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霧妖本質(zhì)
夜已深。
張三躺在床榻上,聽著妻兒老小平緩的呼吸聲,一動不動,他在等待時間的流逝。
突然,小鎮(zhèn)外傳來密集的狼嚎鬼叫的聲音,那是黑霧里的霧妖在嘗試進(jìn)攻,每日如此,夜夜如此。
他立刻無聲無息的坐起,像只貍貓一樣躍下地面,哪怕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仍然準(zhǔn)確的將幾塊厚厚的草簾子掛在窗戶與門戶上。
然后,他點(diǎn)亮了油燈。
看著這一點(diǎn)光芒,張三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張三祖上,準(zhǔn)確的說,是他的太爺爺,曾經(jīng)一個元嬰真修,還是嵐山宗的第七十九代掌門……
張三其實不太清楚這些身份的真正意義,他只知道,自打他爺爺那輩兒起,張家就是靠山小鎮(zhèn)的佃戶。
靠山小鎮(zhèn)名義上的主人是侯爵府馬家的領(lǐng)地,馬家又是神圣烏鴉王國的貴族,但實際上,靠山小鎮(zhèn)真正的主人從來只有一個,神廟。
百多年來,張家也繁衍了四代,但到現(xiàn)在為止,全家老少也只有19人,其他家人,不是得了怪病死了,就是遇到怪物死了,要么就是被神廟里的老爺看中,就此一去不返。
但自始至終,這百多年來,張三太爺爺留下來的東西,至少一部分還在。
無聲長嘆,張三看了眼床榻上,已經(jīng)蒼老得不像話的大老婆,還算年輕的二老婆,小老婆,以及大隔間里的二兒子,小兒子;小隔間里的大女兒,小女兒,外隔間里的大兒子,大兒媳,小孫子。
還有房間外面,相鄰的兩個房子,里面住的是他弟弟張四,張五兩家子。
這就是他的全部。
也是張家的全部。
一共十九人,但幾天前還是二十人的,因為他的小兒子,被神廟老爺看中了,帶去了神廟,再也沒有回來。
止住心中的悲涼,張三盡量讓情緒平復(fù)下來,小心翼翼的從床榻下取出一個被埋起來的木盒,打開后里面是一個小巧的沙漏,這是他張家最重要的寶貝。
因為,他爺爺當(dāng)年親口告訴他爹,他爹又親口告訴了他。
“每到子夜時分,天地陰陽交匯,地氣升騰,是那東西最弱的時候,更是這天地里無辜枉死的冤魂想討回公道的時候,此時,可以取下脖子上的護(hù)身符,記住,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千萬不能錯了?!?p> 老爹那嚴(yán)肅得嚇人的聲音還在張三腦海里不斷回蕩,他死死的盯著沙漏,直到那上面的黑色沙子全部漏光,這就意味著子夜已至。
張三迅速將沙漏翻過來,趕緊取下脖子上好像催命符一樣的護(hù)身掛件,接著又給自家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個兒媳,還有小孫子取下,其他人,顧不上了。
這就是張家的未來。
取下之后,張三就又取出六張符紙,給他們貼在眉心,據(jù)說這是張家祖?zhèn)鞯尿?qū)散靈符,能有效的祛除體內(nèi)的毒素。
至于有沒有效果,呵呵,看看張三的三個老婆就知道了。
反正張三自己不懂,但他知道怎么制作。
當(dāng)初張三有六個兄弟,三個姐妹,只有他有這個天分,所以家里最危險的事情都是他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六弟去做,神廟里的老爺來選人,也都是他的幾個兄弟姐妹被先挑走。
他被保護(hù)的很好。
他甚至被特許多娶了幾個老婆。
但張三一點(diǎn)都不開心,他想念他那兩個憨厚的哥哥,想念那幾個笑起來很好看,才十幾歲就被帶走的妹妹,想念自己的小弟。想念這些年一個個死去的家人,想念幾天前那個才六歲的小兒子,他被帶走之前還以為自己要去吃好吃的,還在不住的往回看,還在不斷的喊爹爹娘親。
那喊著隔著很遠(yuǎn),都能清清楚楚的在傳來,這些天也一直回響。
張三蹲在墻角,咬著自己的胳膊,無聲的哭。
很快,張三站起來,他還有事情要做,他每天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來打坐,一個時辰的時間制作驅(qū)散靈符,他不知道還有什么用,他只能用盡一切辦法,熬下去,總能熬出個希望吧。
——
黑霧籠罩的河面上有些擁擠,到處都是霧妖。
李肆即便是穿著黑霧斗篷,隱身于黑霧中,都要心驚肉跳,大氣都不敢喘。
值得一提的是,當(dāng)他穿上黑霧斗篷,似乎也化身霧妖,擁有了一個類似霧妖的視野,在這個視野下,看東西的標(biāo)準(zhǔn)不再是光線的明與暗,而是生與死。
生者,就是跳動的火焰,死者,便是黑暗。
至于霧妖本身,卻是一團(tuán)團(tuán)流動的灰色。
除此之外,李肆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霧妖是否與邪神教會是一伙的證據(jù),也沒發(fā)現(xiàn)這些霧妖有智商,或者能夠交流,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它們對生者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渴望。
它們,想活。
像是此刻,這條河上之所以出現(xiàn)了這么多霧妖,完全是因為在河流的東岸出現(xiàn)了一座人口大約在三千人左右的小鎮(zhèn)。
那些跳動的火焰,就成了大量霧妖趨之若鶩的目標(biāo)。
至于這座小鎮(zhèn)距離浮云宗所在的荒村,大約有百多里的樣子,因為李肆覺得他至少劃了五個小時的船。
“還算不錯,若是能夠在這里摧毀一座邪神神像,定然能打開局面。”
李肆如此想著,就小心翼翼的劃著小船,偶爾還要跳到水里,拖著小船前行,因為四周的霧妖太密集了,也不知道白天的時候它們都躲在什么地方。
“這些霧妖不像是邪神的爪牙,反而更像是因為邪神入侵而產(chǎn)生的衍生物,似鬼非鬼,似妖非妖,卻又極度渴望鮮活的生命,唯一的攻擊手段就是汲取壽元,嘖嘖!”
此時李肆好不容易擠到河流岸邊,就直接把小船沉到水底的淤泥之中,也不用擔(dān)心丟了,屆時他一道尋蹤滅跡咒就能找到。
何況,他覺得接下來未必用到小船了,邪神教會里也有聰明人,肯定會發(fā)現(xiàn)他前后兩次出手都是沿著河流機(jī)動的。
穿著黑霧斗篷,李肆在眾多霧妖之間快速穿插,很快就來到最前方,也就是所有霧妖都被攔住的地方。
一塊塊巨大的石碑樹立在此,上面刻滿了各種符文,此刻在霧妖的視野下,能看到這些符文發(fā)出熾熱的光芒,將敢于靠近的霧妖瘋狂灼燒,不斷有霧妖被活活燒死。
“咦,這還是修仙者的手段,夠諷刺的?!?p> 李肆也沒敢太過靠近,因為他的黑霧斗篷也被那石碑上的符文所克制。
但這并不耽誤他四處游走撿便宜,霧妖被燒死之后,只要他及時靠近,哪怕不出手,都會能獲得黑色氣運(yùn)薪柴,就是有點(diǎn)隨機(jī),多則幾十份,少則幾份。
一時間,李肆倒是在這里混得很快樂。
不到半個小時,他光是靠撿這種便宜,就積攢了598份黑色氣運(yùn)柴薪,相當(dāng)于他擊殺六頭霧妖了。
舒坦。
但是,他也注意到有一點(diǎn)不對勁的地方,隨著時間逐漸接近子夜,那些霧妖就越發(fā)興奮,躁動,甚至好像還記起了一些曾經(jīng)的記憶,有的霧妖甚至能喊出幾句話。
這讓李肆忍不住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在此時丟出一道清心咒,它們會不會清醒過來?
不過此地可不是試驗的時候,他直覺覺得,自己接下來會發(fā)現(xiàn)一些秘密。
這時候,隨著霧妖開始清醒,一開始還只有少數(shù)的霧妖敢于往前沖,后來就是十幾頭,幾十頭的往上沖。
這個時候,石碑上的火焰符文就無法兼顧了,短短幾分鐘時間,終于有石碑上的符文暗淡下去,于是一股腦兒的,所有霧妖都躁動了,從這處缺口瘋狂的沖進(jìn)去。
如滾滾洪流一般。
這般情況,真讓李肆驚詫,但他仍舊沒敢妄動,只是一邊撿著便宜,一邊尾隨,他很想知道,這座小鎮(zhèn)里的邪神神像是如何攻擊入侵的霧妖的。
如果攔不住這些霧妖,信不信一夜之間,這座小鎮(zhèn)就會變成一座死地。
顯然,那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一種熟悉的力量波動很快出現(xiàn),李肆心中瞬間產(chǎn)生了少量驚悸感,這是邪神神像在注視。
但烈度不高,也就是他之前經(jīng)歷的百分之一左右,不夠致命,甚至由于這種力量不是集束狀態(tài),而是發(fā)散性擴(kuò)大,覆蓋整個小鎮(zhèn)周圍,所以對個體來說,形成的污染度連輕度都夠不上。
假若一個普通人此刻站在這里,也許待上一個小時,才可能有1%的異化污染度積累。
可偏偏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劑量,卻對那些霧妖有著極大的克制效果。
就好像,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哪怕變成鬼了,那膝蓋就沒挺直過。
哎,不會這些霧妖真的是鬼吧,人可以在邪神力量的影響下發(fā)生異變,沒道理鬼不會發(fā)生異變的。
“這些霧妖還是太慫了?!?p> 李肆很快得出判斷,因為此時大部分霧妖都停在了距離小鎮(zhèn)只有一里之外的地方,然后站在那里,盡情的嚎叫,假若忽略那種恐怖的音色,倒是能夠與荷塘夜色,半夜蛙叫橫向比較一下的。
除此之外,也不是沒有霧妖沖進(jìn)去,它們往往更加強(qiáng)大,也是在此時恢復(fù)理智最多的,甚至,它們都可以簡短的交流,還可以鼓動其他的霧妖一起沖……
但最終,也只有零星的,三五個,二三個,三四個往上沖,但很快就被小鎮(zhèn)外城墻上的黑甲武士給滅了。
原來,這就是真相啊。
“你們在等什么,活著的時候不敢拼命,死了也不敢么?”
突然,一個格外清晰的聲音響起,這還是李肆聽過的最有邏輯的霧妖的聲音,伴隨著它的聲音,它周圍的霧妖似乎也開始變得蠢蠢欲動,但也就在此時,一道烏光從小鎮(zhèn)城墻上飛出,卻是一根飛起來的鎖鏈鐐銬,鎖了這霧妖就給拖入黑暗之中。