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家氣喘吁吁的，腿都軟了，汗直流。
娘擱廚房里正洗著碗，聽著動靜直接沖了出來。
“去哪里了，那么晚回來？你小心等會兒被瘋老頭逮走了。”娘看著我回來晚，聲調(diào)高了起來，一股勁的責(zé)備我。
我還沉浸在剛剛的恐懼里直發(fā)抖，至于娘說些什么我都記不住了。
過了會，娘看我發(fā)抖這樣，就不再說了，只是去端來了我愛吃的菜，還在冒著熱氣。
“快來吃吧，你爹明個回來?！?p> 這次娘的聲音與往常一樣輕柔了起來。
我嗯了聲輕輕回應(yīng)著，腦子里還在想著那個老頭。
他要送我回家？我覺得他怕是想給我拐走咧。
第二天，我和往常一樣去找小呆子玩，這是我每天必要的秘密活動。
小呆子是趙寡婦家的兒子，趙寡婦是十歲被拐到我們村被李老二買的，打小就放在身邊當(dāng)童養(yǎng)媳。
后來李老二的兒子李民強(qiáng)死了，趙寡婦就帶著小呆子在那塊住著了。
我們村對寡婦有偏見，可我卻獨(dú)獨(dú)喜歡趙寡婦和小呆子。小呆子年齡小我?guī)啄辏愿褴涇浀暮苁呛猛?。他的手比我的手好像小一半呢，我喜歡拉著他的手帶他瘋跑。
昨天還怕著呢，今天完全忘記了那個瘋老頭的存在，我蹦蹦跳跳的走到小呆子家才想到。
“誒，小娃子，來找小呆子的？”那人笑呵呵的，背著手朝著我一步一步走來。
我看著他步步逼近，心里發(fā)慌了，完了，怕什么來什么，這下逃不掉了。
在他離我只一步遠(yuǎn)時，我拔腿就向外跑，生怕他給我逮走了。
“阿慶哥，你別跑?！?p> 小呆子那時才六歲，聲音奶兇奶兇的邊喊邊追著我跑。
我聽見他的聲音在后面，怕他一不小心再摔著了，我停了下來，向前迎著他。
“阿慶哥，李老漢不是瘋老頭。”他嘴巴撅著，好像在埋怨我。
“李老漢？”我心里想著，他也姓李，應(yīng)該是我們村的。
他用他的小手拉著我，我站在他旁邊，正好比他高一個頭。
他像個小大人一樣牽著我，和我介紹李老漢。
原來這李老漢不是我們村子的，不過他娘是我們村的。
李老漢和我說，他呀，以前在城里面做工，年紀(jì)大了，后面才想著來這。
他還同我講了許多，我覺著有趣纏著他講故事。
后來，我每天晚上都期待著明天去找小呆子的時候。
到了上學(xué)那會，我天天都想著放學(xué)去草地上聽老漢給我們講他年輕的事，心思一點(diǎn)也不在老師的課上，所以成績很差。
到了中學(xué)，離家遠(yuǎn)了，每天到鎮(zhèn)里去上，老漢就騎著向趙姨借來的趕集時用的三輪車送我去上學(xué)。
我心里樂著，給他唱歌。
過年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拍了照片，老漢癟著嘴，埋怨我們說，“拍這東西干啥，會吸你們壽命的。”小呆子被老漢的話逗得咯咯笑。
我爺走的早，他在我心里就像我爺一樣。他對我和小呆子都好，過年的時候他還給我們包大紅包咧。
可是快樂的時光不久，小呆子11歲那年秋天，早上上學(xué)后就再也沒回來，大伙都說他應(yīng)該被拐走了。
我聽了心里焦急，老漢就帶著我提著燈到處找他，我們邊走邊喊著小呆子，可找到凌晨了也不見他。
老漢心里哇涼，一下子坐在地下哭了起來，他嗚嗚咽咽的念著什么，可我也沒聽懂，大抵也不是講給我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