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洪知道這是張璟讓自己彈劾勛戚,當然,張璟說的是不錯,但問題是,這種事兒大家都在做,能怎么辦?
這些人不是開國功臣的后代就是靖難功臣的后代,先人為大明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后人們借著先人余蔭撈點錢怎么了?
彈劾?彈劾好了,我們不在乎,大不了罰俸,但到手的好處讓我們讓出去,根本不可能好吧!
“彈劾吧,”張璟吩咐道,“察視須善用士林力量啊,大家時不時的彈劾一下,自然就會在朝野上下形成輿論風潮,咱們先把這股風刮起來再說?!?p> 臥槽!潘洪做官能做到現(xiàn)在,自然不會是笨蛋,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張璟說完后,他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厲害之處。的確,他一個人彈劾個一次兩次的有什么用?但一旦在朝野上下形成輿論風潮,等到了大家都覺得這些勛戚是飽食民脂民膏的蛀蟲的時候,皇帝還會視而不見嗎?
民怨一旦沸騰起來,可就不是和稀泥就能糊弄過去的。
想來,到了那個時候,勛戚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這個年輕人……潘洪越發(fā)的不敢得罪此人了,這種動輒掀桌子的做法,破壞力著實太大,誰要是惹上了這位,到時候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張璟并不知道潘洪暗地里正在編排自己。他這還真不是陰險狠辣,而是國朝的勛戚這個群體著實是不當人子。當然,那些憑借自己東征西戰(zhàn),為國朝立下汗馬功勞的初代勛戚不在討論范圍內(nèi)。憑借他們的功勞,無論什么樣的封賞都不為過。
但他們的子孫后代,以及那些外戚,絲毫功勞都沒有,躺在先人的功勞簿上吃喝玩樂的同時,還不停的揮舞著小鋤頭,挖著大明朝的墻角,這就無法容忍了。
“察視的處境本官能夠理解,”張璟有一說一,潘洪供出蕭維禎以求自保,命是保住了,但名聲卻壞了。就連他的那一干同年都避之不及,其他人會如何便可想而知了。所以,潘洪必須體現(xiàn)自己的價值,在朝堂上弄出點動靜出來,讓大家看看,哦,潘洪啊,人品雖不佳,但搞事還是有一手的。
再加上張璟若是能幫襯一二,他便可在朝堂立足了。
所以,太后兩個好兄弟的事兒便又被他拾掇起來了,若是選一個文武都不待見的勢力,那非外戚莫屬。有些外戚知道低調(diào)做人的道理,朝廷上下不論文武倒也不會難為他們,但像孫氏兄弟這等貓憎狗厭的人物,若非礙于太后的面子,早被收拾的體無完膚了。
在國朝,后宮雖然無法干政,但太后的地位還是明擺著的,朝臣能不招惹就不會去招惹。
潘洪此時跳出來,朝中文武還是樂見其成的,張璟更是如此,他早就想收拾這兄弟兩個了,實際上京師治安案中,這兄弟兩個就涉案甚深,只不過被景泰帝給壓了下去。景泰帝并非孫太后親生,涉及到太后的家人,就更得小心、包容了。
這也讓孫氏兄弟更加肆無忌憚,得寸進尺,簡直無惡不作。
“察視的同年不少在朝中吧?”張璟突然問道。
“正如同知所言,”潘洪應(yīng)道,“下官是正統(tǒng)十三年戊辰科進士,同科之中,三鼎甲皆在翰林院,三人為御史,另有數(shù)人在朝中諸衙門任職,其余多已外放。”
張璟點頭,每科的進士基本都是這個套路,三鼎甲那是肯定進翰林院的,第四名開始的進士出身,會選擇一些同時進入翰林院,其余的則任命到京師各衙門,或者全國各地的府縣任職。這些人這一任如果干的好,那自然是平步青云。資歷熬夠了,就會按部就班,前途遠大。
至于同進士們,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絕大部分會分配到全國各地的府縣為官,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升官很難。
“同年之誼,確屬難得,須得好好經(jīng)營,或可成為臂助也未可知?!睆埈Z笑呵呵的說道,相比于座主與門生間的關(guān)系,同年的關(guān)系雖然有著天然的一致性,但個體之間的各種差異使得這種關(guān)系只是聊勝于無。
若是經(jīng)營的好,自然是同氣連枝,共同進退,否則,也就那樣罷了。
潘洪此時就十分的尷尬,此案之前,潘洪與同科的彭時、陳鑒、岳正等人處的還是非常不錯的,畢竟潘洪有錢啊,風流才子嘛,沒錢怎么能風流的起來?
案發(fā)后,潘洪的名聲不佳,彭時等人自然也就與潘洪劃清了界限,老死不相往來不至于,但也從酒肉朋友變成了點頭之交,就是這么現(xiàn)實,這畢竟是官場,講感情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咱們?yōu)楣伲瑤缀醵继用摬涣嗣?!”張璟看出潘洪面有難色,顯然是收到這幾人的擠兌,面子上過不去,為了能夠讓潘洪發(fā)光發(fā)熱,張璟便開始給他做心里建設(shè),“不過是投其所好而已,察視何必囿于一隅乎?”
“是,下官盡力而為?!迸撕檫€能說什么?張璟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希望了,若是張璟再放棄了他,他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察視明日再來,折子先不要遞,”張璟不介意給潘洪提供一點支持,正好他也看孫氏兄弟不順眼,借潘洪之手解決掉他們也是完全可以的嘛,就算解決不掉,起碼也得讓他們脫層皮。不僅僅是孫氏,勛戚中可是有不少除了人事不干外,啥都干的玩意兒,索性一起,能解決一個是一個。
潘洪告辭離去后,崔管家進來稟告,說是馮掌柜已經(jīng)來了,張璟自是有請。
“小人見過郎君。”一進屋,馮同便大禮參拜,眼前這位這官升的太快了,年前還不過是個小小的錦衣校尉,這才幾個月呀,就已經(jīng)是指揮僉事了。馮同再次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找錯靠山,這完全是天佑馮家,有張璟這樣的靠山,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只管埋頭掙錢就是了,誰都不敢再去打他們馮家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