

　　上午11:00，阿美讓陪她上街里買東西。當時，江山A賬戶剛開完倉本不愿去，一想還有幾件事譬如給老爸江云天買頭孢哌酮針要辦，就去了。

　　這一去不要緊，B賬戶的一次大賺機會，就錯過去了。

　　無疑，這也是命運游戲。

　　2012年5月28日周一。晴。

　　上周六，老爸江云天膀胱大量出血，一天不止，下午五點，電話咨詢王戰(zhàn)禮醫(yī)生，他說，可先服用云南白藥試試，有什么事再聯(lián)系。

　　同是上周六，收拾父母臥室。把一個笨重的已經有百十年歷史的老式箱桌，從臥室搬出到其它房間去；再調整剩下的柜子，騰出一片地方，準備放一張床，為了不太久的將來，老爸江云天臥床不起時，大家值班用。參加人員有：大姐江英、江山和阿美、二妹江西兩口，傍晚時上完課的小妹江北三口也到了。

　　周日，在家走線10米、安燈1個、插座2個以及開關1個。這些工作進行了六七個小時，還不算前一天買施工材料的時間；若算上購買材料的時間，應該有八九個小時吧。做這些工作的目的，是為了兒子阿寬放暑假回來，給他布置的臥室燈光，以及風扇插座之類。上午，三妹江南從漯河回來看老爸。阿弟江中電話，讓我們過去，一是讓阿美做飯，二是讓江山給老爸江云天膀胱消炎。阿美于11點去父母家?guī)椭鲲?；江山到下?:00多，忙完手中的活計，方去給老爸注射頭孢哌酮針，進行膀胱消炎。

　　忙完了該忙的事情，江山心里踏實多了，也淡定多了。

　　2012年5月29日周二。小雨。

　　每天每天，江山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事情發(fā)生；每天每天，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東西到來。這種心情，是從老爸江云天被檢查出癌細胞擴散的三月二十八日開始出現(xiàn)的，像是妖怪的盤絲洞一樣，盤滿了江山的整個大腦和心靈。

　　15:02，期貨市場將要收盤的時間，老爸江云天打來電話，說他的導尿管已經有二十多天沒換了，該換了。老爸江云天也想著三點以前江山在看盤，沒有緊急情況，不會打擾。

　　這就是江山總以為要發(fā)生什么，結果什么就發(fā)生了。

　　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是命運安排。江山的態(tài)度是，勇敢地迎上去，戰(zhàn)斗，直到勝利！當然，沒有戰(zhàn)斗更好，江山就可以做個山間隱士，瀟灑自在了。

　　面臨一件事，你如果一直拖著不做，身子是閑了，心里卻老想那件事，心就會很累；如果立即行動去做那件事了，身子累了，心就會悠閑泰然。這就是身閑心累，身累心閑的辯證關系。

　　2012年5月30日周三。晴云。

　　上午收了盤，喝幾口綠豆茶，再品一口普洱茶，江山站起身，伸個懶腰，再來二十一次后彎運動。

　　然后，江山下樓，邁開大步，向著欣欣向榮的后花園里走去。

　　幾臺收割機，隆隆地奔馳在成熟的麥田里，收獲著一個季節(jié)的熱望。

　　幾位曾經是農民的市民，站在路邊蓊郁的法桐樹下，看著這一片播種了幾千年的土地，正在進行最后一次收割，心中和眼中的滄桑復雜地攪在一起。

　　桃園里，油桃們的臉上，個個涂上了鮮艷的紅霞，等待著主人采摘和品嘗又一年不同的心事。

　　另一處果園里，有幾棵麥黃杏，掛滿了黃澄澄的果子，壓彎了枝頭，也壓彎了果農的喜悅。

　　路邊林蔭深處的幾處涼亭，剛被粉刷一新，空守著一段段曾經發(fā)生和將要發(fā)生的浪漫故事。

　　等江山推開家門的時候，阿美和阿女剛剛好端起飯碗。

　　第三碗胡辣湯還沒有喝完，阿美就拿著一張卷子，把那道她不想動腦筋的幾何題，遞到了江山的面前……

　　由于今天計劃不進行股指期貨交易，所以江山比較輕松，可以多看幾頁中里巴人先生的《求醫(yī)不如求己》，想從他那里攫得一些健康的奧秘。

　　2012年5月31日周四。晴云。

　　過完今天，2012年的五月就沒有了，就從我們生命里消逝了，就成了歷史，就從歲月的長河里流歸大海了。過完今天，我們就送走了五月，送走了五月的花海，送走了五月的蔥綠，送走了五月不冷不熱的好天氣，送走了五月的憂愁歡樂夢想和希冀。我們?yōu)槲逶露?，歌唱五月的青春和幸福；我們?yōu)槲逶露?，哭訴五月的創(chuàng)傷和別離。五月有太多的愁，為親人的病而愁，為生活的難而愁，為人生的苦而愁，為成功的遙遠而愁，為青春的流逝而愁……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李后主一句千古傳誦的經典名詩，道盡人生千古不變的滄桑煩憂，和悟破紅塵之后的無奈灑脫。

　　吾輩自命不凡，不過一具渺小皮囊，卻裝進太多太多人間悲愁，多得幾乎隨時要引爆的程度。求那一根悟破的銀針，刺破被悲愁膨脹得幾乎要爆炸的皮囊，好落得一身的輕松瀟灑來去無牽掛。

　　那一個悟字，得之卻極難，難得如摘星抱月一般。悟不透，一生在苦海里掙扎，吾輩大多如此；悟透了，就是活神仙，人間能有幾人？

　　不管悟透悟不透，五月都要走，還是讓我們盡量快樂盡力瀟灑地給五月送行吧！

　　2012年6月1日周五。云。

　　夏天的炎熱來了之后，才知道冬天的寒冷已經過去。

　　寂寞來到的時候，才知道不寂寞已經過去。寂寞如斯，寂寞如詩。如果沒有寂寞，就沒有詩。寂寞，就是不寂寞，只是叫做寂寞。

　　江山瀏覽了一遍《金剛經》現(xiàn)代譯文，似懂非懂，就是說根本不懂。都說好，究竟怎么好？印象最深的幾句話就是：是什么，就不是什么，只是叫住什么。

　　這是一部經書嗎？江山看根本就不是一部經書。你能說，沒有理解，就是理解了，只是叫住沒有理解嗎？深奧，就是不深奧，只是叫住深奧嗎？胡扯，就是不胡扯，只是叫住胡扯嗎？

　　暈了，就是不暈，只是叫住暈了！

　　瞅機會，再讀一遍，看看如何。難道說，讀過了，就是沒有讀過，只是叫住讀過了？

　　或許，江山與《金剛經》無緣？你能說，無緣就是有緣，只是叫做無緣？不過，這部《金剛經》現(xiàn)代譯文，讀來倒是非常輕松！

　　事實證明，商品期貨元月豆粕，昨日平多頭倉的行為是正確的。但是，沒有按系統(tǒng)開空頭倉，卻是錯誤的。你看，今天這一個大幅度跳空向下，砸碎了多少多頭們的夢想，砸出了多少空頭們的歡樂呀！

　　此一時彼一時也。上一次，跳過的做多信號是假的，不做是對的；這一次，跳過的做空信號是真的，不做是錯的。

　　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系統(tǒng)指令，才是正道。

　　你能說，有事就是沒有事，只是叫做有事嗎？江山理解，以沒有事的心態(tài)去做事，才是一種高境界。

　　2012年6月4日周一。晴。

　　這個自由交易比賽，使選手操作的靈活性大大提高，可以更好地發(fā)揮交易者自己的特長，也就是說可波段可日內，自由選擇，兼容并蓄，海量胸懷，更具人性化，這是組織舉辦方給交易者辦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日內比賽弄了一年，也沒有勝出，倍感遺憾！

　　或許，這個自由交易比賽，能給江山帶來一線希望？

　　有希望就要努力進取，于是，江山勇往直前，在第一時間參加了這個比賽。

　　但是，今天，這個比賽的第一天，江山并沒有開倉，為什么呢？因為，江山的交易系統(tǒng)，還沒有吹響進軍的號角。

　　無論什么事，都要耐心等待機會的到來。

　　機會是一位美麗的天仙，她經常會從你身邊翩然走過，就看你能不能用你的一雙慧眼看到她，并瞅準時機大膽地邀請她，與她快樂地共舞一曲。

　　老爸江云天的病正在進一步加重。

　　江山似乎已經看到，老爸就要接到死神的邀請函了。

　　老爸江云天的雙腳已經開始浮腫，說明癌瘤已經轉移到腎臟了。

　　6月2日周六一早，七點多一點兒，老媽東白荷電話，說老爸江云天有緊急情況，要江山立即過去。不敢怠慢，立即起床，洗把臉，顧不得刮胡子，就過去了。

　　老爸江云天躺在床上對江山說，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合眼了，睡不著覺，也吃不下飯，實在太難受了！就沒有什么辦法嗎？江山說，有辦法，連主任的辦法是三級治療方案，痛得受不了，就換高一級的止疼藥，你要忍不了，就把這個芬必得換了。

　　老爸江云天說，那不是負作用更大嗎？那就再等等吧！老爸江云天很清楚，止疼藥升級，意味著什么，不僅藥力藥效增加，其摧毀身體的力度會同樣或者更大地增加。

　　阿山呀，你去給我買一把椅子吧，好坐在那兒吃飯。

　　江山立即和阿美去家具城，轉了一圈，選了一把不銹鋼包真皮的老板椅?；丶襾恚霉茔Q卸掉高腳，換上塑料矮腳。阿美又專門縫了坐墊，老爸江云天很滿意，嘴里不住說好，只是疼得笑不出來了。當天，大姐江英、二妹江西兩口、小妹江北三口、江山三口，守了老爸江云天一天。中間，幾個人在院外樹蔭下，開始提到一些老爸江云天的身后事。

　　6月3日周日，老爸江云天飯量大減，只吃了兩頓，都是勉強半碗飯。一天幾乎沒有下床，讓他去外面坐坐，已經很難了。三妹江南從漯河回來看老爸江云天，這幾周她每個周末都回來一天。外甥女阿寶上初中了，作業(yè)多得寫不完，一個人留家里寫作業(yè)，沒有回神州。征求爸媽意見，是不是晚上我們姊妹幾個開始輪流值班？爸媽怕我們被拖垮，就說再等等吧！晚上9:00，我們陸續(xù)告辭回家休息。

　　周日這一天里，江山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上網閱讀了一篇關于浙江第一人民醫(yī)院留美醫(yī)學博士陳作兵的報道文章：《醫(yī)學博士送腫瘤晚期父親回家：讓其安享最后人生》及其評論文字，有些感觸，同時也基本認同了陳作兵“可醫(yī)的應該給他醫(yī)治，不可醫(yī)的應該給他死得沒有痛苦”等等一些觀點，心中對老爸江云天的未來有了一些底氣。

　　留美醫(yī)學博士給無數(shù)癌癥患者做過手術，輪到自己父親得癌癥，卻決然放棄手術。手術不手術都是死，何必花錢買死？而不手術，就免了挨刀的苦，免了一直在病床上插一身管子不自由地躺到死，更可以免去花一大筆冤枉錢。不手術，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到處走走，就可以用這筆手術的錢去最后享受一下人生。

　　今天，周一，江山的任務是：下午收盤后，去中心醫(yī)院見兩位大夫，咨詢老爸江云天疼痛、睡不著、開始咳嗽、以及腳浮腫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