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同處于東陸荒原，曜州的清晨與安寧村大不相同。
現(xiàn)在只是卯時兩刻，城里已經很有幾分繁華之意，街邊兩側的鋪子都已經卸下了門板兒，早點攤子到處都是，尚小賢帶著喬山和鄭夢雄等人坐在了西市大街的攤子上，正大吃大嚼。
一口油鍋正架在炭火上炙燒，一個佝僂著腰的攤主一邊用木頭鏟子翻著鍋里的面餅，一邊以自以為隱蔽地偷偷打量尚小賢這一行人。幾十年做生意的摔打，使攤主練就了非凡的眼力，這幾位爺身上穿的雖然是粗布麻衫，但是氣度非凡，再看他們隨身攜帶的家伙兒，絕對不是普通人。
這些天曜州城不太平，前天早晨城南小巷三個年輕人慘死，州府的衙役滿城跑，到了昨天更夸張，不但州府的衙役，連節(jié)度使大人的東海衛(wèi)都摻和了進來，聽說隊伍里還有從長安來的大人物。
東海衛(wèi)滿城尋找小女孩兒，夜里也一樣不消停，把街坊們都弄得膽戰(zhàn)心驚，都說是在抓妖怪。
吩咐自家侄子把八大碗豆腐腦送上桌，年邁的攤主終于松了口氣，不用擔心這幾位爺因為等得太久，而掀了他的攤子。
這個攤子是他從父輩手中接下來的，平民出身的攤主沒什么本事；本來就是混口飯吃的小本生意，起早貪黑也就勉強糊口而已，若是惹怒了貴人，便是家破人亡的局面。
“咦，這餅居然這么香？”
喬山抽了抽鼻子，看著油鍋里烙得金黃的小餅，不由得很贊賞。
年邁的攤主憨厚地笑了，他攤子做出的小餅，是用白面粉、雞蛋，摻進蔥花做成。而且餅的做法很多樣，可以用油鍋烙，也可以用炭爐烤，烙的松軟香嫩，烤者金黃酥脆。
再沾上攤主獨家配方的豆腐腦，味道簡直絕了，至少很對尚小賢的胃口。
尚小賢等人桌坐的是一張最好的桌子，上邊的大盤子里擺著厚厚的一摞子餅，而這摞子餅正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消失。
一行人中最能吃的自然是鄭夢雄，他有這么大塊頭就是因為不挑食，另外攤子上做出的東西也非常合這夯貨的口味，不消片刻半盤子烤餅就進了肚。
現(xiàn)在是早晨，所謂一日之計在于晨，尚小賢估摸了下幾人吃東西的速度，吩咐攤主按照剛剛要的再上一輪。
“好嘞，幾位?！?p> 老攤主趕緊打水和面，在醒面的同時又招呼著外甥一起到車上搬下一個大木桶。
“尚將軍……”
林英姿突然出現(xiàn)攤子外邊。喬山等人本來還在嘻嘻哈哈，一見這位大小姐出現(xiàn)，頓時端起碗跑到了旁邊另外一張桌子上——林英姿之前在安寧村時，鄭夢雄曾套過近乎，結果被好一頓修理。
林英姿一撩衣擺坐在尚小賢身邊的凳子上，尚小賢又給她要了一碗豆腐腦。
“英姿小姐一早便尋尚某，可是有事？”尚小賢一邊詢問，同時繼續(xù)吃早點。
“正是?！?p> 林英姿點了點頭，道：“段大人命將軍暗地里偵辦水仙兒一案?！?p> 尚小賢：……
老段還真是不讓人閑著，可是我特么不會辦案啊，你派我一個領兵的來辦案，真的合適嘛？
尚小賢是打心底不愿意摻和這件事情，他雖然對監(jiān)天司并沒什么了解，但是看昨天那個派頭，以及段西平的態(tài)度也知道必然是個大衙門口。
林英姿沒看尚小賢臉上的表情，自顧自地吃東西，又道：“段大人還賜下令牌一塊，整個曜州，無論是府衙還是衛(wèi)軍，都會全力配合我們；家?guī)熉犎痨鲙熋谜f起了昨晚段大人府上的事情后，也讓我轉告尚將軍盡管放手施為，小女子與瑞祺師妹也會聽從將軍調遣?！?p> 說話的工夫，這一大碗豆腐腦就下了肚，林英姿擺手又要了一碗，對自己吃貨的本質分毫不加掩飾。
“如此甚好?！?p> 尚小賢對林英姿的說法非常滿意。
瞧著吃差不多了，尚小賢等人起身，喬山丟給攤主老頭一顆碎銀錁子，并且告訴他不必找零，弄得老頭差點哭出來。
監(jiān)天司只接了文書卷宗，沒要三名被害者的尸體。
曜州府衙，一個身著捕快官服的美貌少女口稱大人，然后將尚小賢一行引到了后院，這里有停尸房，三具尸身已經重新縫好，并且以冰系符咒封存，不會腐壞變質。
這三具尸體本已被撕碎，但是被一塊一塊拼接起來，已經成為完整的尸體。
由于血已經放干，尸體并沒有多嚇人，尚小賢經過這一年的鍛煉也不懼這種場面，不過他只是醫(yī)學生的水平，還不是法醫(yī)專業(yè)，對驗尸這門學問的所知，只怕連皮毛都算不上。
大概掃了一眼三具拼回的尸體，尚小賢不由得佩服起動手的仵作來。
這時期的仵作的條件和技術遠遠比不上他家鄉(xiāng)的法醫(yī)，能將尸體縫合的如此完整，除了細心和耐心之外，這仵作絕對有高超的手法。
尚小賢暗暗點頭，之后道：“負責此案的仵作是誰？尚某要見他。”
“是‘胡兒’，卑職立刻喚他前來?！?p> 女捕快雷厲風行，很快就將負責此案的仵作帶來了，這仵作已經知道了尚小賢等人的身份，只見他深鞠一躬，道：“小人盧卡斯，見過大人?！?p> 盧卡斯？
尚小賢打眼一看，然后略一愣。
之所以被人叫“胡兒”，是因為盧卡斯有一張異族面孔，高高的鼻梁、淡藍色的眼睛還有一頭打著彎的頭發(fā)；他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看起來還有些呆萌。
“起來吧?！?p> “謝大人。”
盧卡斯起身，尚小賢問：“這些尸體是你處理的？”
“正是……這是小人首次以大仵作的身份處理尸體，甚是欣喜，還做了記錄?！?p> 盧卡斯說著，起身從隨身挎包拿出一本冊子恭恭敬敬地遞了上來。
這就是工作筆記了，尚小賢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像領導視察一樣，翻看別人的工作筆記；打開翻看了兩下，更是滿意地直點頭。
盧卡斯寫的一手好字，看起來甚是舒服；所記錄的內容也很詳細，看起來是用了心思的。只是這內容……
“尚將軍？”
林英姿突然見尚小賢臉上有一絲詭異的笑容，連忙出聲呼喚。
“噢？噢?！?p> 林英姿問“尚將軍何以發(fā)笑？”。
“哦？哪有？”
“……”
林英姿眉頭略皺，她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