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睡死了那么多年還非要爬起來管閑事!”
蝕龍的咆哮隨火焰一同綻放,鋪滿天際。
火焰如盛開的紅蓮,一朵朵,一片片,飄散在天空,將這片烏云籠罩的大地重新照耀成白晝。
天空中落下的亡靈,免不了粘上空中那密密麻麻的火星。
只要碰上一點,他們便再也無法落地。
紅蓮燒出的霞光,是他們離開冥域深淵后,見到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風景。
火焰燒盡一切。
“喪鐘?!?p> 沉天的低鳴在空中炸響。
沉悶的鐘聲宣告著萬物的寂滅,縈繞于天,久久不散。
冥氣隨著那鐘聲振動,共鳴,凝實成玄色的弧光,匯聚成烏青的海浪卷向那朵朵火紅的蓮花。
如水波蓋過浮木,晃晃蕩蕩重新浮上水面,火焰只是被那冥氣的海浪推開,并未如沉天預期的那樣消亡。
與冥氣鋒刃輕易切開的鳳凰真火完全不同。
或者說,鳳五小姐的段位與鳳七完全不同。
妖姬,是魔域世世代代的守護者。每一任妖姬在臨終前都會剝下自己所有力量,傳承給下一任。萬年的歲月里,她們匯聚了磅礴的力量,加持到鳳凰身上,便造就了這消耗不盡取之不竭的燎原天火。
那是浩瀚如星辰大海,喪鐘亦無法覆滅的力量。
“你早就預見了這種結果,才非要把我送到冥域的不是?現在又何必苦苦掙扎?”五小姐微微一笑,“可幸虧你把我送了過去,我之前正愁著怎么聯系冥王呢。”
她掃視一眼紅蓮遍布的天空,又繼續(xù)說道:“沉天,你還沒發(fā)現哪兒不對么?!?p> 她隨手指向一個裂口。
“這里面出來的亡靈,真的和你預期的一樣?”
沉天凝目看去。
鳳家的幾位小姐并沒有直接用火焰灼燒裂口或是施加封印,然而裂隙里過來的亡靈已然是越來越少。
那裂隙中伴著冥氣溢出的氣息,令沉天陰沉的臉色更為凝重。
“冥王……”
短短兩字從他嘴中吐出,卻像是耗盡了他的力量。
“你總不能以為,自己玩忽職守,別人也和你一樣吧?冥王怎會像你一樣放任冥域深淵無人看管呢?”五小姐說著,蓮步輕移走向沉天。
她走得很慢,卻移動得很快,兩步便已閃到沉天身后。
“冥域深淵早已是重兵把守,你撕開口子也過不來幾個家伙。況且,冥王剛剛正琢磨著要不要把你的死對頭先送過來呢?!?p> 她現出原身,鳳爪牢牢擒拿住沉天的雙翼。
那鋼鐵般牢固的雙爪,已不是剛剛撕開裂隙又施放喪鐘的沉天所能掙脫。
反倒是鳳凰真火自那刺入他血肉的爪中噴薄而出,在他的五臟六腑中肆虐。
“可是已經被我們拒絕啦。因為我們正要送你過去,可不能讓他們在冥域等太久。”
鳳六小姐撫摸著夜之眼,傳送法陣自她腳下展開,隨著她前行的身影向著沉天靠近。
“大勢已去了,沉天?!?p> 鳳七閃現在他身后,抓住他的尾巴。
眼見著自己就要被這三只鳳凰控制住,沉天最后爆出一聲咆哮。
那是困獸最后的掙扎,蝕龍絕路的嘶鳴。
他在這吼聲中遁去龍身,化為人形,妄圖靠這體型的差異逃脫束縛。
然而,凌寒在他頭上現出身形,一掌拍下。
“再、見?!?p> 他掌中,是冥王的徽記。
亦是五小姐最后字條附上的包裹。
鳳七剛拿到就悄悄塞到他手上,傳聲給他吩咐的任務。
在接觸到沉天的一瞬間,冥王威壓與冥氣構筑的牢籠鋪展而開,牢牢將沉天禁錮在里面。
那是由冥域之王的規(guī)則所構建,所有冥界生物都無法抵擋的力量。
沉天當年就是為了避開這股力量才來到魔域,然而最終還是沒能逃脫這股力量的追捕。
六小姐手中夜之眼構建的傳送陣啟動,沉天即將被精確送往冥王所在之處。
鳳七忽然閃到他面前,往他無法動彈的手中塞了一把東西。
“這個你可拿好了?!?p> 語聲入耳,沉天遁入無邊的黑暗。
周邊再也見不到末日火山噴發(fā)的巖灰,也見不到那漫天的紅蓮。
夜之眼構建的傳送通道,晦暗無邊,見不到任何星辰,也遇不到位面風暴,更聽不到任何聲響。
安全,安靜。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
以及他手中還閃耀的溫和柔光。
這一點點微光,照不亮這無盡的夜。
只能照亮他一個人。
他不禁死死握住雙手,仿佛瀕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哪怕他雙手已被禁錮,實際上并不能移動分毫。
他的頭也被徽記固定,甚至無法低下頭去細看。
可是不用看他也知道掌間的光輝來自何物,不用看也知道那微光有著何樣的容顏。
那是赤蓮花綻放的光澤。
那是萬年之前已在花田里見過的模樣。
“冥界隨便找個河邊種種就能開花。”
她說。
“這一方花田便是我的自由?!?p> 那一日,艷陽高照,陽光不如女子的笑意明媚。
“阿柒,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曾獲得自由……”
他只是靜靜的對著赤蓮花說道。
盡管她再也聽不到他說的內容。
…………
末日火山遮天蔽日的濃云終于散去。
天邊傳來魔王主力部隊回城的嘹亮號角。
“七丫頭,怎么那家伙臨走了你還不忘給他塞朵花?是想讓他轉交給冥王做回禮嗎?那家伙跑過來本來就是冥王的責任哎!坑我魔都大好河山!”五小姐看著末日火山腳下的滿地狼藉,哀嘆連連。
若不是魔王宮有著第二道護盾防御能夠保持完好的辨識度,就這滿城的斷壁殘垣,她都快認不出自己的魔都了。
“五姐,他是給你帶來不小損失,可是給我送了很多飯飯哎。”鳳七笑瞇瞇地捧出滿懷魂珠,“冥靈們可都是帶內核的,不像亡靈毛都沒有。城里城外那么多部隊,撿得我手都軟啦!”
“死丫頭,這可是我的部隊配合你打的!我不回來你甚至收不了場。那這樣,先前跑丟的那堆亡靈就由你去處理!”
“唉唉?娘親,五姐她欺負我!她壓榨童工!”鳳七哀嚎著,一把抱住正在著手封印裂口的六小姐。
“喊什么啊,和你男人說去!自己的女人總該出力養(yǎng)養(yǎng)吧?!绷〗阋贿吚^續(xù)施法,一邊嘟囔道。
鳳七頓時語噎,扭頭看向身后的凌寒。
凌寒聳了聳肩,無奈的笑笑。
看起來他當苦力的命,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