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都是有故事的人
“都說朝廷不管江湖事,這人是不懂規(guī)矩不成?怎么還威逼利誘著讓人去京城?”
馬如珠沒出過東山縣,但是從小便聽老馬說過江湖上的一些規(guī)矩。
對此一點雖然不甚明白,但是心中卻漸漸有了頭緒。獨孤心月讓自己護送他去京城,護他三個月,可能正是因為朝廷的逼迫。
雖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是朝廷如此強硬的讓獨孤心月上京,實在有些奇怪。其中原因,可能并不是自己這等有今天沒明天的人能知道的。獨孤心月,還真是迷一樣的人啊……
“你只知天上城是座江湖城,獨孤心月是江湖人。卻不知道獨孤家族,三代之上的獨孤明,是咱們赫原國的開國元勛吧?”
身邊一道聲音緩緩解了馬如珠的疑惑。
馬如珠聽得入神,不自覺斂起眉。“那這么說,這赫原國,有獨孤家的一半功勞在里面咯?”
“自然是的。這朝堂里面的人,誰人不佩服獨孤家?哪怕是這江湖上的人,但凡有點臉面的,誰人又不敬重獨孤家?!?p> “那為什么原是王侯將相的后人,卻成為了一座天上城的城主。”難道,正是因為功高蓋主,鳥盡弓藏?
老馬跟自己講過的江湖,有光明磊落,正氣凜然。有恢弘浩大,一呼百應。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也有口蜜腹劍,笑里藏刀。更有明爭暗斗,陰謀詭計。
至于那帝王家的心思,此刻馬如珠能想到的,只有這個猜測。
“自然是兔死狗烹,帝王無情啊。隨意一個罪名,‘哐’一下戴到獨孤家的頭上。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獨孤明以一條命換一座城,已是不容易了。不然,他若不從,獨孤家的人只怕都難逃一死.......”
原是這般。馬如珠心中茅塞頓開,點了點頭。但是她忽然驚覺似有哪里不對,轉過頭,看著身邊和自己一樣趴在屋頂上看著下方動靜的黑衣人,抬腳便是一個狠踹。
糟了糟了,果然老馬說的對,全神貫注是好事,但是干壞事的時候全神貫則必定會壞事。
自己咋就總不長記性?
屋上瓦礫撞擊之聲響起,樓下的二人齊齊抬起頭。
“城主這城主府護衛(wèi)可是相當不力,竟還有老鼠能上得這么高的地方。”孤然豪眸中含笑?!俺侵魍砩线€是小心為妙啊。若出了事情,本官可沒法向圣上交代的?!?p> 獨孤一手將落到耳畔的瓦礫撥開,一邊笑道:“是啊,最近我這院子里確實老鼠頗多。前些日子進了老鼠,不多不少,正好十一只。煎炸烹烤,味道甚好.......”
孤然豪臉色一黑,心中自然知道獨孤心月何意,冷冷道?!俺侵鞔笕诉B老鼠都吃,真是生冷不忌,不怕吃壞了肚子啊?!?p> “不怕不怕,在下皇恩庇佑,自然逢兇化吉,遇難成祥?!?p> 樓下的獨孤心月和孤然豪唇槍舌戰(zhàn)毫不相讓,樓頂上的馬如珠已是一腳將那黑衣人踹得老遠,得到那人一聲狠罵。
“龜兒子!你老子我剛剛還幫你答疑解惑,你翻臉不認人,實在沒什么品!”
那人差點滾下了屋檐,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身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馬如珠自己上獨孤心月的房頂是常事,心中卻很清楚別人上來窺探那絕對不是什么好人。畢竟,她自己是不是好人她心里清楚的很。
她足尖輕點,話不多說,直接動手。不,是動腳。
她依然是用的踹功,一踹上去。屋頂瓦礫翻飛,盡數向著那人襲去。
那人慌忙用手去擋,面露憤色?!昂脗€不講理的!就讓我云小公子會會你!”
自報家門,怕不是缺心眼子?
馬如珠心中冷笑,腳尖以至那人命門。
可她不知道,那人自報家門,是因為江湖人誰人不知道他這名號?
自報家門,當然是自己功夫不咋好。遇到的若是江湖盟友,報了名號能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但是同時他也知道,遇上仇家,自己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
方才馬如珠一踹之下他已知道自己與對方實力懸殊,是仇家還是江湖同道,幾率對半分。而他,就賭這一半一半的概率。
可惜,馬如珠不是這其中任何一方,更不知道江湖中他的名號。兩條胖腿氣力十足,掀得房頂瓦礫翻飛。
孤然豪聽著房頂兩個腳步越來越雜亂,嘿嘿一笑。“那便不打擾城主時間抓老鼠了。聽那聲音,必然是碩鼠啊……”
獨孤心月臉上斂笑,腳下卻絲毫不動?!安粍诖笕藪煨模笕寺?。”
能以輕功上樓的人,唯馬如珠。但是能借以工具上自己房頂的人不少,如論是誰都不能算是朋友。
孤然豪前腳走,而獨孤心月后腳便關上了門,昂頭喊道。“若是你,便給我下來?!?p> 房頂的灰簌簌落下,一片瓦礫落了下來。獨孤心月面露不悅,側身一躲,身形卻劃到窗邊。
“時高,向樓上放箭?!?p> 真當他城主府是輕易能上屋頂揭瓦的地方了?
時高一早便跟著馬如珠,這會正按兵不動守在樓外,緊緊盯著樓頂上的兩抹放肆的身影。聽到獨孤心月一聲吩咐,拿過身邊護衛(wèi)遞來的弓箭,便向著樓頂射去。
若問他擔不擔心射到馬如珠?這是完全不存在的,缺心眼子的一問。
馬如珠是城主大人親自唬來的,不,招來的高手。她若是連那暗箭都躲不了,還不如趁早被自己一箭射死,以免耽誤城主計劃。
屋頂上兩個黑衣人,一個雙腳不停,腳下瓦礫攻勢如潮水不斷涌現。另一個,狼狽的以雙拳雙腿擋著飛來的瓦礫,已是分身無暇,哀叫連連,只差一點就要跪地求饒了。
箭矢帶著破風之聲,很快便至馬如珠身后。馬如珠一個猛然轉身,胖手將那箭矢緊緊的抓在了手里。
大大的眼睛朝下一望,望見時高緊繃的臉之后眉頭一皺。手中箭矢換個方向,手指突然發(fā)力,向著時高穩(wěn)穩(wěn)射去。
她黑衣蒙面,自知時高是不認識自己。但是被人從后面射來一支暗箭,如何也覺得生氣,遂不假思索用手中箭矢還擊回去。
那箭矢力道迅猛,絲毫不比搭箭射出的威力小。時高始料未及,呆立當場,待得瞬間回神,微微側身想躲。那箭矢已貼面而過,在他古銅色的面頰上留下了一抹紅痕。
皮肉翻裂,鮮血涌現。
疼,是真疼。
時高毛骨悚然般望向三層樓頂之上以一片瓦礫擊中逃跑黑衣人后腳的馬如珠,身后涼了一片,不由心有余悸。
那黑衣人原見馬如珠轉而對付樓下射箭之人,趁機想逃,可手上勾爪還未拋出,便被馬如珠以一片瓦礫擊中后腳,從屋檐之上狠跌下去。
他一聲凄厲,滾下二層屋頂,順勢而下,暈頭轉向跌在了時高的身前。身體劇痛之下抬起頭時,一道冷光劃過,一柄寒光劍,正悄然抵在了他的喉間。
他額頭上布滿細密汗珠,喉間微顫,已是一瞬都不敢再動。
而馬如珠從孤然豪與獨孤心月的對話里已經將獨孤心月讓自己跟隨他一道去京城的原因探知了大概。不再停留,幾個輕縱,消失在了時高的視線之中。
時高低下頭,看著自己劍尖之下的黑衣人?!伴w下深夜來此,必是有要事而來。不若,將理由說與時高聽聽,看看你.......”他眸色透出寒光,話鋒轉變。
“該不該留呢.......”
黑衣人倒吸一口氣,“說說說,我都說,你別誤會!我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人,我是名劍山莊的小公子云享月!特來為家父送請?zhí)o獨孤城主的!那樓上的黑衣人和我不是一伙的,我根本不認識他!”
云想月??這名字聽起來就留不得!!時高眉頭一斂?!袄滤拿娼恚 ?p> 護衛(wèi)將那黑衣人面巾拉下,露出云享月那張秀氣但是此刻卻一臉諂媚且小心翼翼的臉?!拔遥艺娴氖莵硭驼?zhí)?,請?zhí)驮谖覒牙铮悴恍趴梢灾嗽谖覒牙锼阉芽?。?p> 時高輕點下顎,護衛(wèi)便搜。護衛(wèi)左摸摸又摸摸,直摸得云享月一張臉繃的不能再緊,卻又癢癢得哈哈大笑。
被時高雙眼一瞪,云享月又是面色一肅不敢出聲。等那護衛(wèi)微微一動,卻又忍不住再次被癢的笑出聲來,當下便只好立刻去看時高的臉色。正在他笑得下氣不接下氣,腹部酸痛,心中覺得如此酷刑還不如讓他死的時候,護衛(wèi)才算是掏出來了那封請?zhí)?p> 云享月有點后悔沒聽話,他暗暗想,自己就應該等著第二天再和青玄叔叔一道過來拜訪才是……
請?zhí)厦嬉话牙麆κ綐拥男欧忏y光閃爍,劍柄之上花紋精致可見,在月光之下泛著冷冷銀光,乍看之下竟與平日所見的寶劍一模一樣,只是小了許多罷了。名劍山莊受江湖人士崇敬,就連一張請?zhí)?,也是肉眼可見的闊綽。那寶劍信封上面那層閃閃發(fā)光的銀色,正是融化的銀所覆,一眼便能分辨真?zhèn)巍?p> 確是名劍山莊的請?zhí)麤]錯。
時高掃一眼跪在腳下的云享月,伸出手來。“令。”
不只是請?zhí)?,還有能夠證其身份的令牌才是。
“云享月,如假包換?!闭?zhí)涯贸觯兄麆ι角f作保,誰人敢輕易動自己?云享月掏出腰間黃橙橙的令牌乖乖的放到了時高手掌上。“您過目。”
他其實很想說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但是他看看時高手中依舊對著自己的劍,卻是只敢想,一句話都不敢說出來的。
他恨恨的望向馬如珠之前待過的樓頂,皺了皺眉。
那黑衣人究竟是誰?自己都自報名號了他還敢對自己動手?自己身上被那些瓦礫砸到之處無不生疼,今夜這份羞辱,都是拜他所賜!云享月眼底閃過一抹陰毒。
自己名劍山莊小公子,何曾受過這等對待?江湖上誰人不對自己禮讓三分?好個不知事的!等著,自己若抓到你定要叫你生不如死。
看著令牌上云享月三字,時高卻覺得心里更不舒服了。想月也就夠讓人惡心了,結果他居然是享受的享......他不知道這天上城的城主叫人間月么?他居然敢叫享月,夠挨多少頓毒打才好呢?……
時高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哪怕名劍山莊莊主寵溺這位小公子,穿著夜行衣穿行城主府便不是為著好事來的。
“既是來送請?zhí)?,為何要鬼鬼祟祟上樓頂,還穿著這身衣服?”
可云享月覺得只要能溝通就必定能解開誤會,他頓時嬉皮笑臉望著時高?!皶r高大人,我可不可以站起來回話?”
這樣跪著,他感覺有損他名劍山莊小公子威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