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法華寺都能牽扯出這么多人、事兒,其它的庵觀寺院呢?更何況有許多敕造的觀、院,豈不是更加的藏污納垢?
這些人不事生產(chǎn),不納賦稅,反而隱匿丁口、兼并土地,放貸子錢,一點積極作用都不起。不過任何時候,事關(guān)這些方外之人,都是個敏感話題,這是國家層面的國策,不是張璟一個小小的錦衣衛(wèi)能夠置喙的。
他最多只能如對法華寺一般,被抓到把柄了,就能去查,否則,人家仍然是出塵高潔的方外高人,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問你氣不氣?氣也沒辦法。
“逯簽事,千萬小心,不要走漏了消息?!睆埈Z吩咐了一句,他盡管相信逯杲是個聰明人,不會出這樣的紕漏,但該有的囑咐還是要有。
“指揮放心便是,”逯杲正色說道,“門下保證萬無一失!”凡是審理此案的,可都是他的心腹,那個不知逯簽事的厲害,誰敢在這等事兒上打馬虎眼?
所以,外界只知道此案事涉孫家之外,對于其余就不甚明了了,那些事涉其中的勛戚,除了幾個駙馬都尉因與孫家湊在一起而格外焦慮之外,其余的那些都存著僥幸心理,見錦衣衛(wèi)幾乎沒什么動靜,似乎沒有抓著不放的意思,一個個也就不拿著當(dāng)回事兒了,繼續(xù)醉生夢死。
那知道張璟都給他們攢著呢,帳總是要算的,怎么可能沒事兒,要是勛戚們的犯罪成本越來越低,甚至毫無成本,不僅僅是勛戚,還有官員士紳們,朝廷律法對他們而言,基本就是一紙空文,犯了錯也沒有處罰,那誰還遵規(guī)守紀(jì)?
“指揮,孫繼宗指揮求見?!睆埈Z正跟李鋒、逯杲交代著事情,胥吏來報,說是有人求見。
張璟皺了皺眉頭,他著實不愿見此人,不過人都來堵門了,不見又不太好,當(dāng)下對李鋒和逯杲說道:“三哥、逯簽事,你們且去忙吧,待某會會這位孫指揮?!?p> 孫繼宗是府前軍衛(wèi)的帶俸都指揮,在永樂朝,府軍前衛(wèi)因下設(shè)有侍衛(wèi)皇太孫朱瞻基的數(shù)萬幼軍而地位獨(dú)特。但在宣德始,府前軍衛(wèi)幼軍侍從制度便已經(jīng)衰落,但該衛(wèi)由勛臣、都督統(tǒng)領(lǐng)的體制卻保留了下來,甚至與錦衣衛(wèi)一樣,成了勛戚的寄祿之所。
孫繼宗這個都指揮,顯然就是如此。一個沒有實權(quán)的帶俸官,加之犯了案子,盡管是外戚,卻也硬氣不起來,否則他需要來見張璟?投個帖子來,張璟即便不愿去見他,也得把他要求的事兒給辦了,這就是特權(quán),人家有個好妹妹,這羨慕不來的。
見張璟并未降階相迎,反而高居堂上,孫繼宗心中不忿,他孫某人什么時候受過這等冷落,心中不由暗罵豎子猖狂,面上自然也就帶出了不豫之色。等著吧,等此案了結(jié)了,看某怎么收拾你,孫繼宗心中發(fā)狠,打算與張璟勢不兩立。
這就是外戚,一個個的驕橫慣了,受不得半點氣,
張璟雖極度鄙視此等卑劣無恥之人,但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怎么說也是朱祁鎮(zhèn)的舅舅,也不好太冷落了,“孫指揮來見本官,不知所為何事?”
孫繼宗氣悶,連個座都不讓嗎,當(dāng)下氣鼓鼓的在旁邊坐下,“犬子瓚仍被關(guān)押在錦衣衛(wèi)獄,本官想問問張指揮,何時能放人?”
張璟真不知此人是自大還是蠢,你特么的犯了什么事兒你自己不清楚嗎?犯了這么大的事兒,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讓我放人,我特么就得放人?你以為你是誰呀,怎么凈想美事呢?你咋不想想你啥時候當(dāng)皇帝?
“此案仍在審理之中,”張璟公事公辦,跟這等人也沒法計較太多,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國朝自有律法在,豈是我張某人說說就能放人的?”
孫繼宗無奈,自己的兒子自己心疼,況且自己家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由這個庶子去做的,萬一要是熬不過去,把什么事兒都招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要如何指揮才肯放人?”孫繼宗無法,只得陪小心。
“此案仍在審理之中,案情未明,本官豈敢放人?”張璟也不跟他說那些車轱轆話,沒必要,反正都得罪了孫家,張璟也不想跟他們修復(fù)關(guān)系,所以直接懟了回去。
“這……”孫繼宗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頓時臉上變色,但終究還是不敢發(fā)怒,哼了一聲后,拂袖便走。
張璟轉(zhuǎn)身便把此事拋到了腦后,他的事情太多,孫家與法華寺的事情,還沒到揭蓋子的時候。再說,孫家不過是不成器的外戚罷了,對他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而言,不過是一群嗡嗡叫的蒼蠅,雖然煩人,卻沒什么大礙。
卻說孫繼宗,氣沖沖的回家后,直接來到了外書房,他的幾個弟弟孫顯宗、孫紹宗都在等信兒呢,同時還有石璟、薛桓以及焦敬。
“兄長,如何?”這是孫顯宗和孫紹宗。
“舅舅,那張璟怎么說?”這是石璟和薛桓連襟兩個。
倒是焦敬,穩(wěn)坐釣魚臺,慢悠悠的喝著茶,頭不抬眼不睜的,淡定的緊。
孫繼宗氣悶的喝了口茶,越想越氣,當(dāng)然也有在自己人面前壯壯威風(fēng)的意思,否則被一個毛頭小子給懟的灰頭土臉,他孫某人不要面子嘛。
“張家小兒,欺某太甚!”直接將茶杯摔在地上,“某定不與他善罷甘休?!?p> “兄長莫要?dú)鈮牧松碜樱睂O顯宗和孫紹宗連忙安慰,“那豎子如此跋扈,定不長久,待他失勢,有他好看的!”
不說這兄弟倆七嘴八舌的安慰自家哥哥,且說焦敬,慢悠悠的放下茶杯,干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見那兄弟三哥仍在拉扯,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待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后,才滿意的點點頭,慢悠悠的說道:“急有何用?”
“是是是,”這個時候,石璟和薛桓兩個小輩的作用就體現(xiàn)出來了,捧捧哏,搭搭梯子,否則氣氛就僵在哪兒了,“不知姑父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